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再问一次,这个是做什么用的?”明斯基博士问道。他掰开了一个曲别针, 用它轻轻地敲着桌边。 “只是背景,”我说,希望能够继续我们的讨论。“我们拿到了这个我们一直 在关注的项目——” “一个新的中微子实验?”明斯基打断了我,显然很激动。这仍然是他喜欢的 话题,所以如果有了新的数据,他很希望能最先玩玩这个玩具。 “我们真的还不能说,”我回答说,“现在还只是在起步阶段。” “但如果真的——” “事实上是一个国会议员的朋友,”我打断了他,“不是为了大众消费。” 这个人拿过两个博士学位,他一下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国会议员每天都要帮助 自己的那些朋友。这就是为什么国会山的真正新闻绝不会出现在报纸上的原因。如 果明斯基需要我们的帮助,他明白他首先要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那么中微子,嗯?”他终于问了出来。 我笑了。薇儿也是——不过她轻轻扭了一下头,向窗外扫了一眼,我看得出她 还在找加诺斯。我们不可能超过他太远。 “我可以这样解释,”明斯基说,迅速切换到了教授的方式。他举着那个掰直 了的区别针,先向上,然后向下,从天花板到地板。“当我们还坐在这里的时候, 五百亿——不是五千万——的中微子从太阳飞来,穿过你们的颅骨,透过你们的身 体,脚,一直透过我们下面的九层楼。它们不会停在那儿——它们会一直穿过我们 楼的水泥面,穿过地核,穿过中国,回到银河系。你们认为你们现在和我坐在一起, 事实上你们正在受到轰炸。五千万的中微子。每一秒钟。我们生活在它们的海洋之 中。” “但是他们像质子吗?电子?它们是什么?” 他目光往下移了移,避免做出鬼脸来。对于专家来讲,这种门外汉是最令人头 疼了。“在亚原子的世界,有三种粒子是有质量的。第一种,也是质量最大的微粒 是夸客,构成了质子和电子。第二种是电子和它的相对物,质量要轻一些。最后一 种是中微子,它们的质量特别轻,所以现在还有争议,有人认为它们根本就没有质 量。” 我点了点头,但他知道我其实还是不明白。 “这就是意义的所在。”他补充说,“你可以把望远镜里看到的所有东西的质 量都计算出来,但是当你把所有的质量都累加起来,也只是整个宇宙的百分之十。 还有百分之九十无法解释。那么那缺失了的百分之九十哪里去了?物理学家一直在 研究这个问题:宇宙的那部分质量哪里去了?” “中微子?”薇儿小声问到,已经很适应自己的学生身份。 “中微子,”明斯基说,用曲别针指着她的方向。“当然,也许这到不了百分 之九十……但可能是其中的一部分……很可能是主要的部分。” “那么如果有人研究中微子的话,他们可能是要……” “……打开整个宝库,”明斯基说。“我们现在游览于其中的是在碰撞中产生 的,超新星,衰变,在太阳的核心。现在明白这三种物质的共同之处了吗?” “大爆炸?” “创造,”他坚持说。“这也是物理学家一直试图弄明白的,这也是为什么几 年前他们把诺贝尔奖颁给了大卫和科史玛。解开中微子之谜,也就有可能解开整个 谜团,更好地了解宇宙的演化。” 这个回答不错,但是我还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现在只能单刀直入了。“可以 用来制造武器吗?” 薇儿的目光从窗外漂了回来;明斯基微微抬起了头,用科学家的眼光审视着我。 也许我前面的这位是天才。但他不可能想到那么多。 “为什么会有人把它用作武器呢?”他问。 “我没说有人把它用作武器——我们只是……我们想知道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明斯基放下了曲别针,把手平放到桌上。“这到底是个什么项目,德芬尼先生。” “也许这个问题我应该留给议员先生来回答。”我说,试图缓解这种紧张的气 氛。而这却进一步增加了紧张的局面。 “也许你最好能把那个项目的提案给我看看。”明斯基说。 “我也很愿意——但现在还要保密。” “保密?” “是的,先生。” 弦已经拉到了极限。明斯基没有动。 “听着,我可以跟您讲实话吗?”我问。 “好主意。” 他的这种讽刺听起来象是一种精神上的鼓励。我有意地在椅子上扭了几下,假 装他已经控制了局面,会得到一点内幕消息。他可能比我要大二十多岁,但是我一 直在和世界上最好的操纵者玩游戏。明斯基只不过是个在科学上拿了个A 的人而已。 “好吧,”我开始解释。“四年前,我们办公室拿到了一个初步提案,是关于 最新型的中微子研究设备。这份提案直接邮寄到了议员的家庭地址。”明斯基拿起 了他的曲别针,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进入了内部。 “提案是谁做的?政府还是军队?”明斯基问。 “你为什么这么说?” “其他人都不会有这个财力。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私人的公司也不会有这 个能力的。” 