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具骸骨 回到寺里,扫地的老和尚一见到他们,立刻眉开眼笑地打招呼:“两位施主,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么早?”洪力差点没笑出声来。 老和尚嗬嗬一乐:“平常二位施主都是清早出门,天黑才回来,而今天刚到中 午就回来了,还不算早吗?” “老大,”小清拉着他匆匆离开,“老和尚日子过糊涂了,肯定不知道咱们昨 晚没回来,别说漏了嘴。” “咱们先去后院。”小清又冲他挤了挤眼睛。 “怎么,还惦着那个女鬼?忘了前天夜里被吓成什么样了?” “不去看看我放不下心。咱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我心里七上八 下的。趁着现在是大白天,咱们再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小清又补充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那个女鬼不走进屋子来就行,大不了 我一到晚上就不出门了。” 他们来到了后院,可能是闹过鬼的缘故,这里比平常显得更加的冷清和孤寂, 连扫地的僧人也不来这里了,空荡荡的只能听到风的声音。满院子的落叶,随着风 声扑簌簌响,所有一切的颜色都是惨灰惨灰的,包括那几间空置的厢房。即使是在 白天,他们仍然能感到丝丝透骨而来的寒意。 洪力走过去推了推那块压在井口的大石,大石纹丝不动。 “小清,你看到那个女鬼的时候,这石头还压在井口上吗?” 小清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当时她是坐在这石上的,在她消失的时候,似乎 身体穿过了石头,一点一点地沉到井里去了!” “小清,我有一个想法。”他背靠在那块大石上,沉吟着说,“那天下井去的 和尚没有说实话,井里一定藏着别的东西,要不然他也不会半夜又偷偷下一回井, 肯定是为了拿井里的东西。” “这一点你不是早就分析过了吗?” “这是次要的,你听我把话说完。你还记得那个和尚用竹竿挑上来的纸包吗? 大师兄慧清一见那个纸包里的东西,吓得脸色都变了,而且他随后很紧张地将纸包 收好,生怕被别人看见,所以我在想,这纸包里的东西,说不定对慧清有一定的威 胁性,最起码,那样东西是见不得人的。” “哎呀!你说,那东西会不会和井中的女鬼有什么关系?” “我也这么想过,毕竟当时井中正在闹鬼。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不能随 便妄断佛门弟子的清白。不过,如果我们的假设一旦成立,那就说明了一个很可怕 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还记得柳青说过的那句话吗?”洪力的声音沉了下来,“‘有冤魂才有厉 鬼’。井里的女人一定死得很惨,连脸都被人割掉了,她一定恨透了寺里的和尚, 所以才会走上来一个个杀掉他们。” 洪力叹了口气,似乎看见了那张平如白纸的脸,似乎看到了那张脸上深深的怨 恨。突然间,他对这井中的女鬼涌起了一分同情,不管她因为什么杀人,都是因为 世人负了她啊! “老大,如果那样东西真跟女鬼有关的话,是不是就说明慧清和女鬼的死也有 关?”联想到黄牙张说的话,小清一下子觉得这个慧清确实有很多的表现令人怀疑。 “最起码,关于那个女人的死,他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洪力转过身来摸着那 块石头,“在检查下井去的和尚尸体时,我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我想, 那东西要么就是提前被人搜走了,要么就是还在井里!” 小清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诧异地问:“你要下井?” “不止如此,我还要搜一搜慧清的房间。” 小清一听,急得一把抱住了他,大叫着说到:“不行不行!下井去太危险!我 看我们还是别管人家的闲事了,反正女鬼和我们又没有仇!我们还是赶紧造好小船, 赶紧做完自己的事,然后离开这里!” “小清,你别忘了,那六个人不见得就一定能在湖中小岛找到,所以我们也许 还要在这里待上很长的时间,迟早还是要碰上那个女鬼的。等到她把这里的和尚都 杀完了,你认为她一定会手下留情单单只放了我们两个吗?” 小清的孩子脾气又来了,只管抱着他哇哇乱嚷:“不行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让 你下去!” 这时起风了,好大的一阵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连那几间厢房的门窗也被吹 得颤个不停。 这风带来了寒冬的预警,马上就要入冬了。 