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6 点半刚过几分钟,罗斯玛丽和凯离开了他们的公寓,穿过一段段深绿色的走 廊,来到卡斯特韦特夫妇的门前。凯按门铃的时候,他们身后的电梯叮当一声开了, 不知是杜宾先生还是德沃尔先生(他们分不清这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拎着一 套刚从洗衣店里拿回来的衣服,外面还裹着一个塑料袋。他笑了笑,打开了旁边7B 的房门,说了一句:“你们走错了门,是不是?”罗斯玛丽和凯友好地笑起来,然 后他对屋里喊了一声:“我!”就进去了。他们顺势往里瞟了一眼,看到一个黑色 的餐具柜和红色金色相间的墙纸。 卡斯特韦特家的门打开了,卡斯特韦特夫人站在那儿,满身都是粉末,大大咧 咧的,满脸洋溢着微笑。她穿着淡绿色的丝绸,系着一条粉红色的花边围裙。“太 准时了!”她说,“快进来吧! 罗曼正用混合器做红伏特加酒呢。天哪,凯,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一 定要跟大家说,我认识你!‘凯。伍豪斯就是用那个盘子吃的晚饭,就是他本人!’ 你吃完以后我都不会洗那个盘子的,就把它原样留在那儿!“ 凯和罗斯玛丽都笑起来,互相还交换了一下眼神。凯似乎在说:“你的朋友就 这样啊。”罗斯玛丽似乎在说:“她就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呢。” 门廊非常大,里面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正好坐四个人,上面铺了一块绣花 的白布,放在上面的盘子并不都是配套的,还有一排排明亮华丽的银餐具。门廊往 左通向客厅,它的面积至少是罗斯玛丽和凯家的两倍,不过从其他方面来看,两间 客厅还是很相似的。里面有一扇比较大的凸窗,还有一个巨大的粉红色大理石壁炉 架,上面雕刻着非常丰富的漩涡形装饰图案。房内的装饰非常奇怪,在有壁炉的这 一端,摆着一把有靠背的长椅、一个灯座和几把椅子,另一端看上去就像一间办公 室,有一堆文件柜、几张堆满了报纸的桥牌桌、装得过满的书架,还有一台放在铁 架子上的打字机。在这两端之间铺了一块褐色的、20英尺见方的地毯,从一面墙铺 到另一面墙,很厚,而且看上去很新,上面还留着吸尘器的痕迹。在它正中间,孤 零零地立着一张小圆桌,上面放着《生活》、《嘹望》和《科学美国》。 卡斯特韦特夫人领着他们走过褐色的地毯,让他们坐在长椅上。他们刚坐下, 卡斯特韦特先生就走了进来,两手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四盏鸡尾酒杯,里面清 澈透明的粉红色液体都溢了出来。他两眼紧紧地盯着酒杯的边缘,在地毯上一步一 步拖着脚往前走,看上去就好像每往前迈一步,都可能会摔倒。“我好像把酒倒得 太满了,”他说,“不,不,别起来,请坐吧,通常我倒酒就像酒吧间的男招待一 样精确,是不是,米妮?” 卡斯特韦特夫人说:“当心脚下的地毯。” “可是今天晚上,”卡斯特韦特先生越走越近,继续说,“我做多了一点,而 且又不愿意剩那么一点在混合器里,我恐怕,我觉得,我……终于到了。请坐下吧, 伍豪斯夫人。” 罗斯玛丽拿了一杯,向他说了声谢谢,坐下了。卡斯特韦特夫人连忙拿了一张 鸡尾酒餐巾纸放在她膝盖上。 “伍豪斯先生,一杯红伏特加酒。您以前喝过吗?” “没喝过。”凯拿了一杯,也坐下了。 “米妮!”卡斯特韦特先生叫了一声。 “看上去美极了。”罗斯玛丽一边擦着酒杯的底部,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在澳大利亚非常流行,”卡斯特韦特先生拿起最后一杯,朝罗斯玛丽和凯 举来,“敬我们的客人一杯,欢迎你们的光临!” 