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罗斯玛丽和凯。伍豪斯已经签署了一份房屋租赁合同。那是一套五居室的房子, 位于第一大道一幢几何图形似的白色公寓里。可就在这时,他们又接到了科特兹夫 人的回话,布莱福特公寓内的一套四室的房子已经空出来了,可以租给他们。黑色 的布莱福特公寓是一栋古老而又无比庞大的住宅楼,每套房子的天花板都高高在上, 其间的壁炉和维多利亚风格的装饰细节也为其增色不少,所以一直受到人们的青睐。 罗斯玛丽和凯自从结婚以来就一直在排队等着租这里的房子,只是前不久他们已经 放弃了这种等待。 凯把电话放在胸前,挡住话筒,将这个消息转述给罗斯玛丽。“哦,不!”罗 斯玛丽痛苦地呻吟着,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太迟了,”凯对电话那头说,“我们昨天已经签了一份租房合同。” 罗斯玛丽抓住了他的胳膊,“难道我们不能把它推掉吗?” 她继续追问,“不能跟他们编个什么理由吗?” “科特兹夫人,请您稍等一下好吗?”凯又挡住话筒,问罗斯玛丽,“怎么跟 他们说呢?” 罗斯玛丽没了主意,无助地举起了双手,“不知道。要不然就实话实说,告诉 他们我们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住进布莱福特公寓。” “亲爱的,”凯回答说,“他们才不管这些呢。” “你一定可以想出一个理由来,凯,我们就去看看吧,好不好?跟她说我们会 去看看的。求你了,千万别让她挂电话。” “罗,我们签的可是一份正式合同啊,真是进退两难啊。” “求你了!她要挂电话了!”罗斯玛丽装出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一边苦苦哀 求,一边将电话从凯的胸前拽出来,使劲往他的嘴边送去。 凯忍不住笑了,任她这么举着话筒,“科特兹夫人,事实上我们有可能将那套 公寓推掉,因为我们还没有签署正式的房屋租赁合同。当时他们手头上的合同文本 正好用完了,所以我们只是签了一份意向书。我们能否去看看您说的那套公寓?” 于是,科特兹夫人便给出了以下指令:他们需要在11点至11点半之间到布莱福 特公寓楼,找一下麦克拉斯先生或杰罗姆,就说他们是她叫去看7E房间的人,之后 再给她打电话。她将电话号码告诉了凯。 “你看,怎么样?”罗斯玛丽往脚上套着一双黄色的鞋,“你真是一个一流的 说谎者。” 凯面对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说:“天哪,一个粉刺。” “别挤它。” “可是你看,它只有四间房,又没有婴儿室。” “我宁愿住布莱福特公寓楼里的四间房,也不愿意住那个,那个白色牢房里的 一整层楼。” “昨天你还说你喜欢它啊。” “我是说感觉还不错。可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它!我敢打赌,那栋楼的建筑师 自己都不会喜欢它!到了布莱福特公寓,我们可以把客厅辟出一块作餐厅,必要时 还可以腾出一问房布置成漂亮的婴儿室。” “马上就好,”凯对她说。他拿着一把电动剃须刀在上嘴唇附近来回刮,不时 注视自己褐色的大眼睛。罗斯玛丽将双腿迈进一条黄裙子里,一点一点向上拉着背 后的拉链。 他们现在所住的屋子只有一间房,也就是凯多年以来住的单身公寓。墙面上贴 着巴黎和维罗纳的海报,房间里放着一张大沙发床,房间还带着一个狭长的小厨房。 这天是8 月3 日,星期二。 麦克拉斯先生是一个短小精悍的人,只是两只手都有残缺的断指。和他握手不 由成了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尽管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噢,一名演员,”他一 边说着话,一边用中指按电梯铃,“我们这里可是非常受演员们青睐的啊。”他说 出了四个演员的名字。这四个人如今都住在布莱福特公寓内,都是家喻户晓的名人。 “我是不是在哪部影片里见过您?” “让我们来想想看,”凯回答道,“不久前我出演过《哈姆雷特》,是不是, 莉斯?然后,我们又演出了《春风无限恨》……” “他在开玩笑呢,”罗斯玛丽打断了他的话,“他曾经演过《卢瑟》和《无人 爱信天翁》,还有许多电视剧和电视广告片。” “电视广告片,那挺挣钱的,对不对?”麦克拉斯先生问。 “不错,”罗斯玛丽回答说。凯则补充了一句:“还有艺术刺激感。” 