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榎木津的拳头挥到了眼前,我才回过神来。虽然已是老交情,但这个仿佛创 造出来的脸,竟让我看得入神。 「不,榎先生,你根本没注意听我说话。」 「我才要问你干嘛一副呆像呢?」 「呵,因为你突然回头,所以吓了我一跳,可没在发呆唷。」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得辩解?每当这种时候,我就得尽力掩饰。大概碰到榎木 津,不,京极堂也是如此吧,他们不知拥有像魔法、还是毒气什么的东西,我想 我真是首当其冲。但是,施放毒气的本人,完全毫无察觉,所以使我看起来更像 个傻瓜。事实上,走出毒气所能及的范围、走到外面,我就不是傻瓜,而是一个 很普通的社会人士。可是,一旦进入他们施放的毒气范围内,我的能力就明显地 下降,于是会说出原本不想说的辩解。 「总而言之,你的话呀,事实关系前后矛盾,而且视点模糊,完全掌握不到 要领。如果一一质问的话,要花时间,所以干脆全部听完,等我全部整理好以后 再开口。没看着你,倒不是没在听你说话,反正耳朵不能关闭,你在那边叽里咕 噜说个不停,不想听都不行。」 榎木津说道,伸手套上好不容易选好的衬衫袖子。 「因为很复杂,所以不知道从何说起得好?有回应,才算是好的听众嘛。」 「有什么复杂嘛?藤牧在被招赘的地方,从密室失踪了,他太太当时怀孕三 个月,他已失踪一年半了,但孩子还没生下来。关于这件事,传出了奇怪的谣言, 敦子展开采访并向你征询意见,你回答不出来,去找京极堂商量,然后被劝到我 这儿来,这么说不就得了。连三十秒都不需要。」 「到那个结论为止,还错综复杂得很呢。」 「错综复杂的细节,我理解了以后再说也行。如果有疑问,必要时我自然会 问。」 被这么一说,我完全泄气了。 榎木津一面打领带、一面眯起大眼睛看着我,继续说道: 「那家医院叫什么来着?伊集院还是熊本?」 榎木津是个不记名字的男人,而且还完全弄错了。 「久远寺啦,你根本没在听。」 我话一出口,榎木津突然笑了出来。然后,用高兴的声音大声地喊寅吉,正 当我张皇失措的当儿,寅吉慌张地打开门进来,问道: 「什么事?先生。」 「噢,等会儿要来的客人叫什么来着?嘿,九能还是药师寺?」 寅吉皱起他的浓眉,以相当困惑的目光向我求援后,对着榎木津说道: 「叫久远寺啦,先生。在客人面前请别弄错了。」 我再度发起愣来。 「就是这么回事,关君。你来得正好。那个怪名字的医生究竟会带来什么样 的话题?我内心正困惑着呢。虽说是失踪事件,但我对找人不怎么感兴趣呢。不 过,这下子谜底揭开了。等会儿要来的女士,是为了托我搜寻藤牧君的行踪而来 的。」 榎木津一面重新调整刚才没打好的领带,一面用兴奋的语气对着我说: 「话说回来,关君,这个事件,你比我更清楚。怎么样,你要不要也做侦探 看看?」 「说什么无聊话,我是文人,你才是侦探吧!」 「这根本就不重要,关君。有基本知识的人在听对方说话时,对方也会说得 兴高采烈。」 「面对带着严重问题前来商量的人,话题应该不会是兴高采烈的吧。所以啊, 你如果真的认真听我说……」 「已经没时间喽,关君,女士很快就到了。但我还没穿长裤呢。你呀,虽然 看不出来像侦探,不过这副模样站出去倒也不丢人,尽管脸型有点儿像猴子。不 过,那不打紧。再说,你对客户可能提到的事件又很了解。看这种状况,由你来 应对最理想,连狗都会这么想。」 榎木津一面说道,又把领带解了下来。他尽说不合理的理论。但想到这次能 有和那事件当事人直接碰面的难得机会,我开始感到若干的诱惑也是事实。 「可是,我不会侦查唷,连搜查那个语词都不认得。」 「搜查是警察的差事吧,至少我是不干的!」 榎木津确实是不搜查的。他之所以选定侦探这一行的真正理由,只不过因为 直觉很强而已。 是去年吧,当他在哥哥经营的俱乐部弹吉他混日子时,榎木津经常被要求找 寻失物、失踪者的行踪。只要沉默地坐着就不由得会有状况,而他的说中率已达 到只有占卜师或心灵术师才能做到的程度。源自这个经验的灵感,使他决定做侦 探这门生意,所以才说即使是侦探,但和搜查啦推理什么的毫无关系。 「总之,等你们的谈话渐入佳境后,我再精神奕奕地上场解决事件。你在那 以前仔细地听当事人的话,这就行了,别担心。对了,你干脆扮成能力高强的侦 探助手关先生好了。和寅,女士到了以后,你就这么介绍。」 榎木津轻快地喋喋不休后,又把领带解开了。怎么都系不好的样子。寅吉和 我哑口无言了一会儿,但很快地就被赶出房间。我们被赶出的理由是,被两个男 人看到更衣的场面那还不如死掉算了。 因为这样,其实压根儿搞不清是啥理由的当儿,我陷入了担任侦探助手角色 的圈套。我下定决心在会客室坐下来,等待客人。 「我们家先生最讨庆听客人冗长的谈话了。」 寅吉又以监护人的语气说道,为我倒了杯红茶。 「说这种话那怎么做生意嘛。不听客人说话能进行调查吗?」 「可以哇。第一个客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先生就说出了答案。嘿,正 好说中,所以没事儿。不过,客人的情绪并不好,还莫名其妙地怀疑是否事前做 了什么调查呢。」 「当然啦!」 「第二个案子,先生本来想,至少听听吧,可是中途又焦急起来。」 「说出来了吗?」 「又说出口了哟!其中一个案子是糊里糊涂的回答,总算掩饰了过去,但是 另一件可准得很。」 「这不是很好吗?坐着不动就可以调查。」 「才不好呢!事件虽然解决了,可是被人家批评说,应该没有人知道的事, 怎么会知道的?难道和事件有关连吗?连警察都来了呢。」 寅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木场老爷出面解围,真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哩!你也知道,警 官就是那德性,换了平时是会吵架的呢。可是,我家先生不知怎么的啥事都知道, 难道精通心灵术什么的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常感到不可思议。京极堂之流的好像知道是什么理论,但 京极堂总是那德性,虽然曾要求他说明但我还是无法理解。不过,当榎木津说出 要开始经营侦探社时,周围都异口同声表示不如做占卜师来得好,但只有京极堂 店主力排众议: --榎木津不会占卜,而且直觉也常出错。 于是,建议他做侦探。结果榎木津接受了这个意见。他知道的好像是过去的 事,而且只限于事实关系,完全不懂人的心理和未来的事等等。 过了十五分钟。 我微妙地感到紧张,以至于那短暂的时间也觉得很长。 我内心想早一些见到来自久远寺医院的妇人的好奇心,和希望榎木津从房间 出来的愿望,很不一致的不安感,两种都一样地在扩大并相互拉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