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正值葡萄收获季节,公路上,一辆劳斯莱斯正朝东海湾游艇码头驶去。达戈斯塔从 车后座坐起身看着窗外,试着忘掉刚才自己那浑身僵直、痛苦的感觉。杀害卡特夫斯的 凶手和犯罪现场的情景严重地摧残了他的神经,他整晚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为了这次特殊任务,潘德格斯特把他的专职司机波科特留在家里,选择自己来开这 辆大车。这是个美丽的秋日,清晨的阳光在沙滩上闪闪发光,就像浪尖上闪动的点点碎 银。斯塔腾岛渡轮不断地翻搅着船尾的海水,慢慢地驶离港口。桅杆上的旗帜沐浴在海 风中,不时地发出啪啪的声音,成群结队的海鸥就跟在它后面飞舞。斯塔腾岛略显蓝色 的山脉渐渐从地平线上生气,新泽西城的轮廓也在不知不觉中清晰起来。一阵阵混着咸 味的海风从窗口涌进车里。 达戈斯塔把目光转向码头。码头上竖着一面墙,来阻挡粗人觊觎那些豪华游艇。但 是,人们还是可以站在CoentiesSlip上,清楚地看到一艘艘游艇整齐地排列在它们的泊 位上,反射着明媚的阳光。 “没有许可证是进不去的,”达戈斯塔说。“我曾跟布拉德谈过,我知道他是个什 么样的家伙。” “我们走着瞧,”潘德格斯特说。“我总喜欢先用礼貌的方式接近其他人。” “如果礼貌接近的尝试不奏效呢?” “我会用更正式的方法。” 达戈斯塔不明白潘德格斯特所谓的“正式”是什么意思。 潘德格斯特减慢劳斯莱斯的速度,同时打开驾驶座旁定做的一个樱桃木隔板,露出 嵌在里面的笔记本电脑。他按下了几个键。他们开近通往港口普通停车处的铁丝网大门, 门卫看到一辆劳斯莱斯开过来,赶忙打开了大门。潘德格斯特把车停在停车场的入口处, 这儿刚好可以看到上湾的迷人景色。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艘豪华游艇。 虽然海湾里停泊着很多艘游艇,它们高耸的桅杆看上去就像树林般茂密,他们还是 轻易地认出了屏幕上的那艘游艇。它就停泊在停车场的另一端。 达戈斯塔吹了个口哨。“这艘船可真棒。” “的确。这是艘费德船厂2003年制造的机动游船。船体是在德福格特定做的。船长 五十二米,排水量七百四十公吨。TwinCaterpillar2500 马力柴油机,航行速度30节。 船内设施应有尽有,而且非常舒适。” “多少钱?” “布拉德花了四千八百万买下它。” “天哪。他要这么一艘船干什么?” “也许他不喜欢坐飞机。或者是因为他做事情时不喜欢被人偷听或是偷看。而且, 有这么一艘船确实可以随时进行国际间的航行。” “真有趣,上次采访布拉德的时候,我记得,当我说让他留在国内的时候,他显得 很紧张。可能他正计划出国旅行。” 潘德格斯特目光敏锐地看着他。“真的吗?”他把车停在第二层安全门前:通往贵 宾停车场的大门口,一个长相凶恶,下巴突出,染着红头发的小个子保镖把守在门口。 达戈斯塔马上识别出他是哪个类型的人。他是那种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人: 即使是一辆59版的劳斯莱斯银色幻影。 “干什么?” 潘德格斯特把警徽从车窗递了出去。“我们来这儿找洛克·布拉德先生。” 那个人看了看徽章,又看了看潘德格斯特。他满脸怀疑地问:“那他呢?” 达戈斯塔也把警徽递给了他。 “你们找他什么事?” “警察局找他有事。” “我打个电话。” 那个男的拿着警徽回到他的小隔间,接通电话,说了几分钟,然后拿着一个无线电 话走了回来。 “他想跟一个叫达戈斯塔的人说话。” “是我。” 那个人把电话递给他。 “我是达戈斯塔。” 布拉德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我就知道你得回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达戈斯塔心头马上燃起了熊熊怒火。上次在健身俱乐部,这个人 就妄图羞辱他;而且,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派人追杀他的人。除此之外,他还几次三番 次想激怒他。