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架巨型客机颠簸着降落在柏油道上,由于机身前端倾斜,所以再次歪到了地面上, 激起一阵尖叫。 在飞机减速的过程中,P.A 系统里传来缓慢的声音:“我是机长,我们已经降临在 肯尼迪飞机场。办完手续后,有出租车送我们出机场大门,请坐在原位。对刚才的引起 的一点儿骚乱我向大家道歉,欢迎大家来到纽约。” 掌声在一群满面尘灰的人中间稀稀拉拉的响了几下,很快就没了。 “一点儿骚乱?”坐在走廊边的一个人嘴里咕哝到,“这就是他说的话?一堆狗屎。 给我再多的钱也别想让我再来乘坐这样的飞机。” 他转过头用手肘碰了碰他的邻座,说:“回到地面很高兴吧,伙计。” 达戈斯特被拉回了现实。他慢慢地从窗外收回眼光——他并没有真的在看什么—— 他看着这个人道,“你说什么?” 那人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相信地说,“小子,别耍酷了。在短短半小时内,我的命 至少丢到两次。” “对不起”,达戈斯塔的头又转回窗外,“没有注意。” 达戈斯塔习惯性地从八号出口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个大箱子。他走过周围是不停拥 抱着笑着的人群,目不斜视。 “温尼”,一个声音传过来,“嗨,温尼,到这边。” 达戈斯达转过身,看到海威尔德挥着手从人群里穿过来。漂亮地劳拉·海威尔德穿 着一身黑色的制服,头发乌黑发亮,眼睛和卡普拉的海水一样湛蓝湛蓝。她微笑着,眼 角眉梢都挂满了笑容。 “温尼”,她拥抱着他,“哦,温尼。” 他的胳膊不由自主地环着她,感觉到她热烈的拥抱,感觉到脖子里她的呼吸,还有 激动起伏的胸脯。他像被电击了一样,离上次拥抱仅仅十天吗?一种奇怪的感觉传遍了 他的全身: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很深很深的水里游泳的感觉。 “温尼”,她喃喃地说,“我该说什么呢?” “什么也不要说。不用说,现在不要,以后再说。” 他轻轻地松开了他。 “天呢,你的手指头怎么了?” “洛克·布拉德干的。” 他们穿过放行李的地方。一阵沉默,那么长,长的让两个人都感觉得手足无措。 “这些天怎么了?”后来,他笨拙地问道。 “至到你回来前,没有发生多少事。有十个警官在调查卡特夫斯谋杀案,根据我所 听说的消息,因为葛罗夫的死因缺乏技术证据,警察局的南安普敦长官正在调查。” 达戈斯塔动了动嘴唇,准备说话。海威尔德用手指压在了他的双唇上面。 “我懂我懂,但是那时职业的需要。既然巴克已经走出我们的视野,《邮报》开始 了另外的业务,卡特夫斯谋杀案这一页就此翻过。最终,他将变成另外一个无头案,当 然会是这样,就像葛罗夫的死一样。 达戈斯塔点头称是。 “不可思议,竟然是福斯克。我都快震惊得晕过去了。 达戈斯塔摇摇头。 真是窝火,你明明知道谁是凶手,可是却什么也不能做。 黄色警报在头顶响起,铃声一片大作,如潮的人们疯狂地向前挤。 “我能够做些什么的。”他低声说道。 “到车里我跟你解释。” 十分钟后,他们行驶在了与曼哈顿相距一般行程的范怀克高速公路上。海威尔德驾 车,达戈斯塔坐在她的身边,懒懒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都是因为一把小提琴”,海威尔德说,“整个该死的案件。一把可恶的提琴。” “不是简单的小提琴。 “我不管它是什么小提琴。他值这么多条命吗?尤其是……”,说到这里,她停了 下来,迟疑着没提那个名字,问,“那这把小提琴现在在哪里?” 我在卡普拉通过特别信使寄给了演奏小提琴的一个女人,她将保存着这把小提琴直 到福斯克家族有了新的继承人,然后选择一个时间完璧归赵。不管怎样,我想这也是潘 得格斯特希望的结局。 潘得格斯特的名字第一次在他们之间被提起。 “我知道你在电话里没法说清楚”,她继续说道,“但是,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意思是说,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带着意大利警官进入福斯克的庄园。” 达戈斯塔没有答话。 “继续说,温尼。如果你说出来,会感觉好一点儿。” 达戈斯塔叹了一口气道:“那天剩下的时间都被我用来搜集梳理吉奥利乡间的疑点。 向农民们、村民们以及很多可能耳闻目睹过的人调查,但是什么线索也没有查到。核对 好宾馆信息,但是,你知道,我得确定,确定无疑……” 他停了一小会儿,继续讲,海威尔德等待着。 “我现在非常确定,这件事情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我们搜完了整个庄园后,福斯克 以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你没见过那种眼光……”他摇了摇头,“午夜将近的时候, 我潜回庄园。沿着出来时的路,一边走一边摆弄那把微波手枪,寻找它的操作方法。然 后,我打了一枪,就一枪。” “你给了福斯克应有审判,为你的朋友报了仇。要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你会吗?”达戈斯塔悄悄地问。 海威尔德点点头。 达戈斯塔不停地变换着身体的角度说:“剩下就没有什么可讲的了。我回到佛罗伦 萨,核查了医院,太平间和警局资料,忙得不可开交。