薇儿和我交流了一下眼神。我们又想到了温得尔,或者到底是谁呢? “你能不能和我谈谈这个项目的情况?”明斯基问。 “根据他们的说法,只是为了进行研究,但是后来有人在地下一点五英里的地 方建了一个全新的实验室,这就开始引起了大家的主意。因为参与人员的关系,我 们希望能够确保从现在起的未来十年内,这个问题不会回来招惹我们。这就是为什 么我们想知道,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这有可能为我们带来多大的损失?” “那么他们使用了旧的矿井,是吧?”明斯基问。 他听起来一点都不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回答说。 “这是唯一的办法。日本的卡米诺卡实验室就在一家旧的锌矿井里……安大略 省的萨德伯雷,是在一家黄铜矿井里……你知道挖一个那么深的洞成本有多大吗? 然后还有测试所有支撑物的成本?如果不用旧的矿井,你的项目还需要两个十年, 再加上数十亿美元。” “那为什么要到地下呢?”薇儿问。 明斯基看上去对这个问题很不满。“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实验受宇宙射线干扰。” “宇宙射线?”我十分怀疑地问。 “它们一直在对地球进行轰炸。” “宇宙射线是?”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像科幻小说,”明斯基说,“但是你们想象一下:当你 们乘飞机跨越海岸飞行的时候,那就相当于作了两次胸部透视。所以飞行人员要定 期接受检查,看看是否怀孕。现在我们周围到处都是粒子。所以,为什么要把实验 放到地下?因为没有背景噪音。在上面,这里,你的手表也有辐射——即使是使用 最好的铅制防护,也不能避免无处不在的辐射。在地下,所有的这种辐射都不存在, 这就使其成为可以探测到中微子的有限的几个地方之一。” “所以实验室才会在地下……” “……这是个必要条件,”明斯基说,“这是唯一的办法。没有矿井,就不会 有项目。” “地点,地点,地点,”薇儿小声嘟囔着,朝我的方向看了看。三天里第一次, 我们开始明白所发生的一切了。我们一直都以为他们是需要这个矿井把项目掩盖起 来,但实际上,他们需要这个矿井来推动他们的项目。所以他们需要马休把矿井的 问题加到议案中去。没有矿井,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到底在地下做了什么,”明斯基指出。“你们有 计划书吗?” “有……不过……计划书在议员那里,”我说,感觉秘密快要揭开了。“但是 我能记得大部分的内容——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金属罩,填满了那种叫做光电倍增管 的东西——” “中微子探测器,”明斯基说。“你用重水把水箱灌满这样就可以截住——也 就能探测到——中微子。问题是,由于中微子到处飞,和其他的物质反应,它们的 性质会不断发生变化,变成不同的中微子‘味’。就像是变身博士那样。所以很难 探测。“ “那么那些光电倍增管是为了观测用的了?” “可以把它看作是很大的封闭式显微镜。这是很贵的一种尝试。世界上只有几 台。” “那么磁铁呢?” “什么磁铁?” “那里有一条很窄的通道,有很大的磁铁。这些金属管差不多有这个房间这么 长。” “他们那里有加速器吗?”明斯基问,有点糊涂了。 “不知道——还有一点,这个大箱子上的标志是:钨。” “钨块,听上去就是加速器,不过——”他停了下来,很意外地沉默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过,如果你用探测器的话,一般就不会用加速器。噪音……会干 扰的。” “您确定吗?” “谈到中微子……这个领域还在发展……没有人敢确定什么。但是到现在为止, 人们要么是研究中微子的存在,要么是研究它们的运动情况。” “那要是把探测器和加速器放在一起,会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明斯基说。“我从来没听说有这么干的。” “但是如果他们这么做了……可能会有什么后果?” “也许,从技术的角度来说——” “为什么可能是政府或军队想要这个呢?”薇儿问到,切入了问题的关键。有 些时候需要孩子来直接切入正题。明斯基并不生气。他知道政府插手科学一般意味 着什么。 “当然可能会有防卫方面的考虑,”他说,“这一般不需要加速器,但是如果 你想知道一个国家是否有核武器,你可以派架无人驾驶飞机飞过去从空中取样,然 后将空气样本送到安静的矿井下面分析一下空气中的辐射含量。” 这是个不错的理论,但如果只是这么简单,温得尔——或者不管是谁——只要 向国防部的分委员会直接要个矿井就行了。偷偷摸摸地把它塞进马休的议案,从而 通过内部委员会的批准。他们用了欺诈的手段——这说明他们一定是在从事一项他 们不想公开的勾当。 “那么武器有没有可能……或者是造钱?”我问。 