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狂奔 早晨的阳光灿烂得美丽,温暖得可爱。 黑寡妇站在公路上,望着宽阔的视野,仰头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说:“回到光 明世界的感觉真好!” 很快他就知道情况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好,他们在公路上走了两个钟头了,竟 然没有一辆车经过。 冷冷清清的公路,延伸到天边,像是永远也走不完,唯一相伴的只有他们的影 子。 影子孤独,人更孤独。 “真是见鬼了。”黑寡妇咒骂着。 他刚说完,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因为他看见一辆大卡车正从远处驶来。 黑寡妇站到路中,挥舞双臂。 大卡车喇叭长鸣,越来越近,却没有要停的意思,速度也没有减慢。它直朝黑 寡妇奔来,刺耳的喇叭长鸣不止,眼看就要撞到黑寡妇。 黑寡妇急速一闪,大卡车从他刚刚站的地方狂奔而过。他被惊出一身冷汗,然 后什么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 接下来他们又遇到了四辆车,无一例外没有停下来。 “他妈的!要是还没有车停下来,我就来硬的!”黑寡妇满腔怒火。 接近午时的时候,又有一输大车从远处驶来,黑寡妇再次挥手。 还好,车在他面前停下,从车窗里探出一张脸,三十几岁模样,满脸的络腮胡 子。 “去哪里?”胡子问。 “市区。”黑寡妇说道。 “顺路,上车。”胡子豪爽地说道。 车内播放着轻松的乡村音乐,令人心旷神怡。 “我猜你们是出来游玩迷路了吧?”胡子问。 “你怎么知道?”黑寡妇故作诧异。 “我看你们衣服破破烂烂,浑身泥泞,定是从那森林里走出来的。遇到我算是 你们的福气,如今这世道,还有几个人还会为几个佰生人停下车?” “为什么?” “麻烦自不必说,最怕的是遇到打劫的,被劫财也算,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所以,开车的最忌半路有人拦车。” 黑寡妇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不是打劫的?“ 胡子怔了一下,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身边的几个人,然后他她笑了:“我知道你 们不是。” “为什么?” 胡子大笑:“没有哪个人会带上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来打劫,如果你们真是 打劫的,那我也只好认命了。” 黑寡妇心里也在笑,他想如果他告诉胡子现在坐在车里的不是劫匪,而是杀手,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车行得很快,窗外的树飞快地向后倒退。 黑寡妇去看窗外的风景,这时有一辆小车从旁边,车里坐着一个女孩子。 小车的速度很快,一闪而过,一下就超过了大卡车。 但是,那个女孩怎么这么眼熟? “香香!”黑寡妇大叫起来。 “你看花眼了吧?”阿寂疑惑地看着他,说:“香香已经死了。” “是的,香香已经死了。”黑寡妇怅然若失。 他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既然香香已经死了,为什么我看到长得像她的女孩子 还会这么激动?这是为什么? 他没法问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前面是一个加油站,大车驶进去加油。 黑寡妇走下车,看见了一个女孩子,好像就是刚才坐在小车里的那个。她正背 对着黑寡妇,出神地望着远处的风景。 这样脱俗的背影,这样美丽的秀发,这样动人的身材,都像极了香香,甚至连 穿着也几乎是一样的。 香香,真的是你吗? 黑寡妇慢慢地接近,他的心在狂跳。 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孩慢慢转过头来。 竟然——不是香香,黑寡妇失望极了。 “想干什么?”女孩警惕地问。 “对不起,认错人了。”黑寡妇尴尬地笑笑。 回到车上,黑寡妇说:“这辈子,我唯一对不起的一个人就是香香,是我害了 她。”他眼中充满了忧伤。 阿寂长长叹息:“很多事情,你一旦做过了,就没有办法挽回。”他眼中的忧 伤比黑寡妇更深,不但忧伤,还有悲哀,回首往事的悲哀。 长路漫漫,轻快的音乐,忧伤的心情。 这一路走了好久,在半路车子又抛锚,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他们却只走了三分 之二的路程。 胡子说:“看来要找个地方住一晚才行了,夜间行车不太安全。你们赶不赶时 间?赶的话我帮你们叫车。” 黑寡妇说:“还是算了,我们也不急着走。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现在饿得能 吞下一头牛。” 胡子哈哈地笑着,说:“一下让你吃个够。” 汽车驶进一个小镇,在一家旅馆前停了下来。 