“我们可以选择心平气和地采访,”他尽量使语调显得平稳。“或者选择 不愉快的方式。选择权在你,布拉德。” 电话那头传出一阵爆笑。“你还在用在俱乐部时那套陈词滥调唬我?让我来告诉你 吧。我们经历了那次短暂而不愉快的闲聊之后,我就吩咐手下的人去查你的底细。现在 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知道你肮脏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比如说,我知道你那个在加拿大 的妻子都干了些什么,六个月来,她一直在背着你偷汉子。那个男的叫彻斯特·多尼米 克。他在水源市(Edgewater )为温内贝格公司卖车——嘿,也许她现在正在和他亲热 呢。想想那情景,嗯哼?” 达戈斯塔紧紧地攥住电话。 “我还知道关于你小说的销售情况。精装本和平装本加在一起,上一部一共卖出了 6215本。这里面还包括你妈妈买的那些。看看你背后,那是史蒂芬·金!”他的笑声变 得更加刺耳。“然后我从你昔日工作的纽约警察局拿到了你的个人资料,其中还包括了 你的训练记录。它们读起来非常有趣儿。我还有你的医疗和精神病治疗记录,甚至连加 拿大的也有。患上这些顽疾一定够你受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你妻子才会和那个 老彻斯特暗通款曲吧。还有抑郁症,唉,这可挺难治啊。你今天早上吃舍曲林了吗?拥 有一家医疗保健机构,你就能知道很多有意思的事儿,对吧?读完你的这些资料,我脑 中闪出几个词,像病秧子,一贫如洗、失败者。” 达戈斯塔的眼球上似乎附着了一层红色的幕帘。“布拉德,你刚刚犯下了你一生中 最大的错误。” 回应他的是更狂放的笑声,随后就断线了。 达戈斯塔把电话还给了那个侍者。他的脸就像火烧一样红。这个狗娘养的。这个狗 娘养的。搜集人们私生活中那方面的信息,他这么做是犯法的——不是吗?刚才布拉德 说话声音那么大,达戈斯塔猜想也许潘德格斯特也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他咽了口吐 沫,但他发现自己很难压制下心头的怒火。 “你们挡住门了,”那个岗哨里的人说。接着,他考虑了一下,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先生。” “我们先去市区转一圈”,潘德格斯特对侍者说。“让布拉德先生留点时间转变想 法。” “他是不会改变想法的。” 潘德格斯特用怜悯的目光久久注视着侍者。“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该站到一边儿 去?真希望你知道。当然,这是为了你好。” “你是什么意思?” 潘德格斯特还没等他回答,就把劳斯莱斯从门口倒开,踩了脚油门,满意地在门口 留下了一道轮胎印。他在停车场调转车头,便朝国家大道疾驰而去。潘德格斯特回过头 看了看达戈斯塔。“你没事吧,文森特?” “我很好,”达戈斯塔咬牙切齿地说。 潘德格斯特一个右转弯,开始绕着市区行驶。“看起来,要对付布拉德先生,我们 的方法要再强硬一些。” “是啊。” 潘德格斯特松开一只手,按了一下旁边内置式电话的按钮。 话筒里传出一阵通话音,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接听了电话。“海威尔德上尉。” “上尉吗?我是潘德格斯特。我们需要一张传票和我早上跟您提到过的许可证。” “出于什么理由?” “拒绝合作。有逃逸嫌疑。” “得了。布拉德并不是什么哥伦比亚毒品贩子,也不是中西部地区的恐怖分子。他 是美国重要的企业家。” “是的。有很多海外户头和海外产业,而他刚好住在他的游艇上,游艇加满了油, 贮存了足够的储备,可以随时横渡大西洋。只需要用一个油箱的油,他就可以航行到加 拿大、墨西哥、南美洲或者欧洲——随便哪个都行。” 一声叹息从电话那头传来。“他是个美国人。他有护照。他想去哪儿都行。” “他是个很不合作的证人。他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很多人都拒绝回答问题。” “葛罗夫和卡特夫斯被谋杀的前一晚都给他打了电话。