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李盛提起钢枪,不轻不重正合手。 李盛说:“爹,又不上阵打仗,要这钢枪也派不上用场呀!” 李迩昌忍不住笑了。 李盛一时心血来潮,他牵出黑骓马,马鞍也不配,提枪上马,“驾”地一声,沿着 门前的山路向前奔去。 得得的马蹄声在山谷里回荡。 李盛溜了一回马回来,父子俩吃完饭,这时父亲说:“盛儿,为父知道你心存高远, 早有闯荡天下的心愿。父亲不会阻挡你。现在天下纷争,群雄四起,正是男儿建功立业 的时机。隋朝无道,昏庸腐朽,百姓生灵涂炭,靠大家合力去将它推翻,救民于水火啊! 你从小学武,正是为国家为百姓出力的时候。二来呢,推倒隋王朝,也为李氏家族 报了这血海深仇!……” 李迩昌慷慨激昂,越说越激动,刻着皱纹的脸上竟是满面红光。 李盛说:“爹,儿其实早就想出去闯荡一番,只可惜报国无门,杨广暴虐,我恨不 得早些杀了他。但一个老百姓,纵有飞檐走壁之功夫,哪有机会接近那厮呢,难啊!” 李迩昌说:“你去投奔起义军吧,只有英雄合力,才有能力推翻暴政。只要将隋王 朝推翻,也就为李氏报了血海深仇了。为父看到,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到来了。你看,北 方有李密,在瓦岗揭竿起义,李密当年与你爷爷是同僚,你去投奔他,也许能得到一些 照应。还有山西太原的李渊,也起兵反隋了……隋王朝倒台是迟早的事,我们很快能看 到那一天的!” “爹爹,只是我走了,你老人家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呀?”李盛担忧地望着父亲。 李迩昌笑着说:“为父的生计你就不用担心了,如今有了一个家,为父年岁不高, 身体也好,在家种地,采些草药,足以维持生计的。有个三病两痛,还有邻居相助,你 就安心安意地去吧,哦?” 李盛呆呆地望着父亲,父亲其实还不到六旬,居然一脸的皱纹,一头的白发了。父 亲肯定是因仇恨的烈火在心里头燃烧,加上郁郁不得志,加上在外多年的流浪奔波,摧 残了父亲的身体。父亲啊,儿不能尽孝,不能很好地照顾你,盛儿真的不是一个好儿子 啊,盛儿不仅不能孝敬你老人家,还总是让你替儿子担忧…… 李盛赶忙转过头去,禁不住热泪双流。 李盛一人一骑奔出家门,先是沿着南川河跑出几里,然后过了那座石拱桥,在他即 将转道往北而去时。他勒住了马头。最后一次扭身往家门口望去,火辣辣的阳光下,看 见父亲依然站立在地坪里张望。 静静地,像一块灰白色的石雕。 父亲,你头上的根根白发刺痛我的心,你脸上的皱纹牵扯着我的思念。 李盛不敢久停,催马急速地往前而去。但李盛并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的 父亲。从此以后他不可能再见到父亲。这是后话。 越过这一带绵延的山峦,就是江西境内,早几年夜晚走过的那一条山路在哪里?李 盛在山道上缓缓前行,用目光寻找那一条林间小道。满眼一片苍茫,那条小路只留在记 忆里。 雨夜告别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那个咯咯笑着的燕儿的身影在眼前掠过着。 还有慈祥的焦伯的满面笑容在眼前掠过着。 就要拐上一条通往北方的官道了,李盛勒住马头,提枪在手,往东北方向远眺。在 天边那一片白云底下,应当是上栗吧,应当是焦家湾吧。此刻,李盛多么想转过马头朝 那个地方驰去。但他没能这样做。这时候到焦家湾去,是多么不合时宜。单身一人往北 方去报仇雪恨,那会增添燕儿和焦伯的担忧。再说,自己这一套行装,这一身打份,也 不要在上栗出现,以免惹上麻烦。 马蹄声和着李盛的心跳,还有路边惊起的飞鸟的鸣叫,一直往北响过去。 前面的路还有多长多艰难,还有多少坎坷在等待着他。李盛一概无所顾忌,也难以 预期。 李盛辗转数十天,来到长安城。试图寻找机会刺杀杨广。但杨广深居简出,戒备森 严,根本无从接近。他在长安城呆了约三月有余,觉得这样无异于水中捞月一场空,而 且白白受这种冤枉气。几次看到杨广出宫前往华清池,但无数辆马车都是一模一样,弄 不准哪一辆车上坐着的是杨广。何况前后左右都是手握利刃的侍卫。如果硬闯,只怕还 没等接近,就会白白送了性命…… 李盛心存大恨,无处可泄,整天忧郁烦闷。 但李盛不甘心就此放弃,他还在寻找时机。一想起全家抄斩的惨剧,李盛便恨得牙 齿打颤,全身的血液直往头顶上涌。 时机终于来了。 登上太子宝座的杨广忽然逸兴大发,带领一批人马入华山围猎。