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节 药庄的举措同样得到了乡亲们的支持。 这样一来,仁济药庄不仅维持下来了,而且还略有了赢余。全家人都很高兴。 冬去春来,李畋年近三十了,他的婚事忽然提到了议事日程,也成了爹娘的一桩心 病。 实际上,也是李畋最为难之事…… 在李家开办药庄的头一年,天降洪灾。 正是谷雨节刚刚到来之际,天气忽然升温,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就在一天夜里,暴 雨便连续地下,接连下了七天七夜,还没有停息的意思。 天下黑了,地下黑了,大瑶山洪暴发,南川河不见了,整个大瑶方圆数十里全被洪 水浸漫…… 十多天以后,洪水才开始退去。大瑶所有道路、地里的庄稼,全被黑色的淤泥掩埋 殆尽。乡亲们望着一片淤泥的惨状,欲哭无泪。 火辣辣的太阳照射着,一丝风也不见,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热。洪水退去后, 当时山林里所有的枯枝败叶、鸟粪和兽粪,全被山雨冲到了低洼处,现在形成了黑乎乎 的淤泥层。被太阳暴晒后发出一股腐败的气味。早上起来时,山林和田野都被一种灰色 的雾气笼罩,几步开外看不到人影!雾气只是太阳当顶时稍稍收敛,到了夜晚,它又一 次升腾,点着油灯在路上走,那油灯只能照见脚面前几尺远的地方。家家点上油灯,但 相隔很近的邻家相互不见灯火,四野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深山传来虎啸狼嚎,传来不知名的夜鸟的怪叫,一种酷似野猫的动物,也许是叫春, 也许是相互撕咬,发出一声声惨烈的长吼……站在自家窗口,常常能隐隐望见山林里飘 浮着点点绿亮,那不是鬼火是什么?于是看到鬼火的人慌忙将窗子关上,吓出一身冷汗。 还有人看见了一种叫做山魈的鬼怪,三尺来高,一只脚长一只脚短,成群结队地在 山林里奔跑,口中吐出一种蓝色的火陷,发出一声声怪叫! “呀,我看到山魈了,不得了哇,老天又要来收人了!” “大瑶这下完了,庄稼颗粒无收,只好出外要饭去呀!” “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一条命,要是瘟疫来了,路都走不动,讨饭也没法讨的……” 整个大瑶,人心惶惶,无论男女老幼,全都苦着脸,无奈地等着承受一场从天而降 的灾难。 仁济药庄一片忙乱。 地坪里支起几口大铁锅,几个学徒正在烧火,锅里熬着中草药。揭开锅盖,乌黑的 药水翻腾,一股浓烈的中药气味四处弥漫。 村里正到一个个村口将铜锣敲得震山响,敲几下锣,就扯着嗓门大声喊:“乡亲们, 一家一户来一个,到药庄领中药哦!……” 锣声和叫喊声,更增添了大瑶的紧张气氛。 李畋吩咐,凡来领药者,都喝一大碗熬好了的中药,再带回给家人喝。院子里七八 个学徒正在将一些切碎了的中药一包一包装起来,送到各家各户去,让他们自己熬着吃。 还用麻布包起中草药,扔进村子的每一个水井…… 李畋站在药庄门前,望着灰茫茫的天空发愁。经过三个昼夜的奔忙,每家都分配了 预防瘟疫的中草药,每家的水井都投入了中草药。心想这可恶的瘟疫,应当是不可能发 生了吧! 但后来村里还是病倒了好几个人! “李医生,快去为我家堂客看看吧,她,她只怕是染上了瘟疫呀!”邻家的胡七老 汉跌跌撞撞地奔来,带着哭腔说。 李畋立即来到胡七老汉的家里,只见屋子里潮湿阴暗,外面天气炎热,屋子的地板 上却是一片潮湿。这是因为胡七的屋子紧靠着山坎,加上周围树木繁茂,即使是响晴天, 也难以得到日照。胡七婶子靠在竹椅上仰卧着,脸色潮红,嘴唇发乌,且呼吸急促,咳 嗽不住。李畋把脉后,立即大惊失色! 胡七婶所患病疾是一种怪病,病魔进入人的肺部,无论你怎么用药,都很难见效, 一旦染上这种病,只要与其有所接触的人也会染上。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便是人们谈 虎色变的瘟疫流行!药王孙思邈在《千金方》中说得明白:此病皆因毒气吸入人体所致, 目前尚无奇药疗之,唯一之法是疏散与之相接触之人,并以解毒之法御之。接着药王提 出以硫磺硝石解毒的方法。