他喝了一口,将头高高抬起,眯着一只眼睛,像一个品酒家那样。 他身边的托盘正向地毯上滴落着什么。 卡斯特韦特夫人刚咽下一半就咳嗽了起来。“地毯!”她一边咳嗽,一边指着 地毯。 卡斯特韦特先生朝地上一看,“哦,我的天哪!”他叫着,颤悠悠地举起了托 盘。 卡斯特韦特夫人把酒杯推到一边,跪在地上,拿一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盖住打 湿的地方。“崭新的地毯,崭新的地毯啊!你这个人真是笨手笨脚的!” 这种红伏特加酒尝起来酸酸的,味道非常不错。 “你们是来自澳大利亚吗?”罗斯玛丽问。这时,地毯已经被弄脏了,托盘被 安全地放到了厨房里,卡斯特韦特夫妇都坐在了靠背直直的椅子上。 “哦,不是的,”卡斯特韦特先生说,“我是本地人,纽约市的。不过我去过 澳大利亚,所有地方都去过,真的。”他呷了一口红伏特加酒,两条腿交叉放在前 面,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他穿着一双带丝带的、黑色的懒汉鞋,一条灰色的裤子, 一件白色的衬衫,系着一根蓝色、金色条纹相间的宽领带。“每一个洲,每一个国 家,”他说,“每一座大城市,只要你能说得出名字的地方,我都去过。要不你们 试一试,说个地方看看。” 凯说:“阿拉斯加的费尔班克斯。” “我去过,”卡斯特韦特先生说,“阿拉斯加我都走遍了,费尔班克斯、朱诺、 安克雷奇、诺母、苏厄德……1938年我在那里呆了4 个月,而且在去远东的路上, 我还多次在费尔班克斯和安克雷奇作一天的逗留。我还去过阿拉斯加的一些小城镇, 例如迪林汉姆和阿库鲁拉克。” “你们两位从哪儿来?”卡斯特韦特夫人一边问,一边用手抚平她胸前的折痕。 “我来自奥马哈,”罗斯玛丽说,“他来自巴尔的摩。” “奥马哈这个城市不错,”卡斯特韦特先生说,“巴尔的摩也不错。” “您去过那么多地方是因为公务出差吗?”罗斯玛丽问。 “公务、娱乐两者都有,我今年79岁了,从10岁起就跑来跑去。只要你叫得出 名字的地方,我都去过。” “您以前是做什么的?”凯问。 “几乎什么都做,羊毛、糖果、玩具、机器零件、海上保险、石油……” 厨房里传来一声铃响。“牛肉好了,”卡斯特韦特夫人说着,站起来,拿着她 的眼镜,“现在别忙着把酒喝光,快把它们拿到餐桌上。罗曼,该吃药了。” “10月3 日就结束了,”卡斯特韦特先生说,“那是罗马教皇来这儿的前一天, 从来没有一位罗马教皇会光临一座报界正在大罢工的城市。” “我从电视上听说他要延期来访,要等到罢工结束。”卡斯特韦特夫人说。 凯笑了笑,“啊,那是作秀。” 卡斯特韦特夫妇俩都大笑起来,凯也加入其中。罗斯玛丽只是微微一笑,继续 切牛排。它煎的时问太久了,连汁都没有了,四周放着豌豆和土豆泥,上面还浇了 一层勾芡太浓的肉汤。 卡斯特韦特先生还在笑个不停,“你说的没错,作秀,就是这么一回事,作秀! 看看那些服饰,那些仪式,不仅仅天主教,每一种宗教都是如此——都是一群无知 之徒的庆典。” 卡斯特韦特夫人说:“我觉得我们正在冒犯罗斯玛丽吧?” “不,不,一点都没有。”罗斯玛丽说。 “亲爱的,你没有信奉宗教,是吗?”卡斯特韦特先生问。 “小时候父母是那样教育我的,”罗斯玛丽说,“不过,我现在是一个不可知 论者。我没有觉得不愉快,真的没有。” “那么你呢,凯?”卡斯特韦特先生问,“你也是一个不可知论者吗?” “我想是的,”凯回答说,“我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是另外的什么东西。我是 说,不论这种或那种,都没有绝对的证据来证明,对不对?” “没错,都没有。”卡斯特韦特先生说。 卡斯特韦特夫人仔细打量着罗斯玛丽,说:“刚才你显得有些不自在,就是凯 对罗马教皇开了个小玩笑,我们在大笑的时候。” “嗯,他毕竟是罗马教皇,”罗斯玛丽说,“我猜想我已经习惯于尊敬他,而 且我现在仍然是这样,尽管我认为他不再神圣。” “既然你认为他不神圣,”卡斯特韦特先生说,“你就不该对他有丝毫敬意, 因为他现在正在到处招摇撞骗,装出一副神圣的样子。” “说得好。”