李盛心想,这正是 刺杀杨广的大好机会,决不可错过。就在杨广即将围猎的头几天,华山脚下的墙壁上、 树杆上贴满了通告,即勒令所有人员不得进山狩猎,不得携带兵器进山,否则格杀勿论! 李盛一副猎户打扮,带着短剑、猎叉和弓箭,还有干粮,往深山进发。到时他装做 没看到公告就是,想必也不可能被他们抓住。自己有兵器,有坐骑,万一被发现,逃跑 应当是不成问题的。为了报仇,即使一死,也在所不惜! 杨广,我一定要杀了你,用你的狗头祭奠李氏的列祖列宗! 卫兵们几次巡山,将所有老百姓包括打猎采药人,都赶出华山。但李盛都巧妙地躲 过。他将马匹拴在一个山洞里,勒上嚼子,自己藏在远处,几次逃过搜山的卫兵。到时 只要看到来围猎的杨广,便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取下他的狗头! 正是初冬季节,西北风像钢刀似地刮着,李盛藏在山洞里,也感到有些寒气袭人。 他透过树叶的缝隙往外张望,只等杨广来到华山守猎,那时找机会杀掉他。 这时远处山坡下尘土飞扬,还有鼓角声和狗吠声。皇宫的围猎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华 山开来。 李盛警觉起来,他得先找着杨广这个目标,方能下手。 凭着李盛一个猎人的眼力,他能远远看到,有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二十多岁的人, 他的身边尽是全副武装的禁卫,前呼后拥着,正走进对面的深山处。那个年轻男人肯定 是杨广无疑。 但自己这一身打扮是不可能接近杨广的,只怕相隔很远就会被他的手下拦住,仇不 得报,白白丢了性命。李盛想,得先寻机会打扮成一个隋朝军士才行。 这时另外一支队伍却朝这边开过来,听见有一个头领说了几句什么,于是猎犬呀人 呀全都朝山上散开来…… 李盛躲进了山洞。眼看着一群群的士兵从洞口奔跑过去。 跑在最后的那个胖子军士,手提猎叉,背负弓箭,气喘吁吁正从洞口经过,他忽然 转头朝洞口张望了一会,又往山坡上追踪他的队伍而去。李盛心想时机不可错过,忽然 从洞里蹿出来,悄悄追上那个胖子士兵,一个虎步,双手抱住士兵的双腿往后猛一拉, 士兵应声倒地,李盛一个前扑,用腿踩在对方的后脊梁上,剑抵着他的脖子,低声喝道, “不许叫喊,叫喊便杀了你!” 别看胖子长得老实,但人家是皇宫禁卫,哪里喝李盛这一壶,他口中说:“壮士你 要干什么?我一个当兵的,可没有什么银子给你啊!” 李盛说:“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只要你这一身行头!” 胖子军士说:“你,你要了做哪样?我这是要挣口饭吃的啊,你可不能这样呀!” “谁要你的狼皮,我只借用一下,到时候还给你就是,这样吧,先委屈你一下,将 你绑在这个山洞里,到时我自然会来还你。” 胖子士兵说:“壮士你说话可得算话啊,你要是拿了我的行头走了,又捆着我,要 是不来救我,我非得在这儿饿死不成!”胖子可怜兮兮地说。 在李盛的威逼下,胖子士兵真的老老实实地往山洞边走,看看脖子边的剑锋稍稍离 皮肉远一点儿时,胖子忽然一下往左前方猛扑,接着一个前滚翻,想逃脱李盛的控制。 同时大声喊叫:“有刺客!……” 李盛早有防备,胖子往前扑的当儿,也同时往前扑了过去,挥起一掌直劈他的后脑 勺。胖子话未喊完,便晕倒过去。李盛本想再补一刀,但想想他与自己无冤无仇,也就 作罢。 李盛穿上隋军士兵的衣服,佩带上兵器,混进了隋皇宫打猎的队伍之中。 李盛满以为这下随时可以得手,但没想到打扮成了隋宫士兵,依然不可能接近杨广。 伴随杨广的卫兵,胳膊上都有一个红色的标志,别的兵一旦离他们近一点,立即就 会有人干预。那杨广全副武装,他的坐骑走到哪里,禁卫们便跟到哪里,戒备十分森严。 李盛装做在寻找猎物的样子,试图离杨广近一点,但刚刚接近一些,就有禁卫大叫 :“哪部分的,走远些!”一旦有人这样呵斥,立即就有禁卫举刀张弓,随时出手。 但毕竟能看到杨广,就这样放弃实在于心不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当围猎围得正酣时,李盛再一次装做寻找猎物的样子,故意低头在山林间乱闯,一 边慢慢接近杨广的队伍。就在禁卫们正要向他发出警告之时,他钻进了一片小树林中, 正看见杨广坐在一匹高大的红鬃马上,兴冲冲地朝着他这个方向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