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是比吕子的母亲幸枝,这次比吕子多亏你们照顾。” “不是我们的照顾,比吕子能够合格全是靠她自己的实力。啊,忘了介绍了, 我是人事部长邹访,这是人事厚生局长武藤。” “我是武藤,祝贺比吕子得到录用。” “哟,你们都是这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呀……” 一瞬间,幸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的表情,但是她马上又恢复了亲切的笑容, “这儿太热了,站着说话也不方便,请,请到屋里去。”说着,她把两人领进了屋。 掀开帘草编的门帘,走进一间纵深很长的屋子,在柜台后的工作台上,两个年 轻人忙碌地准备着当天的料理,一个往竹签上穿肉,另一个正在切鸡肉。 武藤和邹访被带到了二层的雅座。 二层的雅座上有一个男人的背影。他正坐在木纹优美的座椅上,一边搔着花白 的头发,一边思索着什么。幸枝从背后叫了一声,那个男人回过头来,目光和善, 与想象中的中年人形象正好符合。 “啊,你们好! 我正在想下个月的菜谱呢,这一想起来,周围的什么事儿都瞅 不见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整理着摆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和写了一半菜谱的宣纸,然后 把武藤和邹访让到了上座。 “每个月都换菜谱吗? ” 在交换名片时武藤问道。 “是的,虽说我们是以烤鸡、鸡肉料理为主的店,不过只做这些的话,很难让 人感受到季节变化。幸好楼下的年青人和我都会做鱼,所以我们的套餐里,还适当 在鸡肉料理中加上了各种应季的鱼和蔬菜。” “原来是这样。” “不过,鱼的进货量很难掌握。进得少,卖完没货了,顾客会不高兴,多了, 连续几天又不得不做相同的鱼。像有的鱼可以生吃、烤、红烧的还好办,可是像现 在这种时候,只有望潮鱼,要是进多了的话,就得天天吃红烧鱼了,真叫人为难。” 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大家初次见面的尴尬就在他的笑声中一带而过。 手艺上乘,接人待客也很擅长,店里的生意一定很兴隆。 这时,幸枝捧着放啤酒的托盘走了过来。 由于武藤和邹访是在工作时间,而且马上还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所以他们坚决 推辞,但是又实在是拗不过胜雄和幸枝的强劝,不得已勉强喝了一口。 “你们想说的事,是比吕子父亲的事吧? ” 胜雄把喝了一半的啤酒杯放在桌子上,犹豫了片刻,问道。 武藤他们正在考虑该怎么说,没想到先被胜雄说出来了,两人互相望了望对方。 武藤看着胜雄的眼睛,点了点头。 “正是这样,但是请不要误解。不管比吕子的父亲是什么人,对这次的录用没 有任何影响。这点在今天早晨邹访打给您的电话中就已经说过了。” “是的,我听说了。所以我才能比较冷静地接待你们两位,那么为什么……” 稍微停顿了片刻,邹访反问:“你知道《秀峰周刊》吗? ” “什么? 《秀峰周刊》? 名字还是知道的。它在你们的东西新闻报上也经常登 广告,不是吗? ” “《秀峰周刊》这一期上有一篇关于比吕子的文章,当然没有写出比吕子的真 名。” 邹访从带来的报社信封中取出了《秀峰周刊》的广告,递给了胜雄,幸枝也在 一旁看着。 武藤和邹访屏住呼吸,观察着两人阅读时的表情。胜雄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 起;幸枝两手掩着口鼻,飞快地浏览着。 “在胜雄把广告放到桌上的同时,武藤和邹访低下了头。 “本来我们应该保密,可是没有想到却以这种形式泄露了被录用者的隐私,我 们真不知道该如何道歉才好。” 听了武藤的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的胜雄抬起头来,说道:“虽然在文章中比 吕子是匿名,可是知道的人一看还不立刻就猜出是谁了吗? 你们报社今年聘用了多 少女学生为记者? ” “整个报社是五十三人,如果除去大阪分社的十九人的话,东京这边是三十四 人。”邹访回答道。 “那样的话,不是很容易就猜出来了吗? ” “我们会尽全力防止事态发展到那种程度的。” “你们为什么让杂志刊登这样的文章? 