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爸爸要去工作了。”早上,罗威尔- 纳什向他四岁的女儿喊道。 她盯着电视,没有回应。 作为司法部的副部长,罗威尔还没习惯被人忽略的滋味,但说到家庭的时候就 是另外一码事了,于是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和爸爸说再见。”罗威尔的妻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们的家在马里兰。 罗威尔的女儿卡西- 纳什目不转睛地看着芝麻街的录像带,嘴角咬着麻花辫的 末梢,一只手在空中冲着她的爸爸摆了摆,“再见,埃尔莫……” 罗威尔笑了,接着和她的妻子挥手再见。在正式场合上,他司法部的同事都叫 他纳什副部长。他花了二十五年的时间才赢得了这个头衔,但自从他女儿知道给埃 尔莫配音的是一个和她的爸爸长得很像的高个子黑人(据卡西说她是埃尔莫最好的 朋友)后,埃尔莫就成了罗威尔的名字。使用频率在任何一天都高于副部长。 现在是早上七点刚过几分。罗威尔随手锁了门,转了转门把手,检查了三次。 天空灰蒙蒙的,太阳躲在云后。毫无疑问,很快就会下雨了。当他走到这个老屋子 旁的车道上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但仪式依旧。他像在过去一周每天做 的那样,检查了在视线范围内的每一个矮树丛、每一颗树和每一个灌木丛,还检查 了停在街上的所有车辆。现在到了最重要的一步,当他按了按钮,打开他的银色奥 迪的车门时,仔细检查了驾驶座。在车侧身的玻璃上,一道闪电一样的划痕依然清 晰可见,但加诺斯已经不在了。至少不在眼前。 他启动引擎,开到下木街,扫视着这个街区他还没检查过的地方,甚至包括附 近每间屋子的房顶。从哥伦比亚法学院毕业起的那天起,他在工作和生活中总是小 心翼翼——给清洁工工钱的时候总把钱清清楚楚地放在桌子上;告诫他的会计不要 逃税;在这个免费赠品盛行的小镇里报告游说员送给他的每件礼物。不吸毒、不酗 酒、这几年来没在任何一个他出席的社交场合有愚蠢的表现。就连他的妻子,他也 不允许她有任何落人口舌之处。一个寂静的夜晚,即便是大学生,也该回家了。喝 了很多酒……乘计程车时间太长……如果自己开车的话,她用几分钟就到家了,而 不是一小时。 她是几分钟就到家了,但一个小男孩却瘫痪了。她的车撞了那个小男孩,撞碎 了他的盆骨。经过快速思考和运用昂贵的法律花招后,律师消除了她的犯罪记录, 但不知怎么这事却落在了加诺斯手里。加诺斯第一次在晚上出现的时候,就警告过 罗威尔,一旦这件事泄露出去,会怎么样呢:法律时报的头条新闻——下一个科林 -鲍威尔? 罗威尔并不在意。他甚至毫不畏惧地告诉加诺斯,他不是靠躲避每次政治威胁 才坐到司法部的第二把交椅上的。他妻子的事情迟早都会曝光。所以,如果曝光得 早,……,他不会为此而加害哈里斯。 之后,加诺斯开始在罗威尔女儿的幼儿园里出现。就在操场上,他们带走了她。 那双黑色的,常常浮现于脑际的眼睛。罗威尔一眼就看到了他。没做任何非法的事, 只是站在那儿。对此,罗威尔清楚得很——家庭是另外一码事。 加诺斯没要求很多:哈里斯一打电话就通知他,让他别介入这件事。 罗威尔曾经以为很简单,但实际情况比他想的要艰难。这几天晚上,他越来越 辗转难眠。昨天晚上,他很晚才睡,但在早上五点钟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报纸跌落到 门阶上的声音。当他开上康内蒂克大街,驶向市中心的时候,他甚至不能直直地开 车。一滴水打在他的挡风玻璃上。又一滴。雨水倾泻而下。但罗威尔甚至都没注意 到。 毫无疑问,罗威尔一直都很小心。小心他的钱……小心他的事业……他的未来。 但现在,当雨水像熘散弹一样打在他的挡风玻璃上时,他慢慢地意识到小心和懦弱 之间原本有一道清晰的分界线。一辆行驶在他左侧的海军车超过了他。罗威尔微微 侧过头去看了看那辆车,但他看到的只是玻璃上的那道划痕。他回头看看身后的路, 那道划痕依然印在他眼中。 埃尔莫打败了副部长,他提醒自己。但他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清楚正因为如此 他不能再在这里坐下去了。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 “司法部副部长办公室,我是威廉姆- 约瑟夫。”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面试的时候,威廉说他的妈妈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因为它听起来像总统的名字。 现在,他仍然只是罗威尔的助手。 “是我,威廉。我需要你帮个忙。” “当然可以。您说吧。” “在我左手边最上面的抽屉里放着一套上周从我车门上采集到的指纹。” “是砸您窗子的那些小孩儿的,对吗?我以为您已经追查这件事了。” “我当时决定不追查。”罗威尔说。 “那现在呢?” “我改主意了。把那些指纹放到系统里,做个全面的扫描——我们的所有数据 库,包括国外的。”罗威尔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前窗刮水器。“再告诉皮切克让特 遣队来保护我的家人。” “发生什么了,罗威尔- ” “不知道,”他回答到,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他前面滑溜溜的马路。“要看我们 能找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