这小镇虽然不大,但旅馆饭店娱乐城等一应俱全。 旅馆一楼的柜台小姐怔怔地看着他们走进来,眼神很奇怪。她不能不奇怪,因 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穿得这么脏这么烂的人走进这里来。这几个人中,除了司机胡子, 其他的人都是污泥满身,破烂不堪,就好像是街边讨饭的乞丐。 黑寡妇走到柜台前,两手放在桌面上,说:“美女,看得这么入迷,没见过帅 哥么?”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汗臭。柜台小姐掩着鼻,恶心地 说:“要饭到别处去。” 黑寡妇微笑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叠钱,潇洒地在小姐眼前晃了晃,说: “我想请美女吃饭,不知肯不肯赏脸?” 小姐气色变得好多了,也不觉得那么恶心了,嗔道:“好好的干吗要穿得那么 烂?” 黑寡妇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穿得太漂亮,怕被人强奸。” 小姐瞪大了眼睛,问:“有人要强奸你?” “嗯。”黑寡妇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小姐脱口而出:“那你不会反强奸她?” 黑寡妇暴汗!心中不禁有感概:这年头的女孩子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们要了三间房,胡子一间,黑寡妇和阿昌一间,阿寂和雨蝶一间。 房间里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地清香,他们的形象跟这里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住进旅馆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洗个凉,黑寡妇是个例外,他先跑去饭店, 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走进一家小餐馆,在里面吃饭的人立刻走了一大半。餐馆里本来飘着饭菜的 清香,但现在却已被他身上的汗臭盖住。 “臭要饭的,看我不打死你!”餐馆老板抄起一根木棒就朝黑寡妇头上打来。 他一副教书先生模样,看起来文文弱弱,凶起来却狠劲十足。 黑寡妇伸手一抓,木棒已牢牢抓在他手中,任对方怎么用力都拉不动。黑寡妇 稍一用力,木棒就飞了出去。餐馆老板脚下不稳,身体上前,差点扑倒。 “我不是臭要饭的,我是来吃饭的!”黑寡妇将一张大钞票拍在饭桌上。 餐馆老板连连道歉:“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希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多多包涵。” 黑寡妇心想:人靠衣妆,佛靠金装,这名言确有几分道理。幸好他的钱一直是 放在身上,而且在沙漠基地的时候也没有被摸去。有钱就是爷,他心里叹了一口气, 也不多计较,点了几样菜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看见一辆小车从餐馆门前经过,是今天中午在路上见到的 那辆车,他确信。现在车子的速度慢了好多,他可以看得更清楚。副座上坐着一个 女孩子,虽然只看到她的侧面,但黑寡妇觉得她真的很像香香。 他丢下一张钱不等餐馆老板补钱就跑了出去,跟踪那辆车。因为是在街区,车 速不快,所以他没有跟丢。车子在一幢房子前面停了下来,一个男子带着女孩从车 子走下。 黑寡妇还是没有看到那女孩的脸,但他若不能证明那个女孩是不是香香,他一 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那房子的门关着,他不敢直接闯进去,所以,只有等待。 天色变黑,行人越来越少。 黑寡妇回头看了看,见附近没有人,便绕到那幢房子的后面,沿着水管爬上去。 三楼上有两间房是亮着,右边的一间里面开着音乐,四个男人正在叼着烟打牌,房 间烟雾弥漫,隐隐约约看到墙角里竖着几把AK47冲锋枪。 这些人绝不简单,黑寡妇吸了口气,更加谨慎起来。 左边的房间里,那个女孩坐在床头,背对着窗户,一动也不动。 黑寡妇试探地轻唤:“香香,香香……” 那女孩依然一动也不动,像具木偶一样。 黑寡妇怕惊动隔壁房间的人,不敢再叫。他轻轻地、很小心地打开窗户,弓着 腰爬了进去…… 他慢慢地朝女孩走过去,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女孩依然僵坐在床头,没有任何 动静……他觉得很紧张,心怦怦直跳! 他走到女孩的身后,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女孩慢慢地转过脸来…… 阿寂他们吃过饭之后,回来房间里休息。 雨蝶小鸟依人般靠在阿寂怀中,柔声说:“我从来都不敢奢望能走出实验室, 更不敢奢望能得到幸福。现在幸福就在我身边,我好高兴,谢谢你。” 