以东西新闻社的实力,难道这样的文章 都不能阻止发表吗? ” 幸枝用稍带着愤怒的口气问道。 “是的,夫人,请理解。作为报社来讲,我们是要维护言论自由的,其他的新 闻媒体发表什么样的文章,我们是没办法阻止的。” 邹访赶快解释道。 “即使伤害到别人,也是这样吗? 真滑稽! 我不能原谅。' ‘”唉,等一下, 幸枝,你埋怨错了对象。是《秀峰周刊》做得不对,这两个人只是因为泄露了消息, 来道歉的。“ “我知道,可是,比吕子太可怜了。” 幸枝用两手揉着眉梢说。 胜雄叹口气,继续说:“我们夫妻没有孩子,确切地说是不能生孩子,是我的 问题。所以二十年前,那件事发生后,我们就收养了比吕子。她的父亲以那种形式 死去,她的母亲,就是我的妹妹,本来身体就很弱,自那件事后,就卧床不起,当 年就死了。之后比吕子就成了我们的养女。” “已经过了二十年了。” 幸枝的眼睛看着处。 “这孩子从小就很聪明,在学校的成绩总是前两名。虽然她身子里没有我的血, 但是我非常为她骄傲。我们家总是人才辈出。” 胜雄无力地笑了笑:“扯得有点远了。武藤先生、邹访先生,我想说的是,请 你们一定要多关照比吕子。考大学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学习到很晚,我听她说正 在犹豫是报考东京大学好呢,还是报考一桥大学好时,还在想她是在开玩笑吧,可 是她很顺利地就考上了一桥大学。就是成为大学生之后,我们也没要求什么,她就 主动到店里来帮忙。这年头,像这样孝顺的女孩儿哪里找? ” 胜雄说到这儿,喝了一口啤酒,显得有点兴奋,继续说道:“我什么都跟你们 说了吧。比吕子上初中的时候,我对她讲了她父亲的事。幸枝不同意讲,可是我看 到比吕子好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觉得还是对她讲讲事情的真相更好。我没有 学问,在大报社的领导面前说这话,好像有点不合适。不过,我认为人既然在上天 赋予的环境中生存的,比吕子就应该好好地接受这个环境。当然她好像受到了很大 的打击。她对我们夫妻这么说:不管怎样,我的父母是你们。” 一时间,大家陷入了沉默。刀切在案板上的有节奏的声音,从楼下的厨房传了 上来。 “对不起! ……白天这样醉酒,太不应该。” “你呀,总是这样。” “你不也一样,刚才你还瞪着眼睛,好像要把他们俩吃了似的。” 邹访笑了,插入到两人的争论中:“为人父母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们也决不 会辜负你们。现在咱们该做的是,怎样才能在不伤害比吕子的情况下把这件事告诉 她。” “是的,今天比吕子回来后,我马上对她说。总比她先从别的地方知道这事要 好。” “真难啊。” “没有办法。” “真的是个难题,拜托你们了。” 武藤说着,他们俩人低下了头。 “最近这几天,我会让比吕子给你打电话。” “那太好了。” “武藤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 “什么? ” “比吕子父亲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即使是大报社,也不应该知道这事 吧。” 武藤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 马上,他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讲道:“从侦探所得知的。” 胜雄好像早已预料到了似的,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还一直以为报社是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呢。老实说,我有点意外。” “这是因为奥姆真理教事件才保留下的做法。因为有人认为,从组织防御的观 点来看,这是一种必要的恶,这种观点在当时是很有说服力的。” “原来如此,那么说,这个消息是从侦探所泄露的了? ” “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实际上,待会儿我们就要去那个侦探所。 一是告诉他们合同到今年为止,明年就不再继续了。另一个,也是打算问问这 件事。“ “我现在才注意到一件事,”幸枝说,“东西新闻社是在知道比吕子父亲的事 情之后,仍然决定聘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