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孟欣从卫生间出来,用浴巾慢慢地擦着身上的水珠。王啸岩脸色潮红,用被 子盖着精赤的身子,任凭干燥的蚕丝被吸附着涔涔而出的汗水。大潮已退,只有 鬓角的发梢上还挂着几滴晶亮的汗珠。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强壮的王啸岩此时像一头恶斗了一场的公 牛,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世上有你这种男人,就有我这种女人!”孟欣也打着晃,扶了一下柔软的 床垫,就势倒在床上。 王啸岩身子虽然动弹不得,但眼神却异常活跃。他贪婪地看着这个完美的胴 体,恨不得一口吞下去。但是现在,就算有一千万摆在面前,他都没有力气去拿 了。 孟欣嘤咛一声,蛇一样钻入被窝,将脸蛋贴上了他宽阔的胸膛。 暴风雨后的宁静,令人陶醉。 “听说,你的丈母娘是个绝色美女,是真的吗?”孟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 王啸岩身上游走着。 “我倒没觉得。”王啸岩熟练地将手臂弯过来,恰巧逮住了一只突突直跳的 小兔,“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比你更漂亮呢?据我所知,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谁?”孟欣猛地侧过脸,仰望他。 “一个一百年前已经死了,一个还没有出生。”王啸岩抿着嘴说。 “该死的!”孟欣挥起粉拳,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捶着。不过,她笑得更甜了。 “还是说说正事吧。”王啸岩一边玩着兔子,一边说,“事情进展到这一步, 你我都没有退路。我老婆已经跟我挑明了,下一步不但不会再帮我,而且可能对 我不利。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 “嗯。”孟欣回应着他的动作,“我叔叔这边,现在对我已有警觉。事情越 来越复杂,幸好,我们手头还有几张牌。啸岩,你说过的,事情完了就与苏锦帆 离婚,你不会骗我吧?” “我怎么会骗你?我的宝宝!”王啸岩爱怜地吻她的额,“事情成功了,你 我都是真正的老总,比翼齐飞,是何等痛快!可是,这一切,都必须扳倒老头子 才能成功。你也知道,老头子是个非常传统的人,他是不会允许我与他女儿离婚 的。搞得不好,还会收回我在蓝鲸的股份。那时,我可真是一无所有了。” “怎么可能?”孟欣停止了动作,“依据《公司法》,这股份是有法律效力 的,老头子吐出来的口水,难道还要舔回去不成?” “宝宝,你是想当然啊。”王啸岩叹了口气,“蓝鲸集团每次开董事会,大 大小小的董事就有几十个,可谁都知道,只要老头子还有一口气,他想叫谁滚蛋, 谁就得立马打铺盖卷。法律是法律,操作是操作。要说按法律,真相集团的存在 就是非法的,可是你们不是运作得好好的嘛。再说,我那3%的股份,是老头子让 给我的,老头子在《股权转让协议》上清楚地注明了几项制约我的条款,并让我 写了保证书。事情难办哪!” 孟欣思索着,突然说:“难道老头子是个神仙?就没有一丝缺点和毛病?” 王啸岩又叹了口气,说:“我王啸岩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但我实在找不出老 头子有什么弱点。他正义刚强、思维缜密、人脉旺盛,又经历过大风大浪,还是 全国政协委员,世界航海协会理事。就是咱们的市长,见了他都得让他三分;至 于金钱,对他早已没有吸引力,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拥有多少钱。前两年,美 国的《福布斯》杂志在中国搞大陆富豪评比,调查到老头子那儿。你猜老头子怎 么着?老头子对那个本土的调查员说:如果你想活得安稳些,早点滚蛋!本老人 家最烦评这个比那个。你小子嫩得能掐出水来,还想来调查我?接着,他如数家 珍地将那个调查员的底细说得一清二楚,包括那小子泡妞骗人的细节。那个调查 员吓得面如土色,灰溜溜地逃走了。” 孟欣听着,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等王啸岩说完,她才说:“照你的说法, 那老头子还活着干什么?” 王啸岩一愣。他没听懂。 孟欣似乎看懂了王啸岩的表情,接着说:“我总认为,每个人活着都是有其 目的的。如果一个人没有目的,那他活着就没有追求,没有追求的人,即使活着, 与死人有什么分别?对大多数人而言,名利是第一位的,当然也有人追求感情这 种虚幻的东西。还有更傻的人,居然为别人而活。打个比方,一对农村夫妇,为 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娶上媳妇,便拼了一辈子;儿子结婚了,又接着为孙子做马 牛……这些现象说明,人活着都是有牵挂的,不然,这个人就算没死,也不会活 得太长。” 王啸岩静静地听着孟欣的奇谈怪论。