明斯基陷入了沉思,他用曲别针捋着自己的胡子,“……武器当然有可能…… 但是你刚才说的造钱……你是这个意思还是打了个比方?” “什么意思?” “这跟中微子的特点有关。你们不可能像看见电子那样看见中微子。显微镜也 看不到——就象鬼一样。只有它们和其他原子微粒反应的时候你才能看到它们。例 如,当中微子碰到了原子的原子核时,会产生一种光学的音振现象。我们只能看到 音振,告诉我们中微子就在那里。” “那么当两种物质相撞时,你们就会测量这个反应的过程。” 薇儿说。 “没错——困难的地方是,当中微子碰到你的时候,它也会改变你。有人说这 是因为中微子在不停地改变性质,也有人假设当发生了碰撞时,原子发生了改变。 没有人知道答案——至少现在不知道。” “这跟造钱有什么关系?”我问。 让我们吃惊的是,明斯基大笑了起来。他的胡子随着笑声不停的抖动着。“听 说过变形吗?” 薇儿和我没有动。 “像米达斯国王?”我问。 “米达斯…大家总是说米达斯,” 明斯基笑了,“你们不认为科幻是科学的 第一步吗?” “所以你可以用中微子来炼金?”我问。 “炼金?”明斯基回答说。“炼金术是中世纪的哲学。变形是一种科学——通 过亚原子反应将一种物质变成另一种物质。” “我不明白,中微子怎么能…?” “好好想想那个变身博士吧。中微子开始是以一种“味”,然后又变成另外一 种。所以中微子可以让我们知道物质的性质。这儿……他拉开了桌子左边最上边的 一个抽屉。翻了一会儿后,他砰的一声关上,又打开下面的那个。“是的,在这儿 ……” 他拿出了一张纸,在桌子上啪的一放,展示出一个熟悉的表格——元素周期表。 “我想你们肯定看过这个表,”他说,指着上面的元素,“一——氢;二——氦; 三——锂……” “元素周期表。我知道它的原理。”我说。 “啊,你知道?”他又低了低头,掩饰住自己的微笑。“把氯找出来。”他最 后补充说。 薇儿和我一起往前探,认真查着元素表. 薇儿的科学差不多达到十级,她用手 指敲了敲字母Cl。氯: 17 氯 “原子数17,”明斯基说。“原子重量35.453(2) ……非金属类别……黄绿色 ……卤素。你们听说过,对吧?” “当然。” “这个,在几年前,在一个原来的中微子探测器中,他们用氯灌满了一个十万 加仑的水箱。那个味道简直是可怕极了。” “就像干洗剂的味道。”薇儿说。 “没错。”明斯基说,有点意外,但很高兴。“现在,记住,只有中微子和其 他原子碰撞时,你们才能看到——那可是个奇妙的时刻。当中微子和氯原子发生反 应的时候,物理学家们突然发现……”明斯基指着周期表,用他的曲别针指着氯旁 边的元素。原子数18。 1718 Cl Ar “氩。”薇儿说。 “氩。”他又重复了一遍。“元素符号Ar。17到18。一个额外的质子。紧挨着 元素周期表右边的元素。” “等一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当中微子与氯原子碰撞时,它们都会转变成氩?” 我问。 “都会?我们哪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不,不,不可能……只是很小的氩原子。 每四天一次。确实是很惊人的时刻——完全是随意的,靠上帝的保佑。中微子碰撞, 就在那儿,十七变成十八……杰奇尔变成了希德。” “这就是我们周围的空气中正在发生的变化吗?”薇儿问。“我的意思是,您 刚刚不是说过中微子无处不在吗?” “目前的干扰这么多,你是看不到反应的。但是如果用加速器把它隔离出来… …加速器在地下足够深的地方……你以一束中微子为目标……当然,没有人能精确 到这个地步,但是想象一下,如果你能控制它,你选择想要发生反应的元素;使中 微子和其碰撞,生成其元素表中紧挨在它右边的元素。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 我的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那就可以把铅变成黄金了。” 明斯基摇了摇头——然后又开始笑了起来。“黄金?”他问“为什么要黄金?” “我觉得米达斯……” “米达斯的故事是给小孩看的。想想现实吧。黄金值多少钱?三百……四百美 元一盎司?去买一条项链和一条漂亮的手链,我确信那一定很不错——不错是不错, 不过目光短浅。” “我不确定我——” “忘了神话故事吧。如果你真的有变形的能力,用它来造黄金可太傻了。在现 今的世界,有价值的东西太多了。例如……”明斯基又开始用他的曲别针指元素表。 元素符号Np. 93 Np “不是氦吧。”我问。 “镉。” “镉?” “以海王星命名的。”明斯基解释道,像永远是我们的老师。 “那是什么?”我问,打断了他。 “啊,你没明白。”明斯基说。“问题不是那是什么?问题应该使它能镂颐窃 斐墒裁础彼肿詈笄昧艘幌拢亚鹫肱驳搅私舭ぷ诺挠冶咴亍?br /> 9394 NpPu “Pu- ” “铀。”明斯基说,他的笑容消失了。“现今的世界,这是有争议的元素表上 最有价值的元素。”他抬起头看着我们,确定我们听明白了。“向新的米达斯点金 术打个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