阿寂轻抚她的长发,说:“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忘掉过去吧。” “阿寂,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杀人了,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好地 过日子。”雨蝶把脸贴在阿寂胸口,恳切地说。 阿寂还没得回答,就听见敲门声。雨蝶慌忙离开了阿寂的怀里,理了理头发。 “进来。”阿寂说。 门被推开了,胡子站在门口,问:“晚上你们要出去吗?”阿寂说:“不出去。 有什么事吗?” 胡子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提醒你们一下,这地方治安不太好,如果晚上出 去的话要小心一点。”说完,他转身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阿寂突然间觉得胡子有点奇怪,他对他们太过关心了,而他们只不过是路上碰 到的陌生人。 他的职业本能让他有些不安,于是他站起来,想要走出去。雨蝶拉住他的手, 问:“你要去哪?” “我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他回头对她笑了笑。 胡子正拿手机打电话,看到有人突然推门闯进来,慌忙挂了手机,同时一只手 伸进怀里,想要掏出什么东西。看清进来的是阿寂,他才稍微镇定下来,一脸不悦 地说:“进来怎么不敲门?” “对不起,我忘了。”阿寂说话的时候,眼睛在盯着胡子伸进怀里的手。 胡子把手拿出来,手上拿的是一包香烟,他抽出一支烟放到嘴里点燃之后,问 :“有什么事?” “房间里的电视机我不懂怎么调,麻烦你过去看一看。” “好的,我马上过去。”胡子站起来说。 阿寂转过身,朝门口走去。胡子在他后面,一边迈开步子,一边伸手入怀,这 次他掏出来的不再是香烟,而是一把手枪。他脸上带着残酷的表情,枪口无声无息 地指向阿寂脑后…… 阿寂毫无知觉……胡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那只正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渐 渐开如向下加力…… 突然间,阿寂好像背后长眼睛似的,猛然转过身来,一只手抓住的枪管,同时 飞起一脚,胡子发出一声闷哼,摔落在床边。 …… 四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分别站在阿寂和阿昌房间前面,每个人都从怀里掏出手 枪,每把枪的枪管上都套着消声器。他们将门踢开,枪口迅速指向里面。 没有看到阿寂,也没有看到阿昌。房间里只有胡子一人,手脚被绑住,嘴里塞 着东西,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女孩慢慢地转过脸来,竟然真的是香香,香香竟然还活着!这一刻,黑寡妇只 觉得血液迅速往上冲,极度的兴奋令他几乎要窒息。 香香没有喜悦,也没有激动,她根本就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香香,是我啊。”无论黑寡妇怎么说,香香总是呆呆地样子。 黑寡妇不知道这段时间香香经历过什么事情,心想先将她救出去再说。他拉起 香香悄悄走出去,香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机械地跟着他。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他走得很小心。到二楼的时候,香香碰掉了一个花盆。花 盆掉了下去,“啪”的一声摔烂了。这一摔立刻惊动了房间里的四个人,黑寡妇当 机立断,抱起香香,奔下楼去。 四个人跑到楼下的时候,黑寡妇已经到了街上。他们正想追出去,这时黑暗里 有人说:“不用追了。” 上慰慢慢地走出来,眼中闪过一片冷光,说:“他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游戏 才刚刚开始。” 阿寂、阿昌和雨蝶三人从旅馆里逃出来,来到街上的时候,正好看见黑寡妇抱 着香香跑过来。 阿寂还没来得及跟黑寡妇说话,就感到后面有强烈的杀气——四个穿黑西装的 枪手已经来到街上! 其实这四个人阿寂并不放在眼里,他担心的是更可怕的敌人就在附近,无论如 何这地方已经呆不下去了。 街边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车的车主刚刚下车去买烟,车门没关。阿寂立刻坐 进驾驶室,其他人坐进车厢。车子一开起来,迅速离开了这小镇。 车主回过头看见车子开车了,气得直跺脚,大声地对着车子的背影破口大骂。 不管他怎么骂,车子都不会停下来了,它已越走越远,迅速融入黑暗之中。 车子远离小镇之后,黑寡妇才松了口气,说:“基地的人在镇上。” 阿寂告诉他胡子也是基地的人,黑寡妇不禁吃了一惊,说:“他那样子看起来 顶老实的,想不到是匹狡猾的狐狸,不过竟能被你识破,你岂不是比狐狸还狡猾?” 