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这就是吗?”薇儿问道,她一边伸着脖子向上看,一边在弗吉尼亚的阿灵顿 市中心下了出租车。“我原来还以为会是个很大的科学城呢。” 前方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现代办公大楼,数以百计的过往乘客离开附近的巴尔斯 顿地铁站,又匆匆经过街边的咖啡店和时尚的小吃店,给人一种市区急急躁躁的感 觉。这座办公大楼不比周围其它的建筑物高大,但是正面浅橙色的石头上雕刻的那 七个大字却使这座楼很容易就脱颖而出了:国家科学基金会。 走到楼的前门,我拉开了沉重的玻璃大门,最后看了一眼街道。如果加诺斯在 的话,他肯定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在附近。 “早上好,亲爱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前台一位穿着绿色毛衣的 小姐问我们。我们的右边有一位身穿黑衣的矮矮胖胖的保安,他的目光在我们身上 只停留了几秒,但我们却感觉十分漫长。 “嗯……我们是来这里找明斯基博士的,”我一边回答,一边极力把注意力放 到前台小姐的身上。“我们事先约好了。国会议员科迪尔……”我补充道,抬出了 马休老板的名字。 “好的,”小姐回答,好像她确实很为我们高兴似的。“您的身份证复印件?” 薇儿看了我一眼。我们一直都在避免使用我们的真实姓名。 “不用麻烦了,特瑞,他们和我一起来的。”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声打断了我们。 后面的电梯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的女人,穿着时装设计名师制作的套装。她冲我 们热情地挥挥手,就好像我们已经是非常熟悉的朋友。 “马里林- 弗雷他斯——主任办公室的。”她对我们说。拍了拍我的手,她冲 我咧嘴笑了一下。她脖子上挂的身份证明使我明白了原因:立法和公共事务主管。 她可不是秘书。他们已经搬出了重要人物——虽然我从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我很了 解踢踏舞。国家科学基金会每年从拨款委员会拿到的钱高达五十亿美元,如果我能 领来一位拨款委员,他们会为他铺上他们能找得到的最漂亮的红地毯。这也是我为 什么使用了马休老板的名字,而没有用我自己的。 “国会议员到了吗?”她问我,笑容仍挂在脸上。 我在回头看那扇玻璃门。她以为我在找我的老板。事实上我在提防加诺斯。 “他一会儿就来——不过,他说我们不用等他,”我解释说“只是以防万一。” 她的笑容稍稍收了一点,但不是很明显。虽然她更愿意见到议员,但她也是个 聪明人,十分清楚议员手下的重要性。她一边领我们进电梯,一边说:“他什么时 候来都可以。” “啊,对了,欢迎你们来到国家科学基金会。” 电梯缓缓地向十层攀升,我的思绪又跳回了昨天坐电梯的情景:当时电梯不停 地撞击着墙,水一直往我们沾满了泥巴的头盔上流。靠在现在这黄铜的栏杆上,我 冲薇儿微微笑了一下,她没有理睬我,还是盯着电梯里不断跳跃的显示高度的数字 不放。作为朋友,她做得已经够多了,她想尽快摆脱这一切。 “我想你们来这里是要和明斯基博士谈关于中微子的问题吧。”马里林说道, 希望能够使我们的对话继续下去。 我点了点头,薇儿也表示同意。“大家都说他是专家,”她说道,希望自己的 话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问题。 “啊,他确实是,”马里林回答说。“那是他的起始研究领域——亚原子。虽 然他早期的工作是关于轻子的……当然,现在看来这都是基本的,但当时,那为我 们定下了标准。” 我们一起点了点头,就好像她讲的是电视里的填字游戏一样。 薇儿又问,“那么他就在这里做研究?” 那个女人笑了起来,通常这种笑声之后,会有人拍拍你的头。“我敢肯定明斯 基博士很愿意回到实验室工作,”她说,“但是他现在的工作不是。在这里,我们 主要的工作是关于基金的问题。” 这个描述看上去很中肯,但却是一个完全轻描淡写的回答。