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于从容还保留着几分镇定,放下手机大声地说:" 妍妍,你不要乱动,救护 车马上就会来。" 他的话只换来于妍更尖锐的一声嚎叫,与外面的暴雨声相呼应, 让人魂飞魄散。 于从容一眼瞥见旁边呆若木鸡的方离,眼睛里凶光一闪,冲过来揪住她的衣 领,厉声说:" 是你,是不是,是你干的好事,是不是?" " 叔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于从容根本不听她的分辩,说:" 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为什么害我的女儿, 为什么!" 暴喝声震得方离耳膜一阵发麻,急急地分辨着:"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 什么事。" " 你还装。" 于从容咬牙切齿地说," 我杀了你。" 方离看他神色不似有假, 心中害怕,用力扳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但她的力气毕竟要小很多,于从容顺势 掐住她的脖子。 脖子收紧,方离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她瞪着他, 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要杀她?也没有时间想明白,死亡的恐惧浮上她青紫的脸, 还有逐渐放大的瞳孔里。 警笛声由远及近,惊醒失去理智的于从容,眼中的狂热退却,他松开手。方 离萎顿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她从来不知道新鲜空气也会呛鼻的。还没有缓 过劲来,后领又是一紧。 于从容拎着她的后领,就像老鹰拎着小鸡,打开大门把她一把扔到屋外地上, 色声俱厉地说:" 滚,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 方离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雨水劈头盖脸打在身上,刚刚开始干的衣服又湿 透。可这一切都不若心头的疑问重要,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于家对她态度一 下子这么恶劣? 于从容快步走进雨里,揪起地上的方离,说:" 听着,我不会怕你们的,放 马过来就是。快滚。" 说完,他把方离重重地甩在地上,转身入屋。大门狠狠地 关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砰" 。 方离缓缓地从地上爬起,虽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能感觉到于从容对她 的敌意不是缘于误会,也不是解释就能化解的。她踉跄而行,走到大铁门外,转 身呆呆地看着于家生机勃然的花园。花园里木兰、玉兰开着大半,光秃秃的细细 枝条上排列有序的花朵,紫色像梦,白色像棉。紫藤则刚刚长了芽苞。记得每年 的仲春,关淑娴都会邀请方离到紫藤花架下坐着喝茶,喝的茶是去年的紫藤脱水 精制成的花茶,很香,紫色的一片片浮起来,像夏天傍晚熏染天空的云霞。 周身冰凉,但都比不过心里的冰凉。在方离的心目里,关淑娴就是自己的母 亲,她有再度被遗弃的感觉。环顾四周,天长地阔,却没有她的归依之处。 一辆警车停在方离的身后,车门打开徐海城跳了下来,走到她身后面无表情 地说:" 方小姐,我们警方怀疑你与江美辉失踪被杀案有关,请你跟我去一趟公 安局协助调查。" 方离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看也不看他一眼,迳直钻进车里。徐海城看着她湿 漉漉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又恢复为面无表情。他跟着钻进车里, 示意小张开车。警笛声再度响起。 街上的车辆很少,往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大街,呈出就一种异样的寂寞。警 车一路长呜,嚣张而过。一路上,方离只是倚着玻璃窗呆呆地看着窗外,眼珠子 都不动一下。徐海城几番从内视镜看着她,看到她冰紫的唇,看到她滴水的长发, 脸上就一阵难过。后来,他索性不看她,也看着窗外,下巴绷的紧紧。 到公安局审讯室,徐海城找了一条毯子给方离披上,她无动于衷地坐着,似 乎失去了一切感知冷暖的功能。他叹口气,在她对面坐下,凝视着她说:" 方小 时,据我们了解,1995年5 月5 号晚上,也就是你室友江美辉失踪的前一天晚上, 她约你在孤儿院后院见面,是不是?" 方离没有看他与小张,只是盯着两人面前的桌子,声调平平地说:" 是我杀 的。" 徐海城没料到她会直接承认,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心脏却如同掉进见不到底 的深渊,一直下沉。有一阵子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方离。小张在旁边轻轻地咳了 一声,他才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 方小姐,请你说一下详细的杀人过程。" " 是我杀的。" 方离又呆呆地重复了一句。 " 你为什么要杀江美辉?" " 是我杀的。" " 你用什么方式杀了她?" " 是我杀的。" …… 小张与徐海城面面相觑,意识到她不对劲。徐海城大喊一声:" 方离。" 她又重复了一遍:" 是我杀的。" " 方离,看着我这里。" " 是我杀的。" 徐海城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背搭在她的额头,额头冰凉,但没有发烧 的迹相。他抓着她的肩膀晃了晃,说:" 方离,请你说实话,你的口供对案子的 破解非常重要。" " 是我杀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