他吸了吸鼻子———这风中怎么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他盯着那几间厢房的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清,跟我来。”他拉着小清快步走到其中一间厢房的门口停下,两人都同 时捂住了鼻子———恶臭的气味,就是从这间厢房里涌出来的。这就是他上次想让 慧清打开的那间房。 小清皱着眉,似乎快吐出来了:“老大,是什么东西这么臭?不会有人随地大 小便吧?” “小清,你在师父身边待了这么久,怎么连这种味道都分辨不出来?”他盯着 那扇门,若有所思。 “你是说,”小清的眼珠子一转,像是被他的话提醒了,“这味道是……” “所以这次一定要把门打开看看,不过不是去找慧清。” 洪力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老大,怎么这么半天?钥匙拿到了吗?” “哦,一会儿住持就过来替我们开门。” 小清发现他自从回来以后就一直在走神,和刚才离开时行色匆匆的样子判若两 人,于是问到:“老大,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心事重重的?” “哦,没什么。”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晚上和柳青住在一个房间,你自己 要多留点神。” “嗯?”小清对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很不适应,“你以前不是总是维护她的吗, 今天怎么突然倒戈相向了?” “没什么,只是随便提醒你,以前你不是总说她古怪吗,我不想你出事而已。” 他笑得更不自然了。刚才方丈说的那件事,该不该和小清说呢? “出事?我能出什么事?老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才会这样说?” “真的没什么。” 住持说的那件事,实在让他无法接受。柳青,柳青,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 人?如果不是在这个古寺相见,他们都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心中此刻也不会 有这么多的烦恼了。是不是命运偏偏就要这样的捉弄他? 柳青,柳青,如果有一天要离别,你心中是否也会不舍? 一刹那,这些天来的很多情景断裂成碎片,像流星一样划过他此时一片空茫的 脑海:古老的巫教、孤独的公主、短暂的情缘、以死相许的誓言,还有那井中的冤 魂、日日不休的怨恨,还有那片美得醉人的桃花谷、痛哭的小孩……欢乐相聚,离 别是苦,匆匆而过的人们,有没有人问起你们的心伤? “老大,住持来了,咱们让他把门给打开吧。” 跟在住持身后的还有大师兄慧清和另外几个弟子。住持对他们行了个礼:“阿 弥陀佛,老衲现在就叫人将房门打开,两位施主可以进去一看究竟。” 旁边的一个年轻弟子立刻走上前来,从手中的一大串钥匙中翻出了一把,打开 了那间厢房的锁。 门一打开,大家鱼贯而入,但立刻就有两个弟子狼狈地退了出来,扶在柱子上 痛苦地干呕。屋里的人,除了方丈以外,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了口鼻— ——屋里的恶臭简直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洪力和小清对望了一眼:之前猜得没错,这味道就是尸臭。他们是巫师的弟子, 虽然他们并不会巫术,但巫师总是免不了要和死亡打交道的,再加上从小到大师父 经常训练他们辨别各种不同的死因,所以他们对人身体腐烂以后的气味是很敏感的。 这屋子里一定有尸体! 他和小清四处搜寻着,很快就发现在门的后边有一只脚!他走过去把那扇门慢 慢地拉过来,就看见有一个和尚倒在地上,手和脚都被捆着,嘴里塞着一团白布, 眼睛突鼓,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阿弥陀佛!若不是二位施主及时提醒,这名弟子恐怕就要枉死在这里了。” 方丈转身吩咐慧清道,“慧清,你去看看死的弟子是何人。” “是,住持。”慧清蹲下身将尸体的脸扳了过来,一看之下,立刻大惊失色。 “慧清,你怎么了?”方丈问。 “住持,这就是我派下山去报案的那名弟子!” “哦?”连住持也皱了皱眉。 洪力的脑子转得比较快,立刻想到是有人不想让警察介入这里的凶杀案,所以 才把派下山去的和尚杀了。于是问道:“慧清师父,你吩咐他下山的时候,还有什 么人知道这件事?” “当时,我是在早课结束以后宣布派一名弟子下山去报案的,那时候所有的弟 子都在。” “那好吧,慧清,”住持马上做出了决定,“你去将所有的弟子都召集到后院 来吧。” “是。”慧清转身去了。 “住持,我们可不可以检查一下尸体?” “二位施主请。”方丈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也没有阻拦他们。 洪力立刻蹲下身扯下尸体嘴里的白布,先从尸体的头部开始检查。