罗斯玛丽万分恳切地看了他一眼,而他却做出一脸无辜相,接着又在麦克拉斯 先生的头顶扮了一个歪眉斜眼的鬼脸。 在这个用橡木板装修的电梯里,四周都镶嵌着光亮的黄铜扶手。一个身穿制服 的黑人小伙子,带着定格的职业微笑站在里面开电梯。“7 层,”麦克拉斯先生对 他说。随即,他又转向罗斯玛丽和凯,继续介绍说:“这套公寓总共有四间房、两 间浴室和五个壁橱。在过去,这栋楼里的户型都是宽敞无比的,最小的一套也有9 间房。不过现在,它们都被隔成了四室、五室和六室的公寓。7E这套就是四室的, 它原本是一套十室公寓房的后面一部分。它的厨房和主浴室仍是沿用原来的,那都 大得惊人,你们一会儿就可以亲眼目睹了。过去的主卧室现在作客厅,另外一间卧 室现在还是卧室,两间仆人的房间打通成了一间,可以作餐厅,也可以作另外一间 卧室。你们有孩子吗?” “我们正打算要孩子。”罗斯玛丽回答。 “那可是再好不过的儿童房了,有配套齐全的浴室和宽大的壁橱。这一整套公 寓正是为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夫妇专门准备的。” 电梯停了下来,那个黑人小伙面带微笑,吱吱呀呀地把电梯挪来挪去,向下、 向上、然后又向下,直到它与外面的地板紧紧连在一起。然后,他继续保持着微笑, 拉开里面的那层黄铜门,接着又打开外面那道栅栏门。麦克拉斯先生站到一边,罗 斯玛丽和凯从电梯里迈出来,踏进灯光昏暗的走廊。只见墙面和地面都是深深的墨 绿色,在一扇绿色的、标有7B字样、带有雕饰的门前,站着一个工人。这工人看了 他们一眼,又转过身去,继续在门上挖出的一个小洞里安装猫眼。 麦克拉斯先生在前面带路,先向右拐,再向左拐,穿过几段不长的、墨绿色的 走廊,罗斯玛丽和凯紧跟其后,不时看到墙面上有几处摩擦掉的痕迹,还有一道弯 弯扭扭向上延伸的裂缝。他们还看到,在一个镶嵌玻璃灯罩的壁突式烛台里,有一 个不亮的灯泡,墨绿色的地毯上还有一处浅绿色的补丁。凯看了罗斯玛丽一眼,似 乎在问:“带补丁的地毯?”她把脸转过去,嫣然一笑,似乎在说:“我就喜欢它, 这儿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 “前一位租户,也就是葛蒂尼太太,”麦克拉斯先生没有回头看他们,继续说, “在几天之前刚刚去世,这套公寓里的东两都还没有来得及搬出去。她的儿子委托 我告诉来看房子的人,如果想要的话,这里面的地毯、空调和一些家具都可以转让。” 接着,他又转进一段走廊,这里绿色的、金黄色的条纹壁纸看上去更新一些。 “她是死在这套公寓里吗?”罗斯玛丽赶紧问,“该不会……” “噢,不是的,她是死在医院里的,”麦克拉斯先生回答说,“临死之前她已 经昏迷了数周。她年事已高,是在睡梦中去世的。 在我归西那天,如果也能这样离去,我真是感激不尽了。她是一位很爽朗的老 夫人,自己做饭,自己逛商店……她可是纽约首批女律师中的一位。“ 聊着聊着,他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个楼梯间。紧挨着它的左边就是 7E的房门。这扇门上没有雕饰的花环,而且比他们一路上所经过的房门都要窄一些。 麦克拉斯先生按下了那个珍珠球状的按钮——在这个门铃之上悬挂着一块黑色塑料 板,上面用白色的字写着——L.葛蒂尼。他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虽然手上有 几截断指,可他仍然能够灵活地拧动把手,把门一下子推开。他踮着脚尖,身体前 倾,尽力伸长一只胳膊推着门,“里边请。” 沿着大门,中间是一条笔直的门廊。在这条并不宽敞的门廊两边,各有两间房。 右手边第一间是厨房。一看到这间厨房,罗斯玛丽就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因为 它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不亚于他们俩现在居住的那一整套公寓。里面有个六灶眼 的煤气炉,两个烤箱,一台硕大无比的冰箱,和一个超大的水槽;还有几十个橱柜, 一扇面朝第七大道的窗户,高高在上的天花板;甚至还有一个绝佳的地方(假设葛 蒂尼夫人的铬合金桌椅和成捆的《财富》以及《音乐美国》的杂志不在这里的话) 用来享受丰盛的早餐,就像她从上个月的《美丽家居》中剪下的图片一样。 厨房的对面就是餐厅,或者第二卧室。很显然,葛蒂尼夫人既把它当书房又把 它当温室。几百盆小植物,有的奄奄一息,有的枯萎凋谢,都被放在简易木架上, 上面是一些螺旋形的、晦暗的荧光灯管。