这当中是有联系的,而我们 需要找到它。” 又是一声不耐烦地叹息。“这种不符合常规的行为只会在法庭上为我们带来麻烦。” “他恐吓了达戈斯塔中士。” “他那样做了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他利用其手下的北大西洋健康中心收集达戈斯塔的个人资料,并对他进行暗示性 威胁。” 看来他确实听到了。达戈斯塔想。 “是那样吗?”她停顿了一下。“那么好吧,你们继续干吧。文件已经准备好了, 只需要签字就可以了。” “非常好。”潘德格斯特把传真号码告诉了她。 “潘德格斯特调查员?” “什么事?” “这件事不要操之过急。我很在意我的事业。” “我也很在意。” 他们刚从珍珠路掉头往游艇港口赶,传真文件就从车上小巧的击打式打印机里吐了 出来。潘德格斯特慢慢地开过外面的停车场,并从打印机上撕下传真,递给了贵宾停车 场门口的侍者。 “又是你们?”那个人说着接过了传真。 潘德格斯特笑了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姿势。“对布拉德什么都别说。” 那个人读了一遍传真,然后还了回来。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也许他并不十分厌恶 这次转变。 “现在请让开吧。”潘德格斯特平静地说。 “是的,先生。” 他们把车停在贵宾停车场,潘德格斯特打开一只皮箱,朝达戈斯塔打了个手势。 “给你的。” 达戈斯塔朝箱内望去。里面是一柄大约三英尺长的破碎槌,又黑又丑,很像禁药取 缔机构破获毒品走私案时用的槌子。 “你在开玩笑吧。” “我是说真的,亲爱的文森特。”潘德格斯特说完,微微一笑。 达戈斯塔两只手抓住槌子两边的把手,用力把它拿了出来。他们下了车,朝中间的 船坞走去。那艘游艇赫然耸立在他们面前,很多条缆绳将它固定在船主的私人港口内。 这艘白色的游艇有三层封闭的甲板,数十个有色玻璃窗和一个装满电子仪器的驾驶塔。 暴风云号几个字被整齐地刷在了船尾。 “船员怎么办?”达戈斯塔问。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布拉德是一个人。” 一扇大铁门栏在私人港口的船坞外。潘德格斯特走到门前跪了下来,开始摆弄那把 锁。在达戈斯塔看来,联邦调查员的工作好像只是检查门锁有没有开裂的迹象。也许是 这样吧,因为大门在他手下应声而开。 “我们的行动要快。”潘德格斯特站起身说道。 达戈斯塔弓着身子向前走,身后拖着那把破碎槌。虽然枪击事件过后,他已经在健 身房里进行了一系列恢复训练,但他现在还是很胖,这把槌子至少有四十磅重,每走一 步,他受伤的手臂就会提出强烈的抗议。暴风云号的跳板已经收了起来,但他们发现在 船尾处,和船坞平行的地方,有一扇紧锁的舱门。潘德格斯特在舱门外站定,从夹克里 掏出他定做的LesBaer.45手枪,向后跨了一步,瞄准舱门。 “我掩护你,文森特。”他说。 达戈斯塔努力在脑中搜寻记忆的片断。当年在理论课上老师是怎么讲的来的?不要 撞门,把槌子固定好,向内旋转。他做了个深呼吸,使出浑身的力气抓牢槌子的把手, 猛然向前发力,随着令人欣喜的“啪嗒”声,舱门缓缓向内滑开。潘德格斯特随即窜进 门内,举起枪,准备随时射击,达戈斯塔也随后爬入门内。 他们来到一条很窄的走廊,一边的舱壁上刷着油漆,另一边则是一排镶着有色玻璃 的窗户。潘德格斯特突然闯入一扇嵌在墙上的舱门,随后发现他们正站在一间非常宽敞 的客厅里。整间客厅都包裹在奢华的奶油色地毯中,当中摆放着一张色泽乌黑光亮,周 围镶着金边的木桌。 “联邦调查员!”潘德格斯特大声叫道。“不许动!” 布拉德站在屋子中间,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保暖衣,手里拿着一支雪茄,完全被眼前 的情景惊呆了——达戈斯塔这么认为的——陷入暂时的恐惧当中。 “不许动!” 布拉德马上反应过来,气得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露,愤怒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惊 讶。