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节 紫云咯咯地笑了:“哦,你说的原来是指这个啊,那时候我也真是顽皮了,你给我 掏来的鸟蛋,我让它放在母鸡的窝里孵,后来竟然就孵出几只花喜鹊来,喜鹊长大后, 都飞到天马山上去了……”紫云说的时候,眯着眼睛望窗外,好像望那一群小喜鹊飞向 天空的样子。紫云接着说:“嘻嘻,我原以为畋大哥你长大了,成了神医,就将那些事 情忘记了呢,原来你心里一直还记着啊!” 李畋说:“我怎么会忘呢,我一直记着呢,我们喝杨梅酒呀,捉鱼虾呀……”话未 说完,阶基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唐爷喊道;“紫云,紫云,李畋该没有走吧!” 又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来:“李医师,救救我儿啊!” 唐爷气喘吁吁走进屋来,一看李畋果然还在,立即笑了,他朝门外高声喊:“快将 你儿带进来吧,李医生正在哪!” 唐爷对李畋说:“我摆渡回来,看到邻家张二嫂哭哭啼啼领着儿子要过渡,我说张 二嫂子你怎么了,原来她家儿子不小心被开水烫伤了脸,哎呀,半边脸都烫得成了红皮 老鼠,都起了几多水泡。她要到升冲观去找药王,可是药王不是出外云游去了吗。畋儿, 我知晓你是神医了,就将张二嫂领回来了,你快快给她儿子诊治吧!” 张二嫂子眼泪鼻涕一起流,她的儿子让一个中年男子背在背上,眼睛闭着,咧着嘴 喊“妈妈我痛!”但半边脸被烫,哭时连嘴巴也不敢张开,只在那里哈气,“哎哟哎哟” 地叫唤。 李畋说:“张大婶不要着急,我这里就给他医治就是。” 可是张二嫂却哭丧着脸说:“李医师,我家拿不出银子来当药费,我拿一篮鸡蛋抵 药费要得啵?您行行好,给我家儿子好歹施些药吧,他痛得实在太可怜了!” 李畋安慰张二嫂说:“大婶,没有关系的,我刚出师,这些药也是药王临行时恩赐 于我,不是我花钱买来配制的。我不收您的钱。鸡蛋您自己留着吃就是。” 李畋拿来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包沫药来,闻一闻。没错,这正是师傅留给他的 火疮药。他朝屋子四周张望一下,说:“可是还得准备一样东西才能医。要去借一支毛 笔,还要砚池和墨才行!” 张二听说,连忙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那好,我去潘四老倌家借来就是,他是专给 人家写文书的人,只有他家就有这些墨宝!” 张二嫂在一边直叹气,“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也不知道她是见李畋说不收 银两不好怎么感谢,还是看到儿子痛得在一边呲牙咧嘴不好怎么办。 张二终于借来了毛笔和墨砚,跑出了一身的汗。李畋亲自磨了一砚池墨,将些许沫 药洒进黑汁里,用毛笔搅和,然后醮上,轻轻地涂到张家儿子烫伤的脸上去。不一会儿, 张家儿子成了半边黑脸。随之奇迹也就出现了,张家儿子忽然间笑了。 “娘,爹,我的脸一点儿都不痛了,不痛了,我好啦!” 李畋说:“别乱动,更不要去摸。”接着他交代张二说,“张大叔你将这些墨汁带 回去,等过了一个对时,也就是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放一点水,用墨磨一磨,将墨汁再 给烫处涂一涂吧,这样就更保险了。三天后伤处就会自然结痂,结了痂不要弄,让它自 己掉脱。以后脸上就一点印痕都没有。行,好啦!” 张二家三口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李畋正要收拾行李准备动身回大瑶。谁知邻家来了很多的人,都要求李畋给他们看 病! 有风湿病的,有长年肚腹痛的,还来了一位昨天摔断了胳膊的…… 这下李畋就走不成了。