他们的工作不只是 关于基金,他们是控制基金的。去年,国家科学基金会在全球资助了超过两千多个 学术项目和研究机构。因此,他们几乎控制了世界上所有的重大科学实验——从能 看到宇宙变化的射电望远镜到能帮助我们控制天气的气候论等等。只要你有相应的 设想,那么国家科学基金会就会考虑提供财政的资助。 “我们到了。”马里林告诉我们。电梯门打开了。 我们左边的墙上写着几个闪闪发光的字:数学和物理科学理事会。标牌做得不 大,国家科学基金会的标志几乎都没有地方放,这是通常的做法,反正已经是国家 科学基金会第十一个部门的最大机构了。 马里林没有再说话,她领着我们穿过了角落的一个前台,到了一个等候区,看 上去很像是医院的候诊室。我们的左边和右边的墙上都贴着科学海报:一张上面是 彩虹下面的蝶形卫星信号接收器,还有一张是美国国家观测中心提供的风车星系的 图片。这些图片都是为了使来访者平静下来,但显然他们都没有起到这个作用。 远远的电梯门打开了,我的目光略过肩膀,想看看那是谁。如果我们能找到国 家首要的中微子专家,那加诺斯肯定也能。电梯里面出来了一位戴着厚厚的眼镜, 穿着皱巴巴的毛衣的男人,直接进了大厅。从他的穿着来看,只不过是个当地人。 看出我松了口气,薇儿又回头看等候区。等候区被几扇关闭的门包围着,所有 门上写的门牌号都是一零零五。我们正对的那扇门后面加了.09 。只有国家科学基 金会的房间会用小数点来划分吧。 “明斯基博士吗?”马里林一边轻轻敲着门,转着门把手,一边问。 门慢慢打开了,一位脸颊微微有点鼓,非常尊严的老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一边和我握手,一边向我身后看。他在找科迪尔。 “议员先生也许会稍晚一点。”马里林向他解释。 “他说我们不用等他。”我补充说。 “好…好极了。”他回答说,最终把目光放到了我身上。他轻轻地挠了挠自己 的胡子,用浑浊的灰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我。他的头发已经很稀薄,他的胡子也是如 此,白多灰少了。我想冲他笑一笑,但他的注视还是让我感到紧张。所以我不喜欢 和搞学术的人打交道,他们总是缺一点社交技能。 “我以前没见过你。”他最后说。 “安迪- 德芬尼,”我自我介绍了一下。“这位是——” “凯瑟琳。”薇儿回答,并不要我的帮助。 “我们的实习生。”我又加了一句,可以保证他再也不会看她第二眼了。 “我是阿诺德- 明斯基博士,”他一边握了握薇儿的手,一边说。“我以前养 的那只猫也叫凯瑟琳。” 薇儿尽量礼貌地点了点头,开始看房间的其他地方,试图避免进一步的对话。 博士的房间里的沙发带着沙发套,一套相配的椅子。从他办公室右边的窗户往 外看,能看到阿灵顿美丽的景色。就像所有的学术人员一样,明斯基直接就回到了 自己的座位上,桌子上堆了厚厚的文件,书还有杂志文章等。就像他的工作,每一 个分子都有自己的作用。我坐了他面前的那把椅子,薇儿坐了窗边的那把。从那里 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街道,她已经在寻找加诺斯了。 我开始观察墙壁,看看有什么可读的东西。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和一般的人不 同,明斯基的墙上并没有挂他的证书,著名人士的相片或者是用相框框起来的报纸 剪贴。这有点不同寻常,大概是他所取得成就已经能证明他无愧于这里。 当然,每个地方还是有自己的特点。明斯基桌子旁边的墙上都是齐天花板的内 嵌式书柜,装满了数以百计的书和学术文章。书都有点磨损了,这很说明问题。在 国会,名誉和关系决定一切,在科学界,知识是最重要的。 “您这张照片是和谁在一起?”薇儿指着一张镶着银色精致像框的照片问。照 片上明斯基和一位岁数比他大的人在一起,那人的头发卷曲,表情怪怪的。 “穆雷- 吉尔曼,”明斯基说。“诺贝尔奖获得者…” 我的舌头忍不住在嘴里动了动。看来关系在哪里都很重要。 “那么我今天能帮你们些什么呢?”明斯基问。 “事实上,”我说,“我们想向您请教一下关于中微子的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