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东西新闻社找我想问什么? 要是真有问题的话,也不用出钱到这种地方来问 呀,去我住的公寓不就行了? ” “我只知道你工作的地方。” “工作? ” 华原想,自己又不是公司职员。 虽说是一流大报的记者,却不会说话,这种说话的方式有多伤人,他好像一点 都没有感觉到。 不过这个叫韦秀和的男人可能真的没有意识到华原的感受,继续说下去:“几 个月前,你的小学同学曾到这儿来过。你好像没有认出他来,倒是他认出你来了。 当时我们横须贺分局的人正在找你,偶然遇到了他。他开始还不想讲,我们对他说 你是一个重要案件的证人后,他才告诉我们的。” “是富田吧,我知道。只不过当时我们都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华原对着天花板吐了口烟,“你们给他钱了吧? ” “应该是吧,作为协助采访费,不会很多。” “嗯,他从小就是这样。” 华原把烟按在烟灰缸里,两三下就把烟弄灭了。 “那么,你想问什么? 我可不会说给我带来麻烦的事的。” “不用担心。这个案子已经过了执行期了。二十年前你还在幼儿园的时候,是 不是被叫到横须贺警察署,看过几张照片? 你还记得吗? ” 华原眯起了眼睛。 在记忆的某个角落,被重重往事积压着的、尘封己久的昔日光景,瞬间好像被 解除了束缚,又活灵活现地闪现在田中照代的眼前。 夏日。 使人生厌的小屋。 闷热、汗臭和廉价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 在三个女警的看护下,照代孤零零地坐在铁制的办公桌前,一心盼望着能够早 点回家。 因为快到电视动画片开始的时间了。 在照代面前摆着几张照片。 抱走婴儿的那个女人是哪个? 照代再一次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照片。 但是看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七张,在七张照片中,哪个女人也不是。 甚至连长得像的都没有。 她非常想哭。 动画片大概看不成了。 照代像寻求帮助似的抬起上眼皮,偷偷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女警。 女警没有注意到照代的眼睛。 她的眼睛正紧紧地注视着一张照片。 过了一会儿,女警和照代的视线碰到了一起,女警把目光一下子移到了别处。 在这一瞬间,照代全明白了。 大家是希望自己指出那个女警刚才看着的——正中间靠左的那张照片。 如果指出那张的话,自己还有这个屋里的女警察都会很高兴。 于是照代就用小小的食指指着那张照片,然后用很可爱的带着鼻音的声音说: “是这个人。” 华原感到自己正被紧紧地注视着。 “你想起来了吗? ”男人盯着她问。 “想起来了,你想问什么? ” “你选的照片上的女人,真的是你在医院看到的女人吗? 我想确认这点。” 华原毫不迟疑地回答:“是的,没错。” 男人垂下了眼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失落。 _ “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个事件是什么事件? ” “你不知道吗? 真的? ” “谁也没告诉过我,我也没问过。” 男人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是绑架案,你看到的是正在绑架的那个瞬间。” “真荣幸。” “是什么样的女人? ” “就是照片上的女人。” “有多高? ” “很矮。” “但是照片上那个叫春木佐智子的女人,身高有一米六二,可谈不上矮。” “那又怎么了,你连她的名字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直接去问那个叫春木什 么的人‘你矮吗’,不就行了。” “她已经死了。在被警察追赶时,连车带赎金一起掉下悬崖摔死了。” 华原很难控制住不笑出来。 这个男人是傻瓜吧,有这么确凿的事实摆在面前,那个女人不就是犯人嘛。 再说去调查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到底想干什么? 本以为有名的东西新闻社的 记者会是非常出色的人,结果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追求的东西比香奈尔、 Gucci 之类的名牌还没意义。既无法使用报社的经费,自己掏腰包来到这里,也不 要女人的服务,只为确认犯人的身高,简直是个白痴。 “我明白你为什么想笑,不过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正在调查这个案件里会不 会有同伙存在。” 没有提问,这个男人就开始自顾自地讲述起那个事件的经过和他对整个案件的 疑问来。 对华原来讲这都是些无所谓的事。 不过听起来倒蛮有意思的。 “你还挺辛苦的。” 华原的话里并没讽刺的意味。 “没办法,是工作。不过就凭你今天的证词,我还得重新调查一遍,那个证券 商的线索也没有调查呢。” 男人站了起来。 “耽误了你的时间,抱歉。” “你已经买了,不是吗? 用三万日元。” “是啊。” 男人苦笑起来。 “哎,如果快点的话,还能做呢。不然太可惜了,那些钱。” 华原站起来,开始解制服的扣子。 男人怔怔地看着,过了一小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行。” 华原解扣子的手停了下来。 “你别误会。换种情况的话,我当然会做。” “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 “没有,我很喜欢你。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很漂亮,身材也不错, 是真的,不是奉承,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一直想见 你问清楚。不过那是五岁的你。在我心目中你还是五岁的幼儿园的小女孩儿。我很 难把我的心情说得更明白,不过我说不明白的地方也希望你能理解。” 原来如此,这位客人的想像力几乎到了滑稽的地步,表面上看还是有道理的。 “你结婚了吗? ” “离婚了。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不,从更早的时候开始,我就没 有碰过女人了。所以坦白地说,我也觉得很可惜。” “……”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男人说着向门口走去。 “等等。” 华原走了过去,用两手搂住了转过头来的韦秀和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