因为已经有 两起凶案的前车之鉴,所以洪力习惯性地先看了一下尸体的颈部,但是出乎他意料 之外,这次并没有发现那个洞。除此之外,头部也没有任何伤痕。 但是尸体能发出这么浓的臭味,身上肯定是有伤口的。他扭头对小清说:“你 转过脸去,我要解开他的衣服检查。” 伤口果然是在死者的肚子上,那是一把宽阔的匕首留下的。 “小清,找一找,凶器也许被丢在屋子的角落里了。”他一边吩咐一边接着检 查。 原来那晚映在窗纸上的光头人影就是这和尚,他察觉有人从门口经过,所以挣 扎着蹭到窗口想求救,可是嘴被堵上了发不出声音,再加上手脚也被捆上了,所以 才错失了机会。而洪力闻到这屋子里有味道的时候,显然他已经被杀害了。 是谁杀了这个和尚呢?洪力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柳青,这让他自己也吃了一 惊。 不过,柳青确实有令人怀疑的地方。 她说过,等到十月十五月圆之夜,只要月亮中出现人影,她就有办法将心上人 的魂魄从祭坛之下救出。再过两天就是十五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她最不想有警察 出现在这儿破坏掉她的计划。 可是,从另一方面看,柳青的可能性又不大。因为他发现这个死掉的和尚身上 有很多挣扎撕打后留下的淤痕,也就是说,他在被人捆绑的时候曾经激烈地反抗过。 而柳青那么弱不禁风,怎么可能将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人制伏?从那道伤疤来看, 那把匕首的宽度足足有一寸半左右,刀身也比较厚,要将这么大的一把匕首一下子 插到人的身体里去,相信一个女人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除非,她有个帮手。 在这个天眼寺里,谁会是柳青的帮手呢? 井中女鬼?从以往柳青对无脸女鬼的种种预言来看,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 只表明了一件事:她和井中的鬼有一种神秘的联系。 他突然想到了今天方丈刚对他说过的那个故事,心中不由得一凛。 如果柳青不是凶手的话,第二个可以怀疑的人就是大师兄慧清了。 那天他闻到这屋子里臭味的时候,曾叫慧清打开屋子,但慧清却不高兴了,而 且拒绝了他;死的这个和尚被关在后院早已废弃的厢房里,被挟持强迫的可能性不 大,因为寺里人多眼杂,所以很有可能是被诱骗来的。慧清做为大师兄,让一个弟 子到后院的厢房去,相信不会有人不听的。 可是洪力却想不明白慧清要杀这个和尚的理由。看来必须要等到搜查过这个大 师兄的房间才有可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尸体已经全部检查完了,他抖了抖手里那条堵着和尚嘴的白布,发现那上面沾 着很多金粉。“方丈大师,这些金粉是柱子上的吗?”他把那条白布拿到方丈面前。 方丈点了点头:“寺里最近刚刚给大殿的佛像镀过金身,就连老衲的身上时常 也会沾到些金粉。” 这时全寺的僧人已经在慧清的带领下来到后院集合了。大家都不知道方丈为什 么这么突然又把他们叫到后院来,很多人都在交头接耳。 方丈神情严肃地走出屋子,站到门口,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有谁动过 慧道的钥匙?” 慧道就是刚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和尚。 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人回答。 方丈转而问向慧道:“慧道,有没有人动过你的钥匙?” 慧道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脸都红了,支支吾吾地回答到:“因为这几间厢房 的钥匙不是那么重要,所以弟子,弟子只是把它们悬挂于墙上。但是弟子真的没有 想到会出事啊!” 方丈微喟一声:“慧道,你疏于职守,为师要罚你!” 慧道扑通一声给方丈跪了下来:“慧道知错了!慧道愿接受方丈的处罚!” “方丈,我看就罚慧道这次亲自下山报案吧。”慧清在一旁建议道。 “不行!”洪力立刻出声阻止,“凶手还没有查出,如果再贸然派人下山,恐 怕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洪施主言之有理。”方丈也很赞同他的话,“下山报案路途遥远,一来一回, 只怕凶手早已远走高飞。我看还是静观其变,稍后再做打算。从今天开始,寺里要 分派弟子轮流值班。慧清,稍后你随我来,将值夜弟子的名单和顺序分发下去。” “是。不过……”慧清欲言又止。 “慧清,你想说什么?” “住持,既然现在不打算再派人下山,那之前一直停放在东厢房里的三具尸体 怎么办?再多放几日他们也该腐臭了。” “既然如此,还是将他们尽快入土为安吧。慧清,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带领 弟子采集木材做三副棺木。” “是,方丈。” “以后后院的这几间厢房都不要再上锁了。” 