阿寂说:“我能够识破他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黑寡妇说:“运气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 阿寂不与他争辩,专心地开着车。 雨蝶看着坐在旁边的香香,问:“你叫香香?” 香香呆坐着,神情木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怎么了?”雨蝶不解地问。 “可能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黑寡妇看着香香,目中充满沉痛之色。 此时已是深夜,望不到边的黑暗笼罩着大地,整条路上只有他们的车孤独的行 驶着,四周一片死寂。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阿昌问。 “开到哪算哪。”阿寂自己也没有目的。 “我的家乡就在这一带,不如上我家吧。”阿昌说。 “你家在这里?”黑寡妇感到很惊讶。 “是呀,十几年了,不知现在变得怎么样了。”阿昌感概不己。 在阿昌的指引下,车子驶进一条小道。道路崎岖,又是黑夜,极为难走。开到 一片树林的时候,他们决定把先在树林里过一晚,明天早上再继续赶路。 阿寂把车子开进林中,大家在车里睡了一晚。 早上,太阳朝进车里的时候,他们又开始赶路。 车子驶到一座村庄前,阿昌难掩心中激动,说:“不知道家里现在变怎么样了, 我好紧张。” 黑寡妇拍拍他肩膀说:“不用紧张,应该高兴才对。” 村里很多人看着他们,阿昌却一个人都认不出来,十六年了,一切都变了,路 不再是原来的路,树不再是原来的树,房子不再是原来的房子。人呢? 人当然也变了,小孩变成了大人,大人变成了老人。有新的生命出生,也有老 的人死去,在时间的长河中,世界总是在不停变化,谁也没法同它对抗。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可能吗?阿昌只有苦笑。 车子在村里七拐八弯之后,在一幢房子面在停下来。 众人下了车,看见一位老人石像般坐在门前,嘴里念叨着一句话:“阿昌,你 在哪里?阿昌,你快回来。” 这句话她反反复,说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见她停过。 “妈,阿昌回来了。”阿昌跪在老人面前,已经泪流满面。 “阿昌,阿昌……”老人激动起来,双手向前摸索,原来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阿昌握住老人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哽咽着说:“妈,我在这。” 老人双手哆嗦地在阿昌脸上摸着,然后她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就流下了两行热 泪,“阿昌,你可回来了,可回来了……”老人激动得语无伦次。 阿昌扶起老人,走进门去。 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突然僵住了,手里的瓷碗滑落下去,摔 得粉碎。 两人都僵站着,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 “十六年了,十六年了,你让我等得好辛苦……”眼泪在她脸上慢慢流下。 “对不起。”阿昌心中所以语言凝结出来的只有这三个字。 “他们说你已经死了,可是我不相信,这十六年来,我天天盼着你回来……” 女人的眼泪越流越多,却是欢乐的眼泪。 阿昌回头看了看老人,问:“妈的眼睛是什么回事?”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他们说你死了以后,妈就天天哭,就变成了这样。” 阿昌沉默不语,心如刀割。 一个少女房间里出来,不禁怔住了,问:“妈,你怎么哭了?” 女人擦了擦眼泪,对少女说:“小茜,快叫爸爸。” 阿昌和小茜同时呆住了,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阿昌上下打量着小茜,见她穿着很朴素,模样却是清秀可人,长得很像她妈妈。 小茜也怔怔地看着阿昌,却没有说一句话。 “快叫呀,他是你爸爸。”女人催促起来。 “爸——”小茜奔过来,扑进阿昌的怀里,放声大哭。 阿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却不知要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 “小茜十六岁了,你走的那年才怀上的。”女人在旁边说。 阿昌看到其他人还站着,说:“忘了介绍了,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没有他们我 回不来。” 女人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真诚道谢。 黑寡妇连忙扶起女人,说:“阿昌是我们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