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来电话的是吴胖子,我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一直在颤抖。问我今天去没去参 加程菲的葬礼。我说去了,并问他怎么没有来参加呢?还算什么老同学啊?我的 确一天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吴胖子说他正在开车从省城的高速公路上往回赶,可 惜半路车坏了,正在修车,争取今晚10点前赶到家。看来他还不知道钱智高也死 了的消息。我想把钱智高的死讯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他受到什么 刺激,就说你修好车后慢点开,要是太晚了就找个小旅店住下,反正你赶回来也 晚了。我突然听到吴胖子在那边的声音有些不对头,他好像在哭泣。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关了电脑,肚子又饿了。我走出了家门,想到楼下的小吃城去糊弄一口。 小吃城里会聚了全市里的各类小吃,早中晚饭三个时间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我好容易找了个地儿坐下,点了个扬州炒饭外加一瓶啤酒,边吃边喝。我对面坐 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吃着一碗冷面。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吃了几口 就走了,剩了大半碗的面条。我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糟蹋粮食呢?正想着, 一个穿一身蓝色旧衣服的人在我面前坐下了,还戴了一副墨镜,年龄在半百左右 的样子。是个盲人?这人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点,双手拄着腮帮子就那样对着 我。房间里光线很暗淡,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那两个黑黑的玻璃片子如黑窟窿 般对着我让我很不舒服。我忙把炒饭使劲往自己嘴里扒拉,用最快的速度喝完了 啤酒,起身就走。可我被一根竹棍给挡住了去路。他说先生你先别走,你坐下。 我看看他手里的棍子,想他真的是个盲人。我说您有什么事情吗?同时顺手从口 袋里找出些零钱放到了桌子上说,我就这么多了,还够您买碗面的。他笑了一下, 说:“我从来不要施舍的钱财,我是算卦的。您坐下吧,我给您算一卦后,您觉 得我说得对,不是睁眼说瞎话,我再把您的钱留下。”我说我不信那些东东的。 他说信与不信都没有关系的,你坐。 无奈,我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惹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他说。 我说您不是……我用手指了指他的墨镜。 他说我不是瞎子,不信你看。说完他摘了墨镜,我看到他只有一只眼睛在眨 巴着,另一只眼睛已经没有了,剩下了一个很深的肉洞。我的胃里一阵痉挛,险 些把炒饭和啤酒都喷出来。 好在,他又快速地把墨镜戴上了。 “你们进门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他说。 “我们?什么意思?”我勉强笑了笑。 “开始我也没有注意到,后来我才发现跟在你后面的那个人的脚没有着地儿 ……” “什么?”我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不禁转身向身后扫了一眼。食客 们都在自然地吃着小吃、说笑着,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我说您可别吓唬我,我 知道你们这些算卦的,净玩弄行骗之术,我还知道你们“四不看”:不看亲朋好 友、不看四邻、不看村前店后的人、不看同行一家。原因是这些人不好骗,不能 骗,也骗不了。就知道糊弄我们这些城里人的银子。 “咳。”他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低地说:“你的眼神发散,眉心发黑,定是 有恶鬼缠身啊!”说完,他突然浑身上下一抖,打了个激灵,慌乱地站身就走, 桌子上的零钱一分没动。 我看着他的背影说你就装吧你。他霍地停在了门前,像是听到了我说的话。 突然,他猛地用棍子向自己的身后一扫,大喊道:“滚!”好在他身边此时没有 人路过,要不,非打到人的身上不可。 我说,精神病啊你。我的话音刚落,就见他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就如有人 将他推倒了一般。我忙上前将他抱起,发现他的脸色蜡黄,渗着细细的汗珠。他 费力地把头贴到我的耳边小声说:“跟你进来的那个东西穿的是青色的西装……” 我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独眼人挣脱了我的怀抱,出了小吃城门,瞬间就消失了。不少人都围拢过来 说:你没事吧?我呆呆地爬了起来。走出了店门。 我茫然地在街上走着,头脑中闪现着程菲在火葬场墙边草丛中向我招手的样 子。是的,他的确穿的是青色的西装啊! 我的头脑开始清醒起来,因为我又想起了那个电话,那个我在火葬场给程菲 打的电话。原来是想问问小雪这件事情的,后来因为钱智高的突然死亡和程菲的 遗体失踪之事,自己竟把这件事情给忽略了。我咬了咬牙,恨恨地对自己说,我 他妈的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鬼神的!