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已记不清接下去发生的事情。我只知道自己跌跌撞撞返回车上,快速驶离, 越开越快。 我快速考虑自己的出路。我还有什么选择呢?投案自首?得了,奈德,你参 与了一起盗窃,你的朋友们都死了,有人一定会把你和苔丝的死联系起来,他们 会以谋杀罪把你告上法庭。我思路混乱,可有一件事情十分清楚:我在这儿的生 活都完了。 我把电台调到地方新闻频道。记者已经在谋杀案的现场。一名年轻貌美的女 子死在棕榈滩最豪华的巴西庭院酒店。四名身份不明者以集体处决的形式被人谋 杀于沃思湖……还有其他新闻。棕榈滩发生一宗大胆的艺术品抢劫案。据报价值 六千万的名画不翼而飞! 这么说来还有一起盗窃案。但新闻没有提到警察是否认为几起事件之间有联 系。谢天谢地,没有提到我! 我开过弗拉格勒桥回到棕榈滩已过了晚上十一点。在凤凰木道中间停着两辆 警车,警灯闪烁,道路封堵。我敢肯定他们正在搜寻我这辆庞迪克。 “游戏结束了,奈德!”我说着,几乎要投降了。可是我开过时并没人拦我。 跟城里所发生的一切相比,这一带是这么安静。棕榈滩烤肉店还是那么热闹。 还有古奇纳餐厅,从那里传出悠扬的乐曲声。然而街上还是十分宁静。这让我想 起一个笑话:巴格达遭受空袭时市中心亮的灯光也要比棕榈滩晚上十点以后的灯 光多。我在市中心路往右开到海沫街,然后折到左边的沙滩。我用遥控打开大门, 谨慎地开进150 号。我祈祷千万不要有警察出现。求你了,上帝,现在别出现。 索尔屋里黑着灯,庭院里也空无一人。我的祈祷灵验了,灵验了一小会儿。 索尔要么是在看电视,要么已经入睡。管家薇妮应该也是。我把车停在院子 里,朝车库楼上我的房间跑去。就像我说过的,我在那里的生活从此就结束了。 我在棕榈滩听说过这样的话:棕榈滩有怀揣几千块钱的“百万富翁”,就是 那些口袋瘪瘪但硬装作很有钱的人。这儿有旧阔,也有像索尔这样的新贵。老一 辈的有钱人总是彬彬有礼,更乐善好施。 新崛起的那一批则往往成为这座小城的麻烦——不知足,不友善,还总要为 他们从不义横财里分几杯羹给慈善事业而惴惴不安。可索尔是个谦谦公子。他只 是叫我为他打扫泳池,带他的黄色拉普拉多猎犬去看兽医,有时他有约会时帮他 开车,还有帮他洗洗车。事实证明干这些活儿是挺愉快的事。索尔在棕榈滩西部 车店购入值得收藏的新车的频率跟我从大片影碟店里换租DVD 一样快。一眨眼工 夫他就有了一辆原属摩纳哥雷尼尔王子的1970年出的六门梅塞德斯。 普曼豪华轿车、一辆1965年的野马敞篷跑车、一辆用于平时闲逛的保时捷、 一辆用于重要场合的巧克力色宾利……这是你在棕榈滩可以看到的最典型的豪华 车库。 我从床底下拖出两只帆布行李袋来,开始往里面塞衣服。T 恤、牛仔裤、几 件毛衣。还有我从十年级起就珍藏的有雷。博克亲笔签名的冰球球杆。几本我读 不厌的书:《了不起的盖茨比》、《太阳依旧升起》、《远大前程》。(我猜我 总是幻想有一天弱者能击败统治者。) 我飞速而潦草地写了张条子给索尔,说明我突然不辞而别的原因。我可不高 兴这么离开。索尔就像亲叔叔一样待我,是个真正的好叔叔。他让我住在这所豪 宅,而我要做的不过是打扫泳池、洗洗车、跑跑腿。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无赖,偷 偷在黑暗中潜逃。可是我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呢? 我一把抓起所要带的东西,往楼下跑去。我啪地打开后备厢,把行李扔了进 去。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地方,跟它说了声再见,这时候屋里灯亮 了。 我扭过头,心跳到了嗓子眼。索尔穿着睡袍拖鞋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杯牛奶。 “上帝啊,你吓死我了,索尔。” 他看了一眼我打开的后备厢里的行李袋,大概猜出我要走了,他脸上显出失 望的神态。“那么我猜你连告别牌都没时间跟我打了吧。” “我留了张字条,”我稍显愧疚地说,不仅因为他这么发现我偷偷溜走而愧 疚,更为他明天一早才会发现我离开而愧疚,“听着,索尔,发生了很糟糕的事 情。你可能会听说些什么……我只想让你知道,他们说的都不是事实。我没有做。 我一丁点儿都没做。” “阁下?”他撅起嘴来,“一定不妙。快进来,孩子。也许我可以帮你。男 子汉可不干在深更半夜溜走的事。” “你帮不了”——我垂下头——“我。现在没人可以帮我。”我多想跑上前 去拥抱他一下,可此刻我是这么紧张,百感交集。我必须离开这里。“我想感谢 你。”我说。我跳上了我的庞迪克,发动车子。“感谢你对我的信任,索尔。感 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小奈德,”我听到他的喊声,“不管发生了什么,没那么糟糕。 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当你需要朋友时,可不是溜走的时候……“ 可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开到大门口。在我把车开出车道时,我从后视镜里看 到他,没有多想,我绝尘而去。 当我冲上弗拉格勒桥的时候我几乎哭了出来。抛掉一切。米奇,我的朋友们, 苔丝…… 可怜的苔丝。我一想起我们仅仅几小时前还在一起,想起我以为我快要时来 运转,想起那一百万和我梦中的美人儿,便心如刀绞。 你的运气来了,小奈德。我禁不住笑了起来。是坏运气来了。 当我朝弗拉格勒桥驶去时,我可以看到礁岛酒店辉煌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天。 我猜想我在引起怀疑前至多还有一天时间,我并不知道我该往哪里去。 有人杀害了我最好的朋友们。加歇医生,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医生,但你 可以确信我会让你偿还这一切。 “一对A 分牌。”过桥时我冷冷地对自己嘟哝着,棕榈滩的灯光渐渐远去。 一个漂亮的满分。是啊,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