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侦探社的路上,苏眉不下二十遍询问关于邵康文的事,我以沉默作答,快到 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苏眉,你忘了带手机?” “唉。”苏眉马上激动起来,“我的手机叫人偷去了。” “哦?”我诧异,以苏眉的身手,有谁居然敢动她的主意? “我刚刚与报社的朋友联络出来,想打电话通知你,却刚好看见你的那间俱乐 部有人神色慌张地陆续出来,我就停下车来看看。” 苏眉那惊人的新闻嗅觉,不继续当记者是浪费了人才。 “本来这种会所是不容易混进去的,但保安不知都到哪里去了,我推开玻璃门, 看见楼梯底下昏迷的正是两个保安,我就知道不寻常了,然后,大厅突然传来一声 枪响。” “我急忙冲进去,一个男人从里面跑出来,我们几乎撞在一块,我觉得有点眼 熟,你猜我看到谁?” 我没好气:“当然是逃出去的康柏。” “康柏?谁呀,我看见的是我们要抓的人!我本来就觉得有点眼熟,想拦住他 确认一下,也问一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他不理我,只是往外冲,我认出他的 背影,就想抓住他,但……给他走脱了。” 我点点头,康柏的身手,苏眉的确不易应付,尤其他还急于脱身,苏眉可能还 吃了一点小亏。 苏眉继续说下去:“我拦不住他,又想留下他,就把手上的东西向他扔过去, 结果……那是我的手机。” 我实在想哈哈大笑的,但又笑不出来,我也是因为这个家伙扔掉了我自己的鞋 子,说起来,我实在比苏眉更倒霉。 苏眉瞪着我:“你想笑就笑,小心憋死你……呜呼,我新换的三星……” 突然我的手机响起来,苏眉神经质地:“要命,怎么还是这首《卡萨布兰卡》, 那么老土的曲子……” “嘘,”我打断她,“是你的手机号码。” “喂。” “顾倾城?” 对方居然知道我的身份,不可小窥。 我也压低了声音:“康柏。” “呵呵,”对方笑起来,“是我,你不是一直找我?” “是,我受委托要调查你手上的瓶子。”我沉住气。 “那么我们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在中心公园碰个面吧。”康柏在那一头“呵呵” 地笑,“希望你认得我。” 苏眉在旁边突然尖叫起来:“不要脸的家伙,把手机还我……” 那家伙收了线。 我皱起眉头,弄不清对方搞什么鬼,“逃跑以后,他完全可以躲起来,犯不着 跟我们联系,除非……” 苏眉接口:“除非他自己的麻烦大到不得了,需要我们协助。” 我真的笑了起来:“一个骗子要我们协助,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在侦探社我换上宽松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球鞋,领子上一只小指指甲大小的甲虫 别针中藏着一个小小的无线麦克风,耳朵上夹着的钻石耳钉里镶着一个无线电接收 器,长发……我想了想,扎了一个马尾巴。 苏眉吹声口哨:“城城你这样子让我想起我们在学院的那时候,我们一起翻墙 出去跳舞,你埋怨没有像样的舞裙,只有一条有洞的牛仔裤……” 我怔了一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在孤儿院的最后一年,我们在大院子里 住的时候,那么贫穷,却那么快乐,我们宁愿永远不要长大。 苏眉完全知道我在想出来,走上前拍拍我的肩头:“伙计,人不能老是往回看, 我们得努力活在现在,还差一点点,我们就可以买下我们当年住过的大院子,可以 请最好的看护照顾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我摆摆手,大步走了出去。迎面的风有点冷,我扬手:“TAXI” 入夜,华灯初上,这都市的夜景太美,太不真实,回忆就像倒后镜中的公路, 那么美,那么凄凉,那么那么远,而,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一片黑暗。 我在街角下车,花了十分钟浏览玻璃橱窗内的商品,直到完全确定没有人跟踪 自己,我向中心公园走去。 我在喷水池边坐下,手提包里是一叠杂志和一支德国莉莉柏4.25毫米口径自动 手枪,里面有六发子弹。我打开提包,取出一本《城市丽人》来看。 一个穿西装的男子在我身边坐下,摊开报纸,半响,他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 “绿茵阁咖啡厅,六号桌。” 我没有任何表示,十分钟后,我打个哈欠,收拾东西,向咖啡馆走去。 六号桌刚好在钢琴后面,我坐下,叫一杯黑咖啡。 一刻钟后,康柏出现了。 一件最普通的套头滑雪衫配运动裤,但英俊过人的他即使这么低调还是惹得咖 啡厅中不少人瞩目,有些人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子,长得像电影里那些往艳舞女郎 口里递一支花并大跳探戈的他不往这方面发展实在有点浪费。 我正刻薄的想,康柏带笑的眼睛看着我,坐了下来,笑嘻嘻地:“顾小姐,我 们又见面了。” “咳咳”,我给咖啡呛了一下。 他还是那该死的笑意:“有人告诉我你曾救我一命,所以我特来致谢。” 慢着,他后脑又没有长眼睛,怎么知道我曾救他一命,除非,他有内应。 