在这些植物中间摆放着一张书桌,它的顶 盖可以揭开,桌面很宽,上面杂放着一些书本和纸张。经过岁月的洗礼,这张桌子 越发显得闪闪发亮。罗斯玛丽丢下还在门口说话的凯和麦克拉斯先生,径直走到这 张桌子前。古玩店的橱窗里展示的正是这样的东西。她抚摸着桌面,不知道它是否 属于可转让物品。 在一张淡紫色的纸上,有一行优雅的蓝色字迹: “我过去一直认为它不过是一种饶有兴趣的消遣。我不能再结交……” 这时,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窥探别人的秘密,便抬起头。麦克拉斯先生刚好转过 身来,她问:“葛蒂尼夫人的儿子打算出售这张书桌吗?” “不知道,”麦克拉斯先生说,“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它太漂亮了,”凯说。 “可不是吗。”罗斯玛丽附和道,面带着微笑,环顾四周的墙面和窗户。这间 房间改作她想象中的婴儿室是再合适不过了。它的光线有些暗,窗户面对着一个不 太宽敞的庭院。不过,黄白相间的墙纸使整个房间生色不少。浴室不大,不过这已 经是锦上添花了。还有壁橱,里面放满了瓶瓶罐罐的小树苗,似乎一直都被料理得 不错。这个壁橱也是好上加好。 他们转向房门。凯问:“这些都是什么?” “药草植物,大部分都是,”罗斯玛丽回答说,“这是薄荷,罗勒……这些我 不知道。” 沿着门廊向前的不远处,左边是一个为来客准备的挂衣壁橱,再往前,右边是 一道宽敞的拱门,通向客厅。对面是几扇宽敞的凸窗,其中有两扇配着菱形的窗格 玻璃。右边的墙上有一个不大的壁炉,带着漩涡装饰的白色大理石壁炉架。在它左 边是一些高高的橡木书架。 “这个壁炉是可以正常使用的。”麦克拉斯先生说。 他们身后的那问主卧室也够大的,差不多是12 x 18 英尺。 房内的窗户同那间餐厅一或者说第二卧室一或者说婴儿室的窗户,都朝同一个 小庭院开着。客厅那头的浴室也很大,那些带有白色球状铜把手的装置都一应俱全。 回到客厅里,罗斯玛丽不禁感叹= “这套公寓真是太棒了!” 她张开双臂旋转了起来,似乎要将这套房子拥入怀中,“我太喜爱它了!” 凯赶紧解释道:“她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让你们降低房租。” 麦克拉斯先生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真想涨房租,要我说至少得涨15 %。在今天,能找到像这样迷人、独特的公寓实在是大海捞针。那个新的——”他 的话音突然停下来,两眼紧盯着中间门廊顶头的一个红木书桌,“真奇怪,书桌后 面的那个壁橱哪儿去了?我敢肯定它原来在那儿。像那样的壁橱,在这套公寓里总 共有五个:主卧室两个,第二卧室一个,门廊里还有两个,一个在这儿,一个在那 儿。”他朝那张书桌走过去。 凯掂起脚尖看了看,说:“你说的没错。我可以看到柜门的四个角。” “她把它给移过去了,”罗斯玛丽说,。那张书桌过去在那边。“她用手指着 靠近卧室房门的那面墙,那儿留着一道带尖角的、模模糊糊的轮廓,以及四个球形 桌子腿在暗红色地毯上留下的深深的印迹。几道不太明显的拖动痕迹从那四个印迹 处歪歪扭扭地延伸到书桌的四个腿现在的位置。 “帮我一下忙,好吗?”麦克拉斯先生对凯脱。 他们两人齐心协力,一点点将这张书桌挪到它原来的位置上。“我现在知道她 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了。”凯一边费劲地推着,一边说。 “这不可能是她自己移过去的,”麦克拉斯先生说,“她都89岁了。” 罗斯玛丽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壁柜门,“我们应该打开它吗?或许应该由她 儿子来开?” 这张书桌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它原来的四个足印里。麦克拉斯先生揉了揉自己那 双有断指的手,“我得到了授权来展示这整套公寓。”说完这句话,他走到那个壁 橱前,打开柜门。这个壁橱几乎空空如也,除了立在一边的—个吸尘器,以及立在 另一边的三四块木板。顶部的搁板上则堆满了蓝色和绿色的浴巾。 “不管过去她把谁关在里面,那个人肯定是逃走了,”凯说。 麦克拉斯先生推测说:“或许她用不了五个壁橱。” “可是她干吗要把吸尘器和浴巾藏起来啊?”罗斯玛丽问。 麦克拉斯先生耸了耸肩,“我觉得我们肯定猜不出答案。她可能是老糊涂了吧。” 他笑了笑,“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向你们展示或解释的?” “有,”罗斯玛丽接着问,“这里的洗衣设施如何?