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李盛一下子想起来了,“哦,您就是王长官,您怎么深夜来访,是路过这儿,还是? ……”李盛一肚子的疑惑,冥冥之中总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院子里的晾衣柱子上,拴着一匹马,王得章是骑马来的。但他既然来了,为什么迟 疑着不肯进屋呢? 王得章这时警觉地四面望望,依然站在门口,说:“恩公,您要相信我,您是我的 救命恩人,一个人不能知恩不报。我来是有一件天大的事得告诉您啊!我不进屋了,我 说过几句话就得离开!” 李盛心中打鼓似地跳起来:“王长官请说,什么事这么要紧?” 王得章挨近李盛耳边,说:“恩公大事不好!杨广南巡路过潭州府,听说少爷李畋 十三岁中了秀才,一定要诏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道密旨到了浏阳县衙,从潭州来 了三十多个人,住进了县衙,明天就会到大瑶来,要带恩公全家去见皇上。我想这其中 必有蹊跷,杨广生性残暴,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秀才这么感兴趣,又怎么要县衙带您全家? 怎么还从潭州派了兵丁前来?我想这是凶多吉少呀!因此特来通报。恩公您快快领 着全家人远走高飞吧!” 李盛还在发愣的当儿,王得章朝李盛打一个拱,“恩公宜早不宜迟,多多保重!” 解开马缰,跨马而去。 远处的村子里传来了几声鸡鸣,是快天亮的时分了。夜空显得神秘而空旷。山村立 时笼罩着一股恐怖气氛。 这时屋子里的燕儿和李琴也起来了,她们看到陌生人和李盛在门口说着悄悄话,看 到陌生人惊惶失措的样子,随之又神秘兮兮地骑马而去,感到好像有大祸来临,一时真 有些手足无措。 “他爹,刚才来的是什么人?怎么刚来又立即离去?他说了什么?”燕儿惊慌不安 地说。 “爹爹,你怎么啦,你快说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琴儿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 来的惊恐。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经过什么风浪,这时脸色都白了。 李盛望着妻子和女儿,她们的脸色刷白,一副无所依托的样子,不由心中一阵难过。 但他是家庭的主心骨,这时得稳住家人的心,不能让她们受到惊吓,他镇定地笑笑, 说:“呵呵,没有什么,一个神经兮兮的人,没有什么的。说是明天官衙有人来传诏书, 皇帝杨广听说畋儿年仅十三岁中了秀才,大概是出于好奇,要诏见于他!他可能是担心 我没有作好接待的准备,特地事先来通报一声。真的没有什么大事。” 燕儿一直望着李盛说话的神态,实际上刚才她隐隐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她猜到李 盛是在故作镇定,是在说谎话。她站到李盛跟前,直瞪着李盛的眼睛说:“孩子他爹, 你刚才说的不是真话!我已经知道家里得出大事了!皇帝要诏见畋儿,是用不着深更半 夜来报信的。一定是出大事了!杨广身为天子,怎么会这样看重一个小小的秀才之事? 如果有什么灾祸,你不要这样一个人顶着。就算有天大的事,也由全家人来承当!” 李盛知道瞒不过燕儿了,只好说:“唉,既然你们已经感觉到了。我就直说了吧! 杨广南巡正居在潭州,闻听一个年少的秀才叫李畋,说是要诏见。我想这肯定是想 起当年与李氏结下的仇恨,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呀。