他是医师,给人看病是他的天职。 于是就在唐爷家的厅堂里,李畋一一给乡亲们看病开药方。忙得连喝一口水的工夫 都没有了。 弄得紫云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心中有多少话要对畋大哥说,但吃过饭刚开了一个头, 就被这些病人给打断了。但她心中也生不出埋怨来,李畋学得这么好的医术,这样尽心 尽意地为乡亲们看病。赢来乡邻们称羡的眼光和一片赞美声。她从胸中生出一种骄傲。 她为畋大哥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心想,病人来得越多越好呢,那样畋大哥就回不 去了才好呢,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捂着嘴笑了。 当李畋在忙碌着为乡亲们看病时,紫云的眼睛一直没有停止过对李畋的打量。 他看到李畋还是那么清瘦,单薄的身子,穿着一件青色长衫,人就更显得单瘦,但 又很文雅,像一个医生的样子呢。畋大哥脸上已看不到儿时的稚气,他的嘴唇上什么时 候长出了又粗又黑的短胡子了。畋大哥说话时,那一对又大又黑的眼睛总是闪出亮亮的 光。他眼睛明亮,清澈出水。紫云想,小时候自己顽皮地跳到他的背上,让他背了很远 的山路,直到看到他喘息不停,脖颈上冒出了汗珠,才让他将自己放下来。要是现在还 让他背,不,要是能靠在他的肩膀上,或者扑在他的怀里,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紫云不断地为乡亲们泡茶,不断地一边忙着一边打量着一边想着一个姑娘家的心事。 谁也不会想到紫云的心一直在云里雾里飞腾呢! 李畋一会儿给病人扎银针,一会儿给病人开药方,探脉、望脉、切脉,可谓忙得不 亦乐乎。他那么年轻,乡亲们没有意料到他竟有这样高明的医术。到底是药王的徒弟, 小小年纪分明就是一位神医。有一个从屋上摔下来,摔成膝关节脱臼的汉子,伤痛处又 青又肿,他个子高,块头大,但就是站不起。李畋让他侧躺在地上,口含一口冷水,猛 地一下喷在他的伤处,稍稍观察了一下,然后双手抓住他的脚踝,轻轻地一伸一屈,痛 得那个汉子脸上冒出大汗来。就在这一瞬间,李畋突然发力,猛地将他的脚使劲一扯。 汉子惊叫一声,李畋又走到他的身后,双手从胳膊下插过去,将他一把扶起,仰着 身子将其搂起脱离地面,然后猛地向前一扔,推出去两三步远。那汉子竟然踉跄一下, 稳稳地站住了!他又试着走一走,居然就能走路了呀!乡亲们发出一声惊呼…… 李畋接着在他的伤腿上贴上一贴膏药,又给了一粒药丸给他服下,说:“没事了, 过几天就痊愈了!” 李畋终于将所有来看病的人都看过了,有的扎了银针,有的只是开些药方,有的当 场就将病治好了。这都是根据不同的病情采用不同的方式。一个个都心满意足地走了, 千恩万谢地走了。 不一会儿,乡亲们送的送来鸡婆鸭蛋,送的送来茶叶和腊肉,无论李畋怎样推脱, 乡亲们放下就跑,还一个劲地说乡里没得好东西,不成敬意…… 李畋一边收拾行装,一边说:“那就只好请唐爷收下这些东西了,留给唐爷下酒吧, 也算是我对唐爷的敬意就是。呵呵,这些乡亲们,你拿他们没有办法。” 唐爷乐得在那里直搓手:“哎呀,我这可是无功受禄了嘛!” 紫云撅着嘴说:“您口里讲无功受禄不好意思,其实呀,您心里不知有多得意呢!” 唐爷笑着说:“看你这死丫头,怎么这样说爷爷啊,也不怕你爷爷难为情的!” 三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李畋得走了。他将药箱和包袱捆到了马鞍上,向唐爷和紫云道别。 唐爷说,“紫云,送一送你畋大哥吧,又有人来喊过渡了,我就不能相送啦,你就 代我送一送……李畋,多来看一看我唐爷啊,来了淡酒还是有得喝的,记住了啊!”说 着,唐爷便往渡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