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一个监狱看守搜了我的身,把我领进了棕榈滩监狱的拘留房。 “你们凯利家都怎么回事?”他摇摇头问,“难道血统特殊?” 我父亲躺在一个房间里的小铁床上,茫然地望着空处。 我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在昏暗的光线中,我几乎可以辨认出一张年轻的面 庞。童年时代的情景在头脑中闪现:弗兰克回到家中的前厅,手里拿着个大盒子。 妈妈站在水槽旁。约翰·迈克、戴夫和我刚放学回家围坐在厨房餐桌旁,在吃点 心。那时我大约九岁。 “伊芙琳·凯利……”我父亲抱着母亲转了一圈,然后像游戏主持人一样说 道,“看仔细咯!” 他突然拿出礼盒,母亲打开盒子时脸上的表情我永远也无法忘怀。她从盒里 取出一件华丽无比的裘皮大衣。弗兰克把大衣披在她身上,拖着她像跳舞一样旋 转起来。母亲则是一脸惊讶和兴奋,一半喜悦一半怀疑。 父亲像舞池的舞伴一样将她拽回怀中,并冲我们眨眨眼。“等着看三号门后 面是什么!”只要父亲愿意,他的枪耍得比巡警还要好。 “嗨,老爸。”我站在牢房门口说。 父亲翻过身来,“小奈德。”他说着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该带什么,就带了这些……”我给他看了看装满奇巧牌巧克力条 和卢登牌野樱桃咳嗽露的盒子。以前每次我们去探监的时候,母亲都给父亲带这 些。 弗兰克坐起身来,咧嘴笑了,“我老是跟你妈说,要是带把钢锯来会更有用。” “我试过了,可金属探测器不认啊。” 他用手理理头发,“啊,时代不一样了……” 我看着他,他身形消瘦,脸色发黄,不过似乎很放松、镇定。 “需要什么吗?我可以叫索尔帮你雇个律师。” “乔治已经都搞定了,”他摇摇头说,“我知道你在想我又搞砸了,”父亲 说道,“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奈德。即使在像我这样的无赖当中也有我们的规 矩。莫雷蒂坏了规矩。他杀了我的亲骨肉。 有些事是不能就这么放过的。你明白吗?“ “你想为戴夫做些什么,可该杀的是丹尼斯。斯特拉顿啊。是他命令手下干 的。你杀了莫雷蒂反而使我们失去了抓住斯特拉顿的最好机会。” “那么为什么我觉得我总算做了件好事?”父亲微笑着说,“不管怎样,我 老成不了大人物。我很高兴你能来,奈德。我有些事要说。” “我也是。”我说着把手掌放在铁栏杆上。 弗兰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从来都没能正确看待你,是吧,孩子?自 从你在那所预科学校的事澄清之后,我也从来都没改变态度。我所能说的就是: 对不起,奈德,我为我对你的怀疑说声对不起。你是个好孩子——好人。” “听着,爸爸。我们现在用不着翻老账了……” “不,我们得这么做。”父亲说。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自从约翰·迈克死 后,我想我无法面对是我把他害死的这个事实。我心中有个声音说,瞧瞧,我的 儿子都跟我一样。这就是凯利风格。当你得到斯托顿那所学校的工作时,实际上 我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天回家……那是我这辈子最惨的一天。”父亲盯着我的眼睛。 “埋葬戴夫。”我点点头,呼了口气,“对我也是。” “是啊。”他双眼充满忧伤,“不过我说的是我们在芬威球场的谈话。当我 看着你离开,为我所做的事情擦屁股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犯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 错。你是这么伟大,而我变得如此渺小。不,我一直就是个混蛋。我一直是个小 人物,小奈德。不过你跟我不一样。” 弗兰克拖着虚弱的双腿走到铁栅栏前,“这声道歉欠你很久了,奈德,对不 起,儿子。对不起,我让大家失望了。”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我知道说这么句 对不起远远不够。我知道这句对不起也挽回不了什么。不过我真心诚意地说,对 不起。” 我感到泪水在眼眶打转。“要是戴夫正在天上看着,”我强作笑颜说道, “我敢说他一定在想,嘿,我几天前肯定也能用上那点智慧。” 弗兰克也笑了笑。“这一直是我的弱点——主意不错,时机不对。可是我使 我们日子过得不错。为你母亲,还有你,奈德。” “我们会抓住这家伙的,老爸。”我把他的手推了回去。现在我真的在哭了。 “是啊,儿子,你得活捉他。”我们的目光交会在一起,像是无言而动情的 拥抱。索尔没说错,我原谅了他。原谅他的一切。我甚至都不用说一个字。 “我得走了,老爸。”我捏着他那纤瘦的手指,“你可能有段时间见不到我 了。” “我当然不希望这样,儿子,”他笑笑说,“至少不是我要去的那个世界。” 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后退了一步,“嘿,老爸。”我转身说道,声音很富魅力。 弗兰克还是站在门后。 “告诉我些真相吧。妈妈的裘皮大衣,就是你那天带回家的那件。那件衣服 是偷来的吗?”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深陷的眼晴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仿佛在说,你怎么能这 么问我?接着他嘴角挤出个微笑来,“当然是偷来的,孩子。” 我退回到走廊,最后朝父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