第三十一章 然而,晚礼服是穿在她的身上,因为有了她的美丽才显示出礼服的魅力,因 为有了华丽的礼服才衬托出她的美丽,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这是一个统一的,完 美的,缺一不可的结合,又有谁能够很好的,很准确的把其一分为二呢?将其完 全分割成为两个不相干的事物呢? 司家惠颇费一番周折也没能打听到陈蕊怡的消息,心里颇感不快,对陈蕊怡 这种违反常规的举动很不理解。以前她每次从京安市回到青源都要到陈蕊怡的家 里去看望她的父母,她还要管陈蕊怡的母亲叫一声表姨,后来陈家几次搬家,并 且没有一个邻居亲戚能说出她们新的住址,司家惠就和陈蕊怡断了联系。 司家惠和康泰一样不了解陈蕊怡的家庭变故,也不能理解陈蕊怡的这种做法, 如何也想不明白陈蕊怡为什么要躲着大家,无论是父亲去世,还是解除婚约,似 乎都没有要隐藏起来的必要。但她在理智上相信一个真理,人是不可能彻底销声 匿迹的,该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如果时候不到,即便是千寻万唤也寻觅不到, 这似乎倒是很符合一些佛教的哲理。 虽然司家惠没有找到陈蕊怡,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此次来青源的使命是追踪 报道吴萍的巨款潜逃案,寻找陈蕊怡只能算是副业,她断不会顾此失彼。 几天里司家惠一直埋头忙于整理自己搜索来的资料,把搜集到的关于追踪报 道案件的材料和有价值的资料整理成文,把看来的,听来的,观察来的各路新闻 汇集起来,开始撰写她的报告文学,她确信这一次写出来的文章一定会更加精彩。 这天晚上,国际大饭店举办的服装展示会轰轰烈烈,空前隆重,吸引了各界 人士前来观看,司家惠这个京安市记者自然也不会放过此次机会,要一饱眼福。 但是司家惠却来晚了,当她赶到国际大饭店的时候,服装表演已经过去大半, 接近尾声,舞台上的表演也到了最精彩的阶段,一个个面孔冷艳,魔鬼身材的模 特,身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华丽服装,在T 型台上来来回回地走着猫步,摆动着腰 肢,吸引着所有来宾的眼球,司家惠也赶紧举起手里的摄像机,记录下每一个精 彩镜头。 在一片掌声和喝彩中,压轴出场的是整场展示会最后的精髓,也是设计师的 绝版经典之作,在一片如同彩云一样的雾气中,一位气质浑然有别于其他模特的 女人身穿礼服宛如仙女一般飘然而至,把人们带进一种梦幻般的境界,使整个会 场里的人们都为之倾倒,赞叹不已。礼服的精美,女人的幽雅,为人们展示出一 幅绝妙的图画,人们开始纷纷涌向台前,鼓掌,摄像,拍照,众多的记者是蠢蠢 欲动,跃跃欲试。 司家惠在热闹中赶紧拍摄,唯恐自己动作慢了,遗漏掉这千载难逢的美妙画 面,她举着摄像机,穿过人群,从后面挤到前台,移动着手中的摄像机追随着台 上女人的脚步,记录下每一个瞬间。 突然司家惠惊愕地啊了一声,随之张大了嘴巴,手中举着的摄像机也停在半 空中,她慢慢地偏过头,瞪大了吃惊的眼睛,片刻,她晃了晃头,又抬手使劲揉 了揉眼睛。 舞台上坦然自若,行云流水,幽雅美丽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陈蕊怡,那个一 直让人们寻找不到,琢磨不透,理解不了的陈蕊怡,她昂着头,瘦长的颈项微微 向前倾斜,带着一种淡漠的冷傲,水汪汪的眼睛里蕴藏着一抹忧郁,有着一种遗 世独立的意味。 司家惠心中大惊,险些脱口喊出来,她没想到费尽了心机也没有找到的陈蕊 怡,却在这里意外地碰到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舞台上的陈蕊怡仍然在展示着那诗情画意般的礼服和她那飘逸的风姿,舞台 下是一片沸腾,掌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分不清人们是在感叹礼服,还是在赞美 模特,或者没有人能够准确的把这二者剥离开来,一分为二。 设计师和主持人走上舞台,开始分别介绍此次服装展示会,设计师着重提到 要特别感谢最后为她展示礼服,也是为整个展示会画龙点睛的友情客串出演的模 特,但是设计师始终没有透露模特的姓名。舞台下有人开始打听模特的名字,似 乎也有人恍惚辨认出陈蕊怡,但又不敢确定,人们议论纷纷,但设计师却避而不 谈。 司家惠自然是认出了陈蕊怡,即便她化了妆,又在灯光的照射下,但司家惠 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她们是一起从小长大的姐妹,到了什么时候,发生了 什么事情,她也不会连表妹也辨认不出来。 当司家惠认出陈蕊怡的那一瞬间,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通知康泰,她一 手举着摄像机,一手掏出手机,给康泰发了短信,在这个时候司家惠也没有忘记 康泰对她的约法三章。 司家惠没有等到展示会结束就急急忙忙跑到后台去找陈蕊怡,但却被工作人 员无情地挡了驾,态度异常生硬。司家惠掏出记者证,以为这样可以让工作人员 另眼相待,有所通融,但她没想到,记者证不但没有帮助她,反而适得其反,工 作人员看见记者证,仿佛看见了禽流感,立刻沉下脸来,对她的态度越加强硬, 把她轰得远远的,任凭司家惠好话说尽,磨破嘴皮,也无济于事。 司家惠无计可施,唯一的办法就是堵在陈蕊怡化妆室的门前,等待着陈蕊怡 卸状之后,从化妆室里走出来。她坚信陈蕊怡早晚会出来,总不能住在化妆室里, 她又给康泰发了一条短信,催促康泰务必飞速赶到国际饭店。于是,司家惠就如 同克格勃盯梢一样,背靠在墙壁上,守护在化妆室外。 司家惠的判断应该是对的,虽然陈蕊怡谢绝接见任何人,但她总是要从化妆 室里走出来,总要通过饭店大厅,也总要走到大街上,只要司家惠拿出毅力,耐 下心来,陈蕊怡总会出现。 