他把雪茄送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呼了出来。“这样啊,原来是废物 带着后援部队回来了。” “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布拉德刚要往前走,潘德格斯特马上给他发出警告, 并始终用枪指着他。 布拉德摊开双手。“达戈斯塔,这可以作为你下一本小说中的一个情景。我敢打赌, 这条船上的一切你肯定从未见过,从小在卡迈因大街的贫民窟里长大,父亲是个下贱的, 整天在台球室骗钱的警察,而母亲则……” 达戈斯塔朝他冲了过去,但潘德格斯特以更快的速度飞奔过去,拦在了两个人中间。 “中士,不要给他他想要的。” 达戈斯塔憋闷地喘了口气。他被气得简直无法呼吸。 “来啊,”布拉德讥笑道。“让我们看看你那大肚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虽然我已经 六十岁了,但我只要一只手就能抓起你的肥屁股。” 潘德格斯特盯着达戈斯塔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达戈斯塔咽了口吐沫,向后退 了几步。 潘德格斯特转过身,他那银色的眼珠死死地盯住布拉德。 “再来看看这位,联邦调查局派来的负责人。南方腹地的白色垃圾。看起来非常的 白。” “随你怎么说。”潘德格斯特平静地说。 布拉德自大地放声大笑,样子活像一条黑色大毒蛇在保暖服里来回扭动。布拉德铲 子般的手指紧紧地夹住雪茄,狂笑过后,他又把雪茄重新插回嘴里,向他们吐出一团烟 雾。 潘德格斯特把传真件放在一张黑檀木桌上,然后指着墙上的一块嵌板说:“中士, 请把那扇嵌板打开。” “你们给我该死的等一下,你么得有许可证……” 潘德格斯特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按在传真上。“读读这个。” “我要找律师。” “首先,我们会严格遵守许可证上的各项条款,并执行允许的指令。如果踏错一步, 等待你的即将是手铐和妨碍执法调查的罪名。船上还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操你妈。” 达戈斯塔走到潘德格斯特所指的嵌板面前,按了一下上面唯一的按钮。嵌板向一旁 花开,露出里面整片墙的电子设备,一台监视器和一个键盘。 “把中央处理器拿出来。” 达戈斯塔把监视器转向一边,顺着它的电线,在下方的壁灶里找到了一个盒子。 “别碰我的电脑。” 潘德格斯特朝桌子上点了点头。“许可证上写着呢,布拉德先生。” 达戈斯塔拽住电线猛地向上一提,把中央处理器从壁灶里拽了出来。接着他从兜里 掏出证物标签,分别贴在驱动盘和鼠标、键盘的插头上。然后他放下盒子,把双手交叉 在胸前。 “你身上带武器了吗?”潘德格斯特问布拉德。 “当然没有。” 于是,潘德格斯特把又他的LesBaer 手枪插回了西装口袋。“好了,”他马上降低 音量,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悦耳。他操着那口浓重的南方口音接着说:“布拉德 先生,除了许可证,这里还有一份传单,我希望您读一下。” “我要找我的律师。” “这个自然。我们现在就带你去曼哈顿警察总局。宣誓后,我们会问你一些问题。 那时你可以请一位律师在场。” “现在我就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 “你现在得带在这间屋中央,而且要保证双手放在看得见的地方。你现在不能给你 的律师打电话,因为这正是你现在想做的。情况适宜的时候,我们会允许你打电话的。” “真是笑死我了。你们没有司法权,我要扯碎你的徽章,杀了你当午饭吃,你这个 白化病杂种。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和谁打交道。”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的律师一定会建议你省掉刚才这段简短的谈话。” “我是不会去曼哈顿警察总局的。” 潘德格斯特打开他的警务对讲机。“南曼哈顿分局吗?