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将畋儿送进虎 口。 你们莫要慌张,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现在畋儿不在家里,得设法先将畋儿转移, 我们几个好说,明早再作打算吧!你们都进屋去睡下,放心吧,天塌不下来的!” “爹爹,那我们快些逃走吧,逃得远远的,让他们找不着我们!”琴儿说。 李盛叹了一口气说:“这时带全家逃走,会插翅难飞,反而暴露了目标呀!再说, 畋儿也不在身边!” 李畋这天下午跟随余先生去学堂,住在学堂未归。他得明天才回来。 这时村里传来鸡鸣,是快天明的时分了。得设法通知畋儿!不然一旦兵丁来到,就 来不及了!决不能让畋儿落入杨广之手! 李盛想,我们本来就是从北方逃难到此,谁知还是被杨广这个狗贼闻到了气味呀! 李盛将大门敞开,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他打了一个寒颤。他当机立断地说:“夫人, 琴儿,时候不早了,眼看天就要亮了,说不定,来捉拿的兵丁已经在半路上了。杨广狡 诈无比,他既然怀疑到了我就是当年刺杀他的人,肯定会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个突 然袭击,将我李家一网打尽的。你们赶快预备些干粮,等我走后,片刻也不能停留,后 山那一棵大枫树下有一个山洞,你们先在那里避一避,千万不要露面!等风头过去以后, 我们再想办法会合!我在山洞前吹口哨,你们就可以出来,切记切记!” 李盛拿起猎叉,还有长枪短剑,可谓全副武装,牵出那匹黑马,感慨地说:“黑马 呀,我们走吧!”跨上马背,双腿一夹,沿着南川河飞奔而去…… 世界上的事情,真可谓无巧不成书。 正是大业末年,隋炀帝杨广南巡时,接连遭遇伍云召、雄阔海的大兵拦截,差一点 丢了性命。他在江南私访游乐的途中,遇到几起行刺事件,惊魂未定。加上天下民怨沸 腾,盗贼四起,各地草寇揭竿,北方几十座城市陷入李渊之手,秦王李世民正统兵南下。 形势十分严峻,正准备赶紧回到长安老窝,忽然听到江南出了一个十三岁的神童, 居然一举考上秀才,一时传为美谈。自然传到杨广的耳边。 这时的杨广正途经潭州落脚。 当杨广听到那个少年秀才名叫李畋时,不禁吃了一惊。又是李姓!李畋?他自然没 有忘记二十多年前斩杀李浑全家之事,更没有忘记逃跑了的李迩昌父子,尤其想起那个 曾经射过他一箭的李盛,顿时恨得牙根发颤。在杨广的潜意识中,一听到李氏之人,心 中自然生出一种仇恨。 他与李家的仇恨不共戴天。本想杀掉李渊,却误杀了李浑全家。后来追杀李渊未果, 被一个叫做秦叔宝的闯入,救走了李渊,现在已酿成大祸。贼寇李渊在太原起兵,来势 汹涌,大有席卷宇内之势。他万分恼怒,当年为什么不派重兵将太原团团围住,不杀掉 李渊绝不罢休呢?他也后悔,为什么不力奏父王,尽杀天下李姓之人?李畋的名字一下 子提醒了他,使他想起李渊,想起后来行刺的李盛。又将自己南巡途中几次遭遇刺客的 事联系在一起。阴险多疑的杨广一下子认定,那些行刺之人,肯定是逃往江南的李氏子 弟所为。当年追捕李迩昌、李盛之事不了了之,说不定他们父子俩是随南迁的灾民逃往 了南方。现在正居住在南方某个角落,随时想刺杀朕,想报当年灭门之仇…… “来人呀!”杨广将奶杯往桌上一放,低沉地说。 何公公立即进屋,跪在杨广跟前:“皇上有何旨意,奴才在此洗耳恭听。” 杨广这时脸色都有些变了:“据说潭州之东的浏阳有一个李畋,十三岁考上头名秀 才,称为神童。立即派人查清他的底细,看是不是当年朝廷钦犯李盛的后代?如果是, 你知道该怎么办。” 何公公一声“领旨”,站起身来正要转身,又被杨广叫住:“慢着,不要声张,派 人悄悄进行,如果是李盛后代,或许当年的大案就此可以破获也未可知。” 