我立即又拨了死鬼程菲的手机号码。 见鬼了,那号码居然又他妈妈的被我拨通了。 “周正!我就在你的身后。”电话那头说,声音很平静。我的心里一颤,又 险些把手机扔到地上。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看到的和自己前面的景象一样,都 是淡淡的夜色和匆匆而过的行人。 我要去找小雪! 夜色很浓了,修配厂家属楼的很多窗子都在亮着灯光,让我的心情舒畅了一 些。但,小雪家的窗子却黑漆漆的,这让我很是担心。这个美丽而孤独的女人仍 在酣睡吗? 走廊里漆黑不见五指,我跺了跺脚,楼道灯并没有亮起来。声控灯坏了不成? 我站在门前,静静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小雪没有在家?我轻轻 敲了几下楼门,屋里仍没有什么声响,就转回身子。这时,我听到屋里传出“咣 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推倒了,我忙奔到门前,使劲一推门,门,竟然开 了。我冲了进去,客厅里,借着窗外射进来的亮光,我看到一个黑色的物体在我 的眼前缓缓摇晃着,那是两只脚在荡啊荡的,我的脚下倒着一个凳子样的物件。 上吊?谁在上吊? 我回手按开了墙壁上的开关,在40瓦灯具的照射下,小雪穿着青色的西装, 正悬挂在吊灯底座的绳子上…… 我站在凳子上,抱住了小雪的身子,大喊着:“小雪!小雪!” 小雪被我给救了。 我把她抱到了沙发上,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 她目光迷离地说我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呀,我在睡觉呢,并问我是怎么闯进来 的。我说你睡什么觉啊,你在上吊你知道吗你? 我把客厅地上的绳子和板凳指给她看,她一下子就扑到了我的怀里,说我怎 么会上吊呢?这不可能啊……然后就哭了起来,泪水就像一串串珍珠落下来,她 还一个劲儿地把这珍珠向我的休闲上衣上蹭。我说你别哭了你,你睡觉怎么还穿 着西装睡?小雪猛地转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竟从我怀中蹦了起来,速度之 快,令我吃惊。她站在地中央,拼命地用双手解开衣扣,瞬间就将青色西装整套 给脱了下去。 我想我他妈的完了,我要犯罪了。 在明亮的灯光下,小雪就那样一丝不挂地站着,面对着我,看着我。 除了那套西装,她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穿! 我把自己的头狠狠转向了另一边,尽可能不去想她的身体,不去看她的身体。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一个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的裸体,这个裸体是 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动人,那样的让我冲动…… “你……你该休息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要回家了……”我语无伦次 地说。 “不……我怕……你不要走……”小雪在向我身边移动。 “你……你别过来……我是说你……” “哦!我……”小雪这才意识到了自己什么都没有穿,忙跑进了卧室。 “你不要走,要走就带我走好吗?呜呜……我怕……呜呜……”小雪哭泣着。 “好……好!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我大声说。我就不相信了,浑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的一切,一切都很普通:普通的茶几,普通的21 英寸彩电,普通的写字桌,普通的……我愣住了,我看到了墙壁上的大照片,程 菲和小雪相互偎依着,一起微笑着注视着我。我心里说:“程菲,你个死鬼!我 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对我?!” 卧室里依然亮着灯光,看来小雪还没有睡去。 “小雪,你把程菲生前用的手机放哪儿了?”我问。 小雪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我紧张起来,忙奔到卧室里。我停在大床边上,看 着小雪。她睡得很熟,呼吸也很匀称。一条白嫩的大腿伸出了毛巾被。我不敢再 看下去,忙关了灯,闪了出来。 我不敢关客厅的灯,不敢睡去,圆睁着眼睛看着那张大照片。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我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22:10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清醒一 下,但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自老婆离开我这些天里,我的 睡眠不是很充足。 睡梦中,我的意识告诉我,我该醒了,我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嚓嚓”的 声音,但我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同时我感知到一个物体在向我的身边移动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