请问你是哪位?雪莉吗?我 是联邦调查局的潘德格斯特。现在我在东海湾游艇码头,洛克·布拉德先生的游艇上… …” “你马上给我关掉对讲机。” 潘德格斯特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对,洛克·布拉德,在他的游艇上,暴风云号 上。我们要把他带回去,询问他关于葛罗夫和卡特夫斯谋杀案的情况。” 达戈斯塔发现布拉德的脸都气白了。他肯定知道,现在征购纽约城的新闻组织都在 密切监视警察局的每个动向。 “不,他不是犯罪嫌疑人。我重复一遍:不是犯罪嫌疑人。” 有意思的是,潘德格斯特每句话的重音却明明给人以反方向的暗示。 布拉德紧紧地皱着他克罗马农人一样浓密的眉毛,从他突出的眉骨下狠狠地怒视着 眼前这两个人。他咽了口吐沫,努力做出通情达理的样子。“那个,潘德格斯特,你没 必要楞装成作风强硬的警察。” “雪莉,我们需要支援,来维持群众秩序,还需要一辆护送布拉德先生回市区的警 车。就是那样。三个人应该够了。为了以防万一,派四个人吧。我们正在和知名人士打 交道,看上去可能会很忙。” 潘德格斯特把对讲机收进西装,又掏出了他的手机,递给了布拉德。“现在你可以 给律师打电话了。曼哈顿警察总局,审问室,地下一层,四十分钟内赶到。我们会提供 咖啡。” “你这个杂种。”布拉德一面打电话,一面低声咒骂着。打完电话后,他又把电话 还给了潘德格斯特。 “我想他刚才肯定也把我的建议向你重复了一遍:把你的嘴牢牢地闭上。”潘德格 斯特笑着说。 布拉德什么都没说。 潘德格斯特开始在客厅里闲逛,非常随意地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欣赏挂在墙上 的版画,好像在消磨时间一样。 “我们现在走吗?”最后布拉德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又开口说话了。”达戈斯塔说。 潘德格斯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看来我们的布拉德先生是个不听劝告的人。” 布拉德安静下来,强烈的憎恨使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我想我们得在这儿多待一会儿,中士。你知道,得把该做的事都检查一遍。” “好吧。”虽然此刻达戈斯塔仍然气得直冒烟,但他意识到自己得挤出一点笑容。 因为他现在明白了潘德格斯特这么做的目的。 潘德格斯特继续在房间里闲逛,在这儿整理一下报纸,又到那儿欣赏一幅裱装好的 石板画。十分钟过去了,布拉德显得更加不耐烦。接着,达戈斯塔听到一阵微弱的警笛 声,和远处扬声器的声音。潘德格斯特拿起一本《财富》杂志,随便翻了几页,又放了 回去。他看了看表。“你觉得我错过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达戈斯塔中士?” “你看过相册了吗?” “真是个好主意。”潘德格斯特打开相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有几页,潘德格斯 特看得格外专注。他像是在辨认照片上的什么人,至少,在达戈斯塔看来是这样的。 他合上相册,叹了一口气。“可以走了吗,布拉德先生?” 布拉德转过身,黑着脸穿上一件防风上衣。 潘德格斯特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布拉德。达戈斯塔扛起那把破碎槌跟在后面。他们 刚从舱门走到船坞,外面的人群的喧哗声陡然高涨起来:人群的吵闹声、警笛的尖叫声、 扬声器里一个官员的声音混成一片。铁门外,有很多摄影师正在费尽心思地往前钻。很 多警察正费劲儿地从人群中清出一条小路,好让他们的车能够开出去。 面对这种情景,布拉德突然停了一下。“你这个杂种。”他几乎把涂抹喷到了潘德 格斯特脸上。“你故意拖延时间,造成眼前这种局面。” “为什么要让您的光芒深藏不露呢,布拉德先生?” “是啊,”达戈斯塔说。“《每日新闻》的封面会刊登你把风衣盖在头顶的样子, 应该会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