我闲闲地问:“一点小事而已,谁那么有空告诉你了?” 不想康柏精明得很,他呵呵的笑着,只道:“我自己知道就是了,顾小姐,到 目前为止,我欠了你一份人情。” 我扬扬眉:“你还欠我一双鞋子。” “哦,已经有人替我还你了。” 是谁? 我脑中灵光一闪:“哦,原来是邵康文先生,我居然不知道你们是认识的。” 我有点恼火:“你们是一伙的。” 康柏皱皱眉:“可以说不是的,但又脱不了关系,噢,我们并没有约到那个地 方,他碰巧在那儿,看见了我倒霉……” 我摆摆手,“别说了,你冒这么大的危险约我出来不是为了叙旧吧。” 康柏懒洋洋地:“危险?我不觉得……我既然可以脱身一次,自然也可以有第 二次。” 我有点火气,冷冷说:“当然,你还可以遣一位高手再次打断我的鞋跟,哦, 真抱歉,现在我穿的是球鞋,你很可以打断我的脚骨。” 这次轮到康柏恼火,他瞪着我:“我没有约帮手,我们是偶遇。” “呵呵”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恶人,我打个哈哈,“当然,牛顿被苹果砸到脑袋 的偶然,康柏先生,我建议你去买六合彩,出门遇贵人?” 康柏瞪着我,我回瞪他,我们对恃一刻钟,我的耳环突然轻轻传来苏眉的声音 :“冷静,不要弄得太僵,对方太要面子了。” 我深深吸口气,收回目光去喝我的咖啡。 康柏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康文赞你的身手不凡,说你打我的那两拳, 炮拳转横拳,由火生土,水到渠成,深得形意拳的精髓……” 我霍然抬头,康柏目光炯炯:“我倒想再跟你交一次手。” 他的神情,好像一个不肯认输的孩子,一个大孩子。 我笑了:“不过是因为他没有称赞你?你认为我们应该在擂台上再比一次武?” 康柏有点讪讪的低下头,喝了一大口咖啡。 我脑中突然又有灵光闪过,“你骗到宝瓶不是为了别人称赞你吧。” 康柏抬起头,皱眉:“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嗯,这得从我的职业讲起,你看 我是做什么的?” 我急于知道宝瓶的下落,他却跟我大玩猜谜游戏,我皱眉:“不知道。” 苏眉在耳机那边猜:“职业小偷。” “咳咳”我再次被咖啡呛到。 康柏得意地:“猜不到也不用不好意思,其实,我的职业嘛,我现在给政府网 络任安全顾问。” 我瞪眼,不知道这与骗局有什么关系。 康柏不待我反对,又说:“最出色的网络安全顾问应该怎样呢?” 我翻白眼。 康柏完全不理会我的反应,自顾自说下去:“最出色的网络安全顾问应该完全 清楚网络攻击的技俩以作出适当的防卫措施,而我,在这份工作之前,我是一个很 出色的电脑黑客。” 我有点吃惊,说真的,我想都没有想过电脑黑客是康柏这个样子的,我想应该 是形容猥琐,发育不良,脸色苍白的样子,因为他们应该缺少运动,只喜欢像土拔 鼠一般躲在自己的窝里干着见不得光的事。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念:“你是说,你是通过做黑客来知道了宝瓶的信息?” “得”康柏响亮地打了一下响指,“聪明的女人,你真叫人害怕。不错,我是 在一个很奇怪的密码箱里获知的。起初它吸引我的只是那超难解的密码,我花了三 个通宵才破译出来,里面是一张电子请柬,请一些身份不明的人赴一个拍卖会,我 对那拍卖的东西产生了兴趣,就是这样,我买走了那瓶子。” “是骗走……”我更正他。 康柏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我手头的现金不够……不过,我打算研究完之后就 把它还给拍卖会,不过,似乎有人很神通广大,要解决我。” “你打算还给拍卖会?”我又诧异。 康柏耸耸肩:“有什么稀奇,弄它回来不过为了好奇,又不是喜欢,而且我也 研究不出什么东西,也许还回去更能直接发现他们搞什么鬼。” 我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说,把它还给我们?” 康柏笑了:“为什么不,不过,我们得来一桩交易。” 我盯住他的眼睛:“你付出的一部分钱会全数还给你。” 康柏摆摆手:“那是其次,我想你们设法让我参加拍卖会。” 我迟疑,那是有损我们侦探社信用的问题。 苏眉在我耳边不断低嚷:“答应他,答应他……” 我喃喃自语:“给他什么身份好呢?” 两个家伙居然异口同声:“新增加的保安。” 我揉着额角:“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不会出现意外。至少,是你 引发的意外你得保证绝不会出现。” 康柏笑:“当然,我不喜欢古董,只不过我想知道秘密。” 我想了想:“不过,你说你以前做黑客,而瓶子的拍卖会是近期的事,这里的 时间有点问题。” 康柏犹疑:“这个……是我近期一时手痒……” 我突然笑了,清楚了这家伙的真正身份,一个借网络安全专家身份来掩饰的专 职黑客。 我伸出手去:“好了,黑客先生,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康柏跟我握手,眼中闪着光芒:“看来我们的交易又得加上一条条款了。” “哦”我扬起一边眉毛。 康柏笑了笑,低声说:“不许泄漏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