他居然没有反驳。而实际上他也不想反 驳。因为,他现在最关心的事,就是如何对付老头子。如果对照孟欣的理论,他 自己活着的理由非常充分,那就是要拥有完全的权力。有了这个,他便会拥有金 钱和女人。当然,这个“女人”是不是孟欣,无关紧要。 可是老头子到底靠什么支撑着呢?王啸岩想不通。 “啸岩,你说老头子没有缺点,我不太相信。”孟欣打断了王啸岩的沉思, “至少,老头子好色吧?” “好色?”王啸岩忍不住想笑,“老头子40岁丧偶,30年单身,绝对没有同 任何女人有那种关系,怎么能说他好色?” “可是,他现在的夫人林海若,据说是个大美人,这怎么解释?”孟欣问。 “你是说林姨?”王啸岩说,“这个另当别论。林姨从小跟着他长大,就像 他的女儿一般,非常亲密。据我所知,林姨大学毕业后就提出要嫁给他,但被老 头子断然拒绝。直到八年以后,老子头才终于答应。再说,一个70多岁的老人, 即使有色心,也无能为力了。” “恐怕不见得吧?”孟欣的手在王啸岩最怕痒的地方摸了一下,“依我看, 恰恰相反,老头子厉害得很!你想,一个人在70岁时又生了个儿子,就足以说明 问题了。” 王啸岩一时语塞。也许,因为他也是这个家族中的一员,所以忽略了一些外 人看来很奇怪的东西。“也许,当局者迷吧。啸岩愿意恭听宝宝的高见。”他的 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另一只兔子。 “高见倒说不上。”孟欣将他的手推开,“我只是觉得,老头子并没有你们 讲的那样神。只要他是人,就会有弱点。比如:他最心疼的人!” 王啸岩一震。他用肘支起了头,看着孟欣,小声地问:“你是说苏锦帆?” “苏锦帆算一个,苏浚航算一个,你的林姨算一个。当然他最心疼的,恐怕 还是那颗幼苗。”说到这儿,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王啸岩心里紧了一下。说真的,苏氏家族的人,都十分喜欢苏洋洋。就连王 啸岩自己,也不例外。如果他必须跟苏家闹翻,他也决不会伤害这个可爱的小家 伙。 他正思考着如何回应孟欣的话,突然,手机响了。 是苏锦帆打来的。“你在哪里?”苏锦帆急切地问。 “我……我在外面和朋友谈事。”他对老婆撒谎,已成习惯。 “别逗了,王啸岩!”苏锦帆在那头大吼起来,“你把洋洋弄到哪里去了?” “你说什么?”王啸岩坐了起来,“洋洋不是跟林姨在一起吗?” “别装了!”苏锦帆冰冷的声音传来,“告诉你,王啸岩,如果洋洋有个三 长两短,我一定亲手杀了你!”接着,“咔”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王啸岩怔在那。突然,他掉头看着孟欣,眼里发出一种凶光:“是不是你干 的?” “你在说什么?”孟欣搞懵了。 “是你派人绑架了洋洋,对吧?”王啸岩怒气冲冲地说,“孟欣,你知道你 干了什么吗?这下,麻烦大了!” “你说我绑架了洋洋?”孟欣猛地掀开被子,大声叫嚷起来,“我连他们住 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绑架那孩子?王啸岩,你也别做得太过了!”她迅 速地穿好衣服,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宾馆的房门,被她摔得山响。 下午15:00,靳峰带着七名警察,敲开了香格里拉饭店2308房间。 林海若无力地坐在套间外屋的沙发上,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叶雁痕、 苏锦帆和王啸岩站在一边,脸色都很难看。 靳峰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对林海若说:“林女士,请放心,张书记已经下了 指示,我们已经在全城布了警力,争取在今晚以前找到洋洋。”说完,他扭头看 了一眼身后一个非常英俊的警官,又对林海若说:“这位是港城区派出所所长刘 明同志。现在,请刘警官做笔录吧。” 林海若说了声“谢谢”,等待警察发问。 刘明拿出了标准的案件记录簿,坐在林海若的对面,开始做笔录。 刘:请问姓名? 林:林海若。 刘:年龄? 林:34岁。 刘:学历? 林:硕士。 刘:住址? 林:山东青岛市崂山区仙霞岭路170 号狮岭花园。 刘:职业? 林:环亚蓝鲸航运集团公司法律顾问。 刘:是不是中共党员? 林:不是。 刘:是不是政协委员? 林:不是。 刘:与失踪者苏洋洋的关系? 林:母亲。 刘:请叙述案发经过。 林:我是上午乘坐青岛至大港的航班来大港的。到大港住下的时间是12:30, 12:45,市委张书记和市政府江秘书长请我吃饭,就在本酒店八楼餐厅。洋洋吃 了几口,就四处乱跑。这孩子没出过远门,好奇。我也没管他,因为一般情况下, 这么好的酒店,安全措施是让人放心的。我一直在同张书记和江秘书长他们聊天, 一聊就聊到一点半左右,突然发现洋洋不见了。我便到处找,可是差不多找遍了 整个酒店,连个影子都没有。而且,听洋洋的嫂子叶雁痕叶总讲,大约在两点二 十分左右,她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男人说洋洋在他们手里…… 刘:你没有接到过诸如敲诈之类的电话吗? 