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合上了,薇儿走在四楼的走道上,她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可 是她的工作牌到过事发现场,她只要看看哈里斯绝望悲痛的表情就知道此事并不寻 常。当初在第一次去听哈里斯的报告时,她发现他走进会议室时的动作是那么的优 雅,她当时都忍不住低头去看他的脚到底碰到了地面没有,即使是今天她也仍然被 他深深地迷住了。这不仅是因为他的魅力,她在密歇根上学的时候见过很多风度翩 翩的男子,但只有哈里斯身上有另外一种东西。 当时发表讲话的有四位,两个发出警告,一个给了建议……而哈里斯……哈里 斯为他们带来了一个挑战。只有哈里斯把他们当作“人”来对待,而不仅仅是听差。 正如他自己在报告中所说的,政治的第一要则就是:千万不要轻视别人,即使是那 些最无足轻重的人。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但是今天,在 这间办公室,那个当初侃侃而谈的男子消失了。今天的哈里斯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 击……在生命的边缘徘徊……毫无疑问,他的自信已经被击毁。无论这个打击究竟 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整个人都垮了。 薇儿加快脚步走向电梯间。政治的暴风雨不等你做好准备就会来临,而现在, 她睢一能做的就是,走进旋风之中。跟你没关系,她告诉自己。 一直向前走吧。可是按下电梯按键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哈里斯在的那 间办公室的门——还关着。不出所料。从哈里斯苍白的脸上可以看出,他是不会再 追出来的。 一阵轰鸣打破了沉静,电梯门打开了,里面坐着一位电梯工——一位顶着一头 灰色乱发的黑人妇女。她坐在木椅上,抬头看了看薇儿,薇儿的身高令她扬起了眉 毛。 “从小儿妈妈就让你吃最好的吧,啊? ”电梯工问道。 “是的……是啊……” 电梯工没再说话,打开一张报纸。薇儿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惊讶和打趣。从中学 到现在,她一般觉得自己和周围有点格格不入。 “到二层? ”电梯工隔着报纸问道。 “是的。”薇儿耸了耸肩。 电梯工放下报纸,注视着薇儿的表情。“今天很累了吧? ” “累得要命。” “凡事都要往好处想:今天的午饭我们吃到了沙拉。”电梯一直向下走,电梯 工说完这句话又继续看她的报纸。 薇儿朝她点了点头,可她并没看见。 看也没看薇儿一眼,电梯工又开口了。“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亲爱的一~你的 脸拉得可真长。” “我没有……我……”薇儿没接着说下去。如果说她在过去这仅有几周的职业 生涯里还学到点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沉默是金”。这也是父母一直想教给她的 东西——从在军队工作的父亲和当牙医的母亲那儿,她知道了少说多听是多么重要。 其实这一点也帮了她大忙。她就是靠这个找到现在的工作的。去年她妈妈在医院为 一个穿细条纹衣服的男人拔智齿的时候,她听到了两人之间轻声的对话,否则她怎 么也不会知道这个人就是密歇根的卡罗参议员——听差项目资格最老的支持者。修 了几次牙之后,卡罗参议员就记住了薇儿的名字。正是这样,她的命运才从此改变 :一个来自一位陌生人的馈赠。 薇儿靠在电梯间的内墙上,从背后看着电梯工看的那张报纸。另一个美国最高 法院的大法官下台了;美国总统的女儿又有麻烦了,这些新闻都没有意思。其他报 纸都压在了椅子下面。《地铁报》是放在最上面的一份。薇儿先找头条新闻:肇事 者身份被发现。标题下面就是刚才哈里斯给她看的那张照片,就是那个略带微笑的 黑人男子。她的工作牌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在一个死人旁边找到了。但不管是什么 原因,肯定不会是好原因。 “我可以借这张报纸看看吗? ”她问了一句就弯下腰从椅子下抽出那张报纸。 她眯起眼睛,凑近了去看那张照片,照片突然变成一片密集的黑点。 她眨眨眼睛,图像又恢复成原样一突利从照片里望着她。她想起了卡罗参议员。 她的命运就是被一个陌生人的一次无私的帮助所改变的。 “你到了。”电梯停在了二层。 当薇儿低着头从那个伊利诺伊老参议员身边走过而不敢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时, 她几乎能听见妈妈责备她的声音。你要勇敢一点,要保持积极向上的态度。这也是 妈妈让她来国会工作的原因之一。可是现在,当她看着报纸上的照片时,她想,妈 妈只说对了一半。人不仅仅应该为自己而勇敢——更应该站出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你不下去吗? ”电梯工问。 “哦,我落了点东西在楼上。”薇儿回答。 “你可真了不得。再上四层——” 电梯间的门刚一打开薇儿就挤了出去,跑到走道上,心里祈祷着哈里斯别走。 她快步跑着,职业装也跟着飘动起来。如果这样错过了他…… 不,她想都不愿意这样想。保持乐观。保持乐观。 “不好意思……借过……”她喊着,从两个抱着一大堆文件的男子中间穿过。 “慢点。”其中高个儿的一个冲她喊道。 “懒得理你”薇儿在心里说道。这里所有的人都喜欢对听差发号施令。她明显 放慢了脚步,由跑步变成快步走——不过没走两步,她就回头去看那两个人。他们 只是普通雇员。当然,她是个听差,但是……他们也只是普通雇员。她又开始飞奔, 但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到了走道的尽头,她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才敲了敲办公室的 门。 “是我! ”她向里面喊道。 没有人回答。 “哈里斯,我是薇儿。你还在吗? ” 还是一片寂静。她想把门把手旋开,可是门从里面锁住了。 “哈里斯,我有急事找你。” 咔的一声把手旋开了。哈里斯探出头来,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番。 “你没事吧? ”他终于问道。 薇儿在裤子上擦着汗裼褐的手心,心里又问了自己一遍。如果她现在想走还来 得及。她还能感觉到挂在脖子下的通行证,可是这次她没伸手去摸它。相反,她紧 盯着哈里斯的眼睛。 “我……嗯……我想问你……你还需要我帮你取东西吗? ” 哈里斯想隐藏住喜悦的笑容,可这次他没有藏住。“那可能不像你想的那么容 易。你确定你能——” “哈里斯,我在一个全是白人的学校上过学。我们学校只有两个黑人,而我是 其中的一个。有一年,他们撬开我的柜子,在我所有的运动服上写了两个字——黑 鬼。你觉得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难承受的吗? 现在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快告诉我要往 哪里走。” 加诺斯仔细找着办公室的门牌号,再次陷入沉默。 “我说错了吗? ”索尔斯问。 “不,”加诺斯回答,“没有人可以独自生存。他肯定有一两个信任的朋友。” “那你能把他们找出来吗? ” 加诺斯在427 号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旋开门把手,用力往里一推。 “这就是我的工作。”说完他就挂断了手机,把手机放进了风衣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