院子里所有的和尚都散去了,屋子里的尸体也抬走了,后院又恢复了那种令人 发闷的沉静。 “小清,我刚才让你找凶器,发现了什么没有?” “除了门后的那堆干草,其它地方都找过了。” “你为什么不找那堆草?” “因为我发现,那堆草里,”小清盯着那堆草,喉咙里突然觉得一阵不舒服, “也有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洪力一时没有明白。 “刚才屋子里的味儿,是一种肉体发臭的味道。而干草里的那种味道,却是一 种尸体粉末一样的腐味,更让人感到窒息。” 小清从小就是师兄妹几个中鼻子最灵的一个,没有她分辨不出的味道,所以洪 力对她这方面的判断向来是深信不疑。 “你是说,那堆干草里有东西?” “嗯。”小清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你说,干草堆里会藏着 什么东西?” “别怕,你看那堆干草那么矮,藏不下一个人的。”他一边安慰着一边松开小 清的手,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猛地一脚踢开了那堆干草———谁也没有想到,干 草里还藏着第二具骸骨! 那具骸骨干枯瘦小,很多骨节处都已经断裂了。他用手轻轻碰了下,那具骸骨 竟然扑地一声灰飞烟灭了! 刹那间,满天飘的都是灰白色的骨灰。 “怎么样老大,有没有被发现?”一看到洪力回来,小清立刻关好了房门, “在慧清屋里找到那样东西了吗?” “我找到那个油纸包了,不过里面包的只是一本佛经而已。”洪力颇有些失望。 “佛经?”连小清也不太相信,“一本佛经怎么会把他吓成那个样子?” 他疲惫地往床上一躺,盯着墙角一根摇来摇去的蛛丝,平静地说:“我刚才在 回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也许我们一直都怀疑错了。每个人都会在一些时候对某一 件不相关的事突然有莫名其妙的反应,这种现象我以前也有过,所以不能因为慧清 的一个反应就怀疑他。他那天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脸色变了,也许只是因为这本佛经 正是寺里丢失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突然在一口正闹鬼的井中找到难免会让他吃惊 ;至于他不想让咱们进后院那间屋子,也许只是因为寺里风波不断所以他不敢随便 相信我们。”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相信柳青的话。柳青说是女鬼杀死了那些和 尚,他更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柳青是巫教的大公主,他相信在那个极其神秘莫测的巫教里,一定有一些不为 常人所知的感应能力。他信这个,因为他就是巫师养大的孩子。 更何况,连小清也看到了井中的女鬼,那的确是一个恐怖至极的厉鬼,这至少 证明柳青没有撒谎。 可是,为什么天眼寺的一切灾难都是发生在他们到来之后? 是他们带来了灾难?还是他们揭开了秘密?还是这里将带着他们走向毁灭? 除了井中的冤魂,后院里的第二具骸骨似乎也在向他们暗示:这个表面看来风 平浪静的寺庙,以前一定发生过一些不寻常的事。 今天他去寺里负责人员登记的和尚那里查询过,这三十年来,寺里从没有发生 过人口失踪的情况,谁也不知道那第二具骸骨是谁。 在那具骸骨消散之前,他注意到骨架的关节处比较大,肩骨较宽而盆骨窄,口 腔中的牙齿很稀疏,应该是一个老年男性的骨架。 死的这个男人,又是谁呢?他和井中的女人,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天眼寺,天眼寺,这个名字,怎么也不像个寺院该有的名字。这只天眼,会不 会目露凶光? 他心里“怦”了一下,整个人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怎么了老大,睁着眼睛也会做噩梦?” “小清,我刚刚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今天在干草堆里发现了另一具骸骨,接着咱们就赶着去告诉方丈,你还记不 记得,在经过院子的时候,我在地上发现了一双很显眼的鞋印?” 小清点了点头。当时洪力对着那双鞋印打量了好半天,还抠下了鞋印上的湿泥 闻了闻。 洪力接着说:“那鞋底的泥土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我敢肯定,那是属于桃花 谷的,因为那上面有桃花的香味。也就是说,昨晚引咱们进桃花林的那个人就是天 眼寺的和尚,他刚才就混迹在院子里那一堆僧人中间。” “这么说,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他的监视下?” “所以我们要更加小心了。”