林:没有。 接着,刘所长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如酒店服务人员是否见到有陌生人到餐 厅劫走孩子、大堂保安是否看见孩子等,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一个活蹦乱跳的男孩,就这样神秘地失踪了! 笔录做完,靳峰召集手下,在酒店借用了一间会议室,开始研究。 刘明沉思了一会儿,说:“靳局长,此案是一起绑架案,而且不是普通的绑 架勒索案,背后一定有阴谋。按说,林海若来大港,除了她的亲人和两位市领导, 极少有其他人知道。刚才我仔细查看过监控录像,绑匪绝对不是从大堂四部电梯 的任何一部下楼的,也没有从楼梯下去。因为无论从哪里到大堂,都很容易被发 现。而且,当时酒店的行李员在送完林海若后,一直在大堂里值班,他是见过苏 洋洋的;此外,因为林海若是张书记和江秘书长亲自接来的,大堂的保安印象很 深,但保安人员根本没有看见有个小孩被人领出门去。那么,苏洋洋被绑架后到 底去了哪里?有两个可能:一是从酒店的货梯下楼,然后从酒店后门出去;一是 绑匪根本没有离开酒店,现在就在某个房间里。 靳峰表示同意。但香格里拉饭店有客房、贵宾房、套房共389 间,如果一一 盘查,显然非常麻烦。令人头疼的是,市领导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午夜十二点 以前破案,时间不能等。靳峰清了清嗓子,沉声说:“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林 海若女士是市领导的朋友,苏洋洋的父亲苏振海老先生又是德高望重的航海家、 全国政协委员。因此,同志们今晚就不要休息了,马上进入情况!依我看,这起 绑架案并不是简单的敲诈,弄点钱了事。所以,当前我们一方面要加紧搜查,另 一方面要尽快搞清绑匪的作案动机。大家分头行动吧!” 警察们纷纷站起身,拿起手中的电话,投入战斗。 “你们先出去一会儿,雁痕留下。”林海若有气无力地对王啸岩和苏锦帆挥 挥手。 二人没有说话,走出去了。叶雁痕轻轻地关上门,将已经凉了的水倒掉,换 了一杯热水。 林海若接过,放在茶几上。“雁痕,你怎么看?”她问。 “我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不能将宝全部押在警察身上。我们自己, 也得想办法。”叶雁痕说。 “你爸爸又不在,我有什么办法?”林海若无助地看着叶雁痕,眼泪又流了 出来。 “我认识一个人,或许他会有办法。”叶雁痕说,“他叫萧邦。” “萧邦?”林海若说,“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他是私人侦探。”叶雁痕说,“是从特种部队退役的军官,本事很大。” “好,我相信你。你去安排吧。”林海若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叫 锦帆进来吧。” 叶雁痕走了出去,对呆立在楼道里的苏锦帆招了招手。 苏锦帆坐在林海若的对面,安慰道:“林姨,您别难过。没事的,我们会找 到洋洋的。” “小马呢?”林海若轻声地咳嗽了一下,问苏锦帆,“小马知道了吗?” “我还没有告诉他。”苏锦帆小心翼翼地回答,“您是说……” “告诉小马,立即出动!”林海若扬起泪眼。那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该他 出动的时候了!” “我明白,林姨。”苏锦帆狠狠地点了一下头,“我这就去安排。” “去叫啸岩进来吧。”林海若立即又恢复了倦态。 苏锦帆关门出去了。 王啸岩站在林海若面前。他每次见到这位比他还小的丈母娘时,都不敢与她 对视。 “坐吧,啸岩。”林海若挣扎着站起来,要给他倒水。 王啸岩慌忙制止。“林姨,我不渴……”他语无伦次。 “听说,你与一个叫孟欣的丫头好上了?”林海若的声音仍然是柔弱的,但 这句话让王啸岩打了个寒战。 “我……我只是……认识她。”他变得更加结巴了。 “别急着回答我。”林海若的声音像一阵柔风刮过,“一个男人,有外遇也 是正常的。但是,如果这种外遇影响甚至威胁到一个大家族的整体利益,就是不 能饶恕的!”这阵柔风吹到王啸岩的耳边,就变成了炸雷。 “啸岩怎么敢?您和爸爸对啸岩的恩情,是我几世都报不完的……”王啸岩 感觉小腿肚子在发抖。 “那你敢说,洋洋的失踪,跟这个孟欣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林海若的语气 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这种强硬的声音划过王啸岩的大脑皮层,并伴着牙齿的磕碰 声。 他不敢说。 房间里只有沉默。 良久,林海若的声音又柔若春风,“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知道了。”王啸岩霍地站了起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