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这里是什么地方,商业楼宇高耸入云,可是街道上这样静!” “这是香港的商业金融中心中环,这里白天和夜晚是两个世界:白天满是从四 面八方而来的商界人士,写字楼的白领文员,夜晚则水静河飞,有一些街道甚至没 有行人。” “这里呢?一个椭圆形的草地运动场,好像一个马蹄形,好奇怪哦!闹市中竟 然有这么开阔的一个运动场地?” “你形容得很贴切,马蹄形的运动场!可见你很有眼光,你听过香港跑马地吗? 这就是香港以前唯一的一个赛马地方,跑马地这一区,就是以它命名呢!” 活跃的问话。 不厌其详的解答。 这些声音来自一辆夜间行驶的开篷旅游车上。 问话的是一个年轻女性清本节子,答话的是节子所参加的日本九州香港团的香 港导游阿陈。 开篷旅游车上还有其他人,节子的新婚夫婿鹤山宜男也在车上。 节子性格开朗活泼,这使她在那一班纯男性的外游队伍中尤为特出。也许是在 年轻女性面前的关系,这些男士都保持礼貌的微笑。 鹤山宜男的手和节子的手在座椅下相握,节子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这次在开篷旅游车上的人是整个旅行团人数的一半,可以说这一夜的旅游节目 一分为二,分有男团和女团。 女子团留在酒店内看香港的电视节目和稍事休息。日间的大购物行动,不但使 她们精神兴奋,而且也相当劳累。 况且花了几个小时购买的衣物积聚下来,也要花时间整理。 所以,当阿陈在晚餐的时候提出了分开不同节目的男女团时,每个人都没有异 议。 换言之,这班明理醒目的当代男女都知道,美其名是男女分流的节目,实则上 就是让这一班在公司当职员的日本男性,来到香港旅游时一展男子的本能。 参观香港的红灯区,说是对香港夜生活的特色作一个蜻蜓点水式的涉猎。但色 之所在,男子所好也,说不定有艳遇,那时候就不单是蜻蜓点水,而是置身于异国 风情了。 不枉此行。 也不负岁月流光的本色。 鹤山宜男的新婚妻子节子,是唯一提出反对的女团员。她的意思不是丈夫不应 去这样的夜生活场所,而是当妻子的也应有这个权利,不可以对这样有香港特色的 旅游点完全一无所知。 “假若回到日本,我的女同事们问我去过那些地方观光没有,我说没去过的话, 她们会取笑我,说我没有胆量。” 这是节子所持的理由。 同团的男团友知道节子要加入这个男宾团,都笑鹤山宜男说:“鹤山君,你的 太太要做跟得夫人,你这次有难了!” 鹤山宜男只是浅浅一笑。 新婚与旧婚的区别在于,新婚时没有外骛的需要。自己的新婚妻子本身就美艳 动人,娇俏迷人的节子,无论是身体上或是外型上都与吸引人的风尘女性不退多让, 新鲜感仍未消退。 就像现在,二人聚握着双手,身体挨靠在一起,在开篷旅游车上观看着香港夜 色的霓虹灯饰,五光艳彩,也是一件令人惬意的赏心乐事。 哪管得后面那班人暗暗窃笑? 领队的阿陈在这个行业多年,稀奇古怪的事看得多,已是见怪不怪。妻子陪同 丈夫游红灯区,对现代的职业女性来说,也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何况这个叫节子的少妇相貌宜人,有对可爱的梨窝,又有着活泼开朗的性格。 与节子的轻松对话,给冗长的导游工作时间带来无限的乐趣。 他们要去的红灯区到了。 “这里是这个区域的黄金地段,在夜间,香港的正职单身女性很少到这里来。” 对着团队中的唯一女性节子,阿陈这样解释说。 其实不用说,节子本身也感觉得出来。 她挽着丈夫鹤山宜男的手臂,身体尽量地紧靠着他。 二双眼睛却好奇地尽量地四周望。 男人的胜地,良家女子的禁地。越是这样,作为女性的她就越有好奇心。 迷朦的灯光,给这个位于海畔的迷幻地带增添了迷离色彩,这是一个盛夏的夜 晚,有川流不息的夜游人。 艳装的女子。 一个媚笑。 一只手勾过来。妩媚,冶艳人心的动作。 带着销魂蚀骨的末世纪风情,像鼓起一阵热风,节子呼吸着这阵飘着脂粉香气 的熏风,躁热地拉开紧束着她的衣领。 脸上嫣红,心也禁不住暴跳。 她是女子尚且如此,同去的男子团队,早已目迷心醉,各自把贪婪的目光,跟 随着那些扭腰摆臀的女子的背影而去。 看他们那吞咽着唾沫的急色相,早把平日那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形象丢在一边。 唯色者,性也! 难道所有男人皆如此?妻子不在身边就会被别的异性吸引? 幸而丈夫鹤山宜男在她这个新婚妻子身边尚算表现正常,没有给那些风骚冶艳 的女人勾魂了去! 节子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感到丈夫拉着她的手的肌肉一紧--既是夫妻,就 是最微妙的感觉也当然领会得出。 她望过去。 引起她丈夫反应的是两个服装怪异的人,其中一个,男性身材女性装扮,身上 带着很多饰物,比女性更女性化。 那两个人站在路边,只管向她丈夫望着。 她丈夫双脚停着,脸上涌出喝醉酒一样的红色。 “哎,你理他们干什么?走啊!”她推动着丈夫的手臂说。 这时候那两个人走了上来,其中一个勾着她的手,另一个则走向她的丈夫。 勾搭着她丈夫的正是那个不男不女的男人。“不要看他们,看什么!陪我饮杯 酒吧太太,我会令你很快乐!”身边的那个粗劣男人缠着她,用英语道。 口气袭人。 一阵令人欲呕的酒味。 “你推我干么?我不要,不要!快走开!”她慌忙躲开,丈夫的手臂松开了。 “这位女士说不需要你的服务,别骚扰我的客人!”导游阿陈上前帮她解围。 那个男人见拉客不成功,便放开她。 这时候,她才发觉丈夫鹤山宜男不见了。 “宜男呢?我的丈夫呢?哪里去了?”她张开两手,满目彷徨地问。 灯光照在她身上。 霓虹灯光照在她身上。酒吧的灯光,各式各样的酒吧,各种各样的霓虹灯争妍 斗丽,目眩五色。 她的丈夫呢?刚才手牵着手与她紧靠在一起的丈夫呢? 到哪里去了?进入了哪一间、哪一类的酒吧?哪个酒吧的灯光里有他? 阿陈同情地望着她。这个快乐的女人,一下子快乐就从她身边飞走了。 “我不知道你的丈夫有这样的癖好,对不起。”他道歉地说,“这里有不同种 类的酒吧,来这里的有男人有女人,亦有不男不女、宜男宜女的人。无论有什么需 要,这地方都可以满足之。” “我也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跟着你们到这里来了。”节子苦涩地说,酒吧的灯 光一闪一闪地照在她迷惘的脸上。 “这就是号称红灯区的烟花之地,世纪末风情。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怎样, 这里酒吧的大门为有需要的人而开。每个人都这样,进去的每一个人,他们都知道 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阿陈的声音在节子耳边响着。 越来越多的人,年轻的,年老的,冶艳的,奇装异服的,向着前面一间酒吧潮 水般涌去。 日本女游客节子身不由己,迷失在阿陈冷静的声音中。 迷失在这五光十色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