司家惠如热锅上蚂蚁焦躁不安地等待在化妆室外,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小的 汗珠,她一会儿看看手表,一会儿看看房门,一会儿又伸着脖子寻找康泰的影子, 她咬了咬牙,暗下决心,今天是豁出去了,死等在房门之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见到陈蕊怡,她绝对不离开半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人走进化妆室,工夫不大又走出来,但陈蕊怡始终 没露人影,司家惠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 又过了半晌,化妆室的门终于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款款 走出来,她提着一个皮包,裙子外边披了一件黑色的薄风衣,虽然是晚上,但她 在脸上还是戴了一副大墨镜,显然是为了刚刚抛头露面的缘故。 女人和任何人都没有打招呼,一个人径直走向电梯,这时司家惠就如同猫终 于看见了老鼠一般,一个健步冲过去,嘴里同时喊道:“蕊怡!蕊怡!” 也可能是太长久的时间没有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了,突然的喊声,又是在这 种地方,陈蕊怡刹那间惊呆了,伸出按电梯的手指停在按钮旁,她纹丝不动,也 没有回头,只是在那里愣愣地站着。 “蕊怡,蕊怡——”司家惠喊着跑上前去,“蕊怡,是你吗?真的是你!” 司家惠一把扳过陈蕊怡的肩膀,上下仔细地端详着她,兴奋异常地说,“蕊 怡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知道, 我找你找得好苦。”当司家惠确认面前的确是陈蕊怡时,她的脸上充满了激动, 眼睛都有些发红。 司家惠抓着陈蕊怡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仿佛唯恐自己松开手,陈蕊怡又会消 失得无影无踪,她抓着陈蕊怡的胳膊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由激动显露出委屈的神 情,她大声地责怪陈蕊怡说:“蕊怡,你知道我找你多长时间了吗?你知道为了 找你我跑了多少路,着了多少急吗?这一年多我一直在找你,找到你以前住的房 子,找到你的公司,找到你租的公寓,甚至以为你出国了,跑到了出国办事处, 我真害怕你出了什么事,蕊怡,你倒是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理我们?即便是表姨 父去世,你也没有必要躲着大家呀?”司家惠不停歇的一口气说了许多,提出了 一连串的疑问,却没有注意到陈蕊怡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她。 陈蕊怡站在原地,此时她已经从惊愕中恢复了镇静,脸上那吃惊的表情也消 失了,她面对昔日的姐妹,并没有表现出愉快和喜出望外,她的脸依然是淡淡的, 使人无法判断她此刻的心情,她既不回答司家惠那一大堆的提问,也没有打断她 的问话,只是静静地倾听着,毫无表情而言。 司家惠看见陈蕊怡半天没有做声,她的急脾气有些按捺不住了,她皱起眉毛, 两只不大的小眼睛瞪得溜圆,“蕊怡,你这是怎么了?我在问你话呢,你倒是说 话呀,你为什么要躲避起来?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表姨她——”司家惠猛 然停住话,用手捂住嘴巴,满脸惊骇地看着陈蕊怡,那样子明显意识到是陈母出 事了。 “没有,我妈没事,她挺好。”稍倾,陈蕊怡简单地答道。 “噢,表姨没事就好。”司家惠放下心来,随之刚刚的火气又上来了,她提 高了声音,“既然表姨没事,你就更没有理由躲避我们了,为什么不理我们?你 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真是的!”司家惠气得把脖子扭在一边。 “谁让你找我了?既然我没有和你联系,没有告诉你我的联络方式,你就不 要再找我了。”陈蕊怡淡淡地说,声音里丝毫不带感情色彩。 司家惠被陈蕊怡噎得愣住了,把要说的那半句话又咽了回去,她万没有想到 在饭店意外地遇到陈蕊怡,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而陈蕊怡却表现得如此冷淡, 好像她们根本从来就不认识,从来没有亲密过,也从来都不是表姐妹。司家惠的 脸上没有了笑容,她眼神犀利,凝视着陈蕊怡说:“难道我不应该找你吗?难道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那你告诉我,你辞掉京安市的工作,和康泰解除婚约,这一 切我们都不应该知道理由吗?”末尾司家惠又加了一句,“别忘了,我可是你表 姐。” 陈蕊怡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你是我表姐,但我不 想见表姐,这理由还不够充足吗?”陈蕊怡冷冰冰地说,而后伸手按了电梯的按 钮,显然是不想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司家惠看见陈蕊怡淡漠的样子,她是又愤怒,又懊恼,她快速上前一步,伸 手挡住电梯门,追问道:“蕊怡,你怎么会这样?你回答我,为什么要和康泰解 除婚约?为什么不见我们?你想这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吗?” “我有必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所有不相干的人吗?我不想召开新闻发布会。” 陈蕊怡也提高了声音。 “我们是所有的人吗?我们是不相干的人吗?即便我这个表姐你认为是不相 干的人,那么康泰呢?康泰是什么?他难道不是你的未婚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