他叹了一口气,又感觉到身心的疲累,“小清, 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咱们还要去桃花谷呢。” 当小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晚上睡觉的时候要小心柳 青,千万别碰她的手!” “老大,你今天好奇怪,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这样说了,你到底知道了柳青 的什么事?” “我……”他张了张嘴,又忍住了。他答应过方丈大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 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没什么,只是随便提醒你。” 小清发现洪力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在这个夜晚,同样感到痛苦的人还有大师兄慧清。 因为他也同样感到了周围蠢蠢欲动的另一种危机。厢房里突然出现的第二具骸 骨,连他也感到十分吃惊。而且,他已经察觉到洪力和小清对他的怀疑了———就 在他刚才出门的时候,发现房间被人翻过了,那个油纸包也被人动过了。 幸好,他早就把油纸包里的东西换掉了。 除了他和师父,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那油纸包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其实,油纸包里的东西,是一根发簪而已。 一根女人用的发簪,簪头做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他虽然不知道这发簪为什么会落在井里,却知道这发簪的秘密。而那个秘密, 是他和他的师父永远都不想再提起的伤痛。 他正出神地想着,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知道,是师父回来了。 “慧清,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你?”老和尚径直走到蒲团坐下。 “没有。”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以后没什么要紧的事咱们就不要在这里见面了。”老和 尚慈祥地看着他,“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师父。我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是关于停在东侧厢房里的那三具尸 体的。” “哦?住持不是吩咐你将那三具尸体埋了吗?” “是,所以白天我就检查了一下那三具尸体,可我意外地发现,那三具尸体竟 然从头到脚都被抹上了厚厚的一层松油!可是那间房的钥匙一直是由我保管的。师 父,你说,会不会是那投宿的三个人干的?” 老和尚又哦了一声。在尸体上涂抹松油,这看起来像是个宗教仪式。 “尸体埋了吗?” “还没有,因为棺木还没有做好。” “先装做不知道,这两天多多留意。对方如果有所行动,相信动作一定不会小。” “慧清,”老和尚又问,“那一男一女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是。” 老和尚凝视着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过了好长时间才悠悠地开口说到:“你 一定要自己小心,要记住,如果哪天你出了事,我未必能站出来救你。” “是,我知道。”慧清的眼神变得黯淡,“师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切只 能靠慧清自己小心了。” 慧清的话让老和尚感到哀伤,他鼻子一酸,禁不住流下了一行老泪。当初慧清 在他怀里的时候,小得可怜,挥舞着小手不停地向他笑。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这 个孩子已经长大,却再也不会对他笑了。因为这二十年来,他带给这个孩子的只有 仇恨和报复。 如果说这一生他有最对不起的人,那个人就是慧清。 可是慧清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老和尚的眼泪。 他叹了口气:“慧清,方丈有没有怀疑你?” “应该没有。” “好,好。”老和尚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发簪,端详了片刻后扬手将它扔进了 身边的火盆里。嗤的一声,一股白烟立刻从火盆中冒起。 “师父,你……” “从今往后,我不想这世上再有人记得她。” “可是师父……” “慧清,”老和尚调转话题,“你想知道后院的第二具骸骨到底是什么人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