楼下是不是有洗衣机?” 麦克拉斯先生将他俩一直送到人行道上。他们表示了感谢,然后沿着第七大道 慢悠悠地向住宅区走去。 “和那一套比起来,它的价格要便宜一些,”罗斯玛丽首先发话,让自己听上 去似乎将实际问题摆在了第一位。 “可是它少一间房,亲爱的。”凯说。 罗斯玛丽一声不吭地走了一会儿,又说:“它的地理位置更好。” “是的,上帝,”凯说,“我可以走着去所有的剧院。” 罗斯玛丽为之一振,赶紧越过了实用性这道门槛,“噢,凯,我们租下它吧! 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这套公寓实在是再好不过了!那位年老的葛蒂尼夫人没有 对这间房子做过任何改动。那间客厅可以——它可以变得非常美丽,非常温暖,非 常——噢,求你了,凯,我们就租下它吧,好不好?” “当然好了,”凯笑着说,“只要我们能摆脱另一套公寓。” 罗斯玛丽抓住他的胳膊肘,欣喜万分地说:“我们一定可以做到!你一定可以 想出什么理由来,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在一个四面都是玻璃窗的电话亭内,凯拨通了科特兹夫人的电话,站在外面的 罗斯玛丽试着通过口形来了解他们正在说些什么。科特兹夫人说,如果在3 点之前 仍没有得到他们确切的答复,她就会给排在后面等着租房的人去电话。 他们走进一家俄罗斯小餐馆,点了两杯血玛莉酒和夹在黑麦面包里的鸡肉沙拉 三明治。 “你可以对他们说,我生病了,必须住院治疗。”罗斯玛丽建议道。 可是,这个理由没有任何说服力。凯又编了一个故事,说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让他加入《自吹自擂》剧组,要离开4 个月,到远东参加美国慰问协会的巡回演出。 因为扮演艾伦的那名演员摔伤了屁股,所以,如果他,凯,不来顶这个角色(只有 他熟悉这个角色),这次巡回演出就会推迟至少两周,那就太糟糕了,因为那些孩 子们正在那里奋力作战,而他的妻子到时候将去奥马哈,和她的家人呆在一起…… 在找到电话之前,他把这个理由练习了两遍。 罗斯玛丽一边小口喝着饮料,一边握紧放在桌下的左手,期待这件事能够成功。 她回想着那套被她否定的、位于第一大道的公寓,列举着它的种种优点:闪闪发亮 的新厨房、洗碗机、可以俯瞰东河的窗户、中央空调…… 女招待端上了三明治。 一位身着海军蓝服装、怀有身孕的妇女从她身边走过。罗斯玛丽且不转睛地注 视着她。她一定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她正回过头来兴高采烈地对一位年纪较大、 拿着大包小包的女士说话,那应该是她的母亲。 坐在对面墙边的一个人冲她挥着手—那个红发女孩正是在罗斯玛丽离开CBS 几 周前来的。罗斯玛丽也朝她挥了挥手。那个女孩好像说了些什么,可是罗斯玛丽没 有听明白,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女孩对面坐着一位男士,他转过头来看了看罗斯 玛丽,那是一个看上去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人。 这时,高大潇洒的凯回来了,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收回,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成 功的喜悦。 “办成了?”他一坐下来,罗斯玛丽就问。 “对,办成了,”他回答说,“租赁合同已经无效了,押金很快就会退回来, 我要开始密切关注陆军通讯兵哈德曼中尉了。科特兹太太将在两点钟见我们。” “你给她打电话了?” “我给她打电话了。” 那个红发女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看上去满脸通红、神采奕奕,“我刚才说 ‘结婚真的很适合你,你看上去棒极了。” 罗斯玛丽一边努力回忆这个女孩的名字,一边笑着说:“谢谢你!我们正在庆 贺呢,因为我们刚刚租到了布莱福特公寓里的一套房子!” “布莱福特公寓?”这个女孩高兴地说,“我可是疯狂地喜欢它啊!只要你们 打算转租,我一定排在第一个。你可千万别忘了!窗户间和墙面上下,都爬满了那 些奇妙的滴水怪兽和神秘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