并具名这几种药能消除空气中的病毒。 “硫磺硝石能解空气之毒”,而“黑硝”正是硫磺硝石提炼而成呀! 于是李畋立即当机立断,道:“凡需与病人打交道者,都须以布蒙嘴鼻,以免染上 病毒。你们别急,我即用特殊方法疗之,或许能产生奇效……” 李畋放下药箱,急忙往药庄奔去。 李畋吩咐众徒弟来到药庄后院,那里有一间离住房颇远的独立的房子,是专供李畋 研制药物的地方。李畋平时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今天怎么突然带领十多个徒弟来到这里 呢? 李畋也不说话,将铜锁打开,推开门,原来屋子里堆满了爆竹! ——李畋深切地记得那个不寻常的日子,就是去年的九月十八日,他忽发奇想,终 于试制成功了这种装上黑硝的爆竹。 那些爆竹与往常所制不同的是,爆竹的两端用泥土封住,其实在每一个竹筒里都灌 入些许黑硝(即黑火药)。这是李畋思虑了很久才想出的方法。一来因为爆竹的声响不 够,不能足以吓退猛兽,二来这黑硝药本是硫磺、白硝和木炭所炼而成,一旦点燃,定 比原来的爆竹截然不同了。徒弟们这才明白,怪不得平时常常听到山坡上发出一声震天 的响声,原来是师傅一直在做着实验啊。他不让徒儿们接近这儿,是担心爆破时发生危 险。 李畋说,“每人抱十只爆竹,到胡七家。为师将亲自点爆。” 李畋将那些爆竹每间屋子里放一只,其余的全堆在地坪里。 村里的大男细女本来谁也不敢来胡七家,知道他家堂客得了怪病,但闻听李畋要在 这儿燃放爆竹驱邪治病,便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爆竹是驱逐野物和山魈的,还能治这种怪病吗?莫非这种瘟疫就是山魈作祟?” “每次燃放爆竹的时候,我都看到了山魈嚎叫着逃得无影无踪呢!” “听他的徒弟说,李畋的爆竹里放了一种神药,是药王孙思邈传授给他的,今天晚 上放的肯定就是那种放了神药的爆竹!” “说不定的,我只信爆竹能驱逐野物和鬼怪,怎么还能给人治病?……”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胡乱猜测之时,从胡七家的地坪里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震响! 一时火光冲天,山摇地动,大伙的耳朵都似乎震得发聋了。随着爆竹的炸响,一股 乳白色的烟雾笼罩了大地,缓缓地升腾,从四面铺散开来,大家闻到了硝烟和硫磺的香 味。真不知道李畋这做的是什么爆竹,爆竹炸响哪里来的那么多烟雾,那里来的硝烟硫 磺味呢?就是那些学会了爆竹的人,也感到莫名其妙! 李畋又开了几味药,吩咐胡七家人熬了喂给病人服下,刚准备动身回药庄,又一个 来请李畋去看病的女人来了。 女人三十多岁年纪,一见面就跪在李畋面前,哭着说:“李医生,我家男人得的也 是胡七婶这样的病,快快请您去诊治,快请您救救我男人的命!” 李畋说:“快快请起,医病是李畋义不容辞的事,何必这等客气,李畋立即就跟你 去!” 就在这一天,大瑶接连有五人发生怪病,李畋都给燃放爆竹驱邪,加以药物疗治, 几乎一夜没有睡觉。 第二天清早,李畋还在睡梦中,就被胡七老汉的叫喊声惊醒了! 李畋听到胡七老汉这么早到来,心中就像打鼓似地激跳起来,胡七婶子的病怎么样 了,该不会出现意外吧?他来不及多想,连衣服也没穿整齐,就忙打开门来,焦急不安 地问道:“是胡七爹啊,婶子的病怎样了?你快告诉我!” 胡七老汉看到李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我,我,我胡七感谢李大人救命之 恩呀!我老婆的病,好多了!” “哎呀呀,胡七爹,你可把我李畋吓了一大跳。快进屋,给我说说她的病情!” 胡七喜笑颜开地说:“自从昨晚上放了那种神奇的爆竹,我堂客就说,这下将山魈 驱跑了,我一点不害怕鬼了。她一晚上都睡得香香的,第二天清早起来,就说她肚子饿 了,要吃东西呀,也没有那么咳嗽了,多亏了你呀!我堂客说,让我快点来谢谢你啊, 没想到打扰了你睡觉。唉,我真该死,你昨晚肯定一夜没睡,刚睡着,又被我胡七吵醒 了,只怪得我堂客,他硬要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