然后,上了飞机。” “那把枪你怎么处理的?” “拆开成碎片,分别扔在了佛罗伦萨城市中的垃圾箱里。” 她点点头,问:“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达戈斯塔耸耸肩膀,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说:“我不知道。回到南安普敦,面 对一切。” 一抹微笑浮上她的脸颊,“你听我说话了吗?我的意思是:主管去面对一切。他刚 度假回来,渴望站在重新聚集而来的镁光灯的照射下。布莱斯基正准备在下次的竞选中 当他的竞争对手,而且有好几成胜算的把握。” “这样对我来说更糟糕。” 她把车驶入小径,说:“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他们终止了纽约警察局的雇佣条例, 这就意味着你可以回到这个城市工作了,你又可以干你的老本职了。” 达戈斯塔摇了摇头说:“没有办法。我离开太长时间了,成了老家伙。” “没有那么长的。上面下令返聘你,根据你在南安普敦的表现,让你进联邦调查局 协调司……”她放慢车速,车子上了开往长岛的高速公路。“当然,这不是我分的,不 过,他们已经开始在镇上办这件事了。” 达戈斯塔坐着思考了一会儿,说:“等一下。我的老本职,在镇上开始。你跟这件 事毫无关系,是吗?跟罗克谈了话,还是做了其他的事。” “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警察。按书上说,是“勇往直前”女士。 前面,就是皇后中央大道的隧道了,闪光灯照耀了隧道穹顶。海威尔德轻快地把车 拐进了付费环形车道。 达戈斯塔坐在车上看着海威尔德:那轮廓优美的脸庞,那挺直的鼻梁,还有专注于 开夜车时簇起的细细的皱纹。看到她坐在她的身边真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啊。但是, 他还是没能逃脱出悲凉情绪的包围,心里空落落地。 车子驶进隧道时,他对海威尔德是说:“你说的对。那把琴是不是世界上最贵重的 并不重要。它不值得潘得格斯特去为之付出生命。什么都不值得。 海威尔德眼垂向地面,说:“你不知道他死了。” 达戈斯塔没有答话。他已经告诉自己千百次了。纵然是深陷困境,看起来走投无路 的情势下,潘德格斯特也能安全逃脱。这时常看起来几乎有点神奇。但是这一次,直到 现在,他还没有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次,感觉跟以往不一样。 他不断地想起潘德格斯特,想起他站在那里,站在一群警犬中央。这种感受折磨得 他病恹恹的。各种形象的潘得格斯特都涌入脑海里——打猎,驯犬,撵野兽。我们只有 一人能活着。没有其它的办法。 达戈斯塔的喉头上下来回蠕动着,说:“你说的对,我没有证据。这个可能算是证 据。”他手伸到口袋里,拽出潘德格斯特的白金项链和吊坠:上面一支圆睁双眼的凤凰 正从灰烬中展翅而飞。这是他从福斯克着火冒烟的尸体上取回的,已经被烧坏了。他凝 视着它,攥起拳头,指关节顶着牙齿。他感觉到莫名的流泪的冲动。 最糟糕的是,达戈斯塔知道他应该就在那座山里。他希望他就在那里,这是他最大 的希望。 “不管怎么说,他都也应该给我联系才是。或者给你,或者其他人联系也好。”他 犹豫了一下说:“我将怎样告诉康丝坦斯呢?” “谁?” “康丝坦斯·格林。他是她的监护人。” 他们开车静静地穿出隧道,消失在曼哈顿的夜色之中。这时,他感觉到,海威尔德 握住了他的手。 “放开我,让我去任何地方”,他的心里无比难受,“带我去纽约中央火车站好了, 我要带着长岛火车站,然后去南安普敦。” “为什么?”她说,“你没有任何必要去那里。你的未来在纽约。” 车子驶过公园,穿过麦迪逊大街,掠过了第五大道,一路向西。 “你在镇上有房子呆吗?”她问。 达戈斯塔摇摇头。 “我——”海威尔德刚说了一个字,也沉默起来。 达戈斯塔清醒了一下,注视着她,“什么?”这很难开口,不过,在路灯的映照下, 他看到她脸红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回到纽约,到纽约警察局工作的……哦,为何不和我在一起 待一段时间”,她急促地说,“你知道,得看看它是怎样开展工作的。” 有一阵子,达戈斯塔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挡风玻璃外飞驰而过的街灯。 突然,意识到:他必须赶走这种想法。赶走它,至少在现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明天依旧来临,不可预知。他必须控制别的想法。所有他能控制的,就是现在;他只能 活在今天。虽然明白这个道理未必能够把事情办得更好一些,但是,确实有助于控制刚 才的情绪。 “你看,温尼”,海威尔德声音低低地,“不管怎么说都没有关系。我只是不相信 潘德格斯特死了。我的内心告诉我他还活着。那家伙有金刚不烂之躯,他装死装过好多 次了。他总会出现的,我知道他回来的。 达戈斯塔微微笑了。 前面十字路口,变成了红灯。海威尔德停下车子,转过头注视着他。 “所以,跟我一起回去吧,让一个女士请求两次是不礼貌的。 他也转过头,紧紧地拉着海威尔德的手。 “我想我很愿意”,他绽开了笑容,说,“我想我非常愿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