何公公说:“皇上圣明,皇上圣明。我想或许李贼当年逃往南方,在此苟延残喘, 这回一定得派人将其一网打尽!” 老奸巨猾的杨素奏道:“先抓李畋一家,十有八九属李盛后人。为慎重起见,陛下 不如发一道圣旨,将江南所有李姓登记在案,派地方官一一查明,才是万无一失之策。” 杨广说:“就按杨爱卿所奏办理。真不该当初放过这些李姓之徒,以致今日遗患无 穷呀!”杨广摆摆手让臣子退下,他感到胸口有一股气堵塞着,使他呼吸不畅。自从来 到江南,全身时而发冷,时而发热,夜里常常汗水淋漓。忽然觉得自己开始老了,更加 怀恨李氏给他带来的威胁,咬牙切齿地说:“先抓了李畋全家,我要亲自看一看,如果 是李盛,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朕要将他全家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一贴身方士奏道:“陛下,我闻楚地浏阳乃民风刁蛮之地,如果真藏有钦犯李盛, 这样大张旗鼓去传诏,只怕会打草惊蛇,不如派出一员得力侍卫,带兵丁连夜奔赴浏阳, 将李畋一家尽皆擒拿,并将一应李氏之人尽皆抓捕,以防漏网之鱼。如遇反抗,就地斩 杀,方去心头大患!” 杨广一听有理,说:“传裴登!” 裴登乃宰相裴仁基之子。裴仁基亦系当年立主斩杀李氏之人。现在派他的儿子前去, 准定万无一失。 御前侍卫裴登立即传到,跪在杨广面前:“裴登在,请万岁传旨,臣万死不辞!” 杨广说:“经查实,朝廷钦犯李盛窝藏在浏阳大瑶,其子李畋,即当朝新科秀才, 年十三岁。朕着你火速赶赴浏阳,将李氏全家尽数捉拿归案。那李盛武艺高强且身怀绝 技,如若拒捕,格杀勿论!顺查当地所有李氏,着当地衙门尽数捉拿。火速带人赶赴浏 阳,不得有误!” 裴登说:“臣领旨!” 斐登带领三十多员侍卫,星夜奔赴潭州以东,往浏阳地段而去。 裴登来到浏阳城时,天色已晚。兵丁们都有些腹中饥饿,先歇脚县衙。预备吃过饭 后,连夜赶到李畋住地去捉拿钦犯。浏阳多岔道,有山有河,加上又是黑夜,没有向导 恐难以行进。于是以侍卫身份传令县衙,先查明李畋住址,然后派向导引路前往。 县令曹福成问裴登,“将军黑夜赶到敝县,下官不胜荣幸之至。但不知将军要找新 科秀才李畋作甚?” 裴登说:“大喜事啊,陛下听闻李畋年仅一十三岁高中秀才,龙颜大喜,想亲自诏 见李畋,故派小将前来,请李畋一家前去面圣!” 县令还是有些不明白,说道:“哦,原来是圣恩至此。这样吧,将军暂且在敝衙歇 息,待明天下官陪同将军一同前往,亲自作您的向导吧,来,将军,难得来敝县,我请 将军多喝一杯本地的土谷酒!” 裴登却推让说:“我们奉旨而来,片刻也不敢耽误,吃过饭,就得赶去李畋处传诏 啊!” 县令哈哈大笑:“圣命最重,也重不过吃饭呀,将军总不能空着肚子去执行君命。 咱们都是皇上麾下做事之人,岂不知君命不可违背。您就别客气了,粗茶淡饭总是 要吃的,淡酒也总是要喝一杯的。浏阳城去大瑶不过数十里,不会误了将军之事。您就 大大放心好了!” 裴登只好在县衙里稍作歇息。 他和县令的谈话恰好被当差的王得章听到。王得章一听大事不妙,知道救命恩人李 盛大祸临头。于是偷偷跑出县衙,骑马向李盛通风报信…… 王得章在返回途中,刚刚接近城区地面,听见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知道是裴登已带 人马向大瑶进发了。心中暗想,他们动作好快,越发证实来者不善呀。恩公,你能逃过 这一劫吗?幸亏自己没被他们撞见,要不然自己的小命也就丢了! 王得章惊出了一声冷汗,心中明白大祸就在眼前,带着家人连夜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