凯说。 “尤其是当我想到他们在那些长袍和珠宝上花费的一切时。” 卡斯特韦特夫人说。 “我一直认为,”卡斯特韦特先生说,“在《卢瑟》那部剧中,有组织的宗教 身后的伪善被刻画得淋漓尽致。你有没有演主角,凯?” “我?没有。”凯说。 “你不是阿尔伯特。芬尼的替角吗?”卡斯特韦特先生问。 “不是,”凯说,“演温楠德的那个家伙才是。我只演过两个稍小一点的角色。” “那就奇怪了,我一直很肯定你才是他的替角。你做的一个动作让我印象很深, 我还特地到节目单中查询你是谁,我敢发誓,在那节目单上,你被列作芬尼的替角。” “你指的是哪个动作?” “现在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你动了一下你的……” “当卢瑟发作的时候,我习惯用我的手臂做点什么动作,好像是不知不觉就伸 了出去——” “没错!就是这个动作,非常真实自然,太出色了。我敢说,芬尼先生所演示 的一切动作跟它比都差远了。” “噢,快别这么说。” “我认为对他表演的评价实在是过分的夸大其词,我最好奇的是,换了你,会 怎么演那个角色。” 凯大笑起来,“那只能成就我们当中的两个人。”他向罗斯玛丽看了一眼,目 光炯炯有神。罗斯玛丽见到凯这么高兴,心中释然。现在凯不会指责她将整整一个 晚上浪费在和赛特大妈、赛特大叔聊天了。不对,是凯特大妈和凯特大叔。 “我父亲过去是一名戏剧制作人,”卡斯特韦特先生说,“在我小时候,周围 尽是像菲斯克夫人、福布斯。罗伯逊、奥蒂斯。 斯金纳和莫杰斯卡这样的人。所以,我往往能透过演员的外在能力发现一些实 质性的东西。凯,你的内在品质是杰出的,在你的电视作品中就能表现出来,这种 品质一定会让你大有作为,当然,前提是你能得到最初的‘机遇’,即使是最著名 的演员,一定程度上也要依靠这些机遇。你是不是正为演出作准备?“ “我正在为两三个角色做准备。” “我决不相信你得不到这些角色。” “我一定能。” 卡斯特韦特先生注视着他,“你是认真的?” 饭后甜点是他们自己在家做的波士顿奶油派,尽管比牛排、蔬菜好一些,但它 那种甜甜的味道很奇怪,罗斯玛丽不太喜欢。 但凯对其大加赞赏,还要了第二份。也许他只是装一装——罗斯玛丽想——这 是互相恭维。 晚餐结束后,罗斯玛丽要帮着一起收拾,卡斯特韦特夫人欣然接受,于是,两 个女人收拾餐桌,凯和卡斯特韦特先生则去了客厅。 厨房比较狭小,门没有对着门厅,由于微型温室的存在,它变得更小了,特丽 以前提到过这里。温室大约3 英尺长,立在一张白色的大桌子上,靠近一扇窗户, 周围几盏带活动灯架的台灯靠得非常近,明亮的电灯泡反射在玻璃上,使它呈现一 种眩目的白色,而不是清澈透明的。在余下的空间里,水池、炉子和冰箱都紧紧地 立在一起,在它们的顶上,四周都是伸出的橱柜。罗斯玛丽挨着卡斯特韦特夫人站 着,一边认真卖力地擦着碟子,一边高兴地想,她自己的厨房比这要大得多,装备 也比这好。“特丽跟我提过这个温室。”她说。 “哦,是吗?”卡斯特韦特夫人说,“这种业余爱好非常不错,你也应该试一 试。” “我希望有一天能拥有一座香料园,当然是在城市之外。如果凯能接到一部电 影,我们就会大赚一笔,然后搬到洛杉矶去。 从内心来讲,我其实是一个乡村女孩。“ “你来自一个大家庭吗?” “是的,我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我排行最小。” “你姐姐都结婚了吗?” “是的,她们都结婚了。” 卡斯特韦特夫人在玻璃杯里上下推动着一块沾满洗涤剂的海绵,问:“她们有 孩子吗?” “一个姐姐有两个孩子,另一个姐姐有四个,至少我最近一次听说的是这么多。 现在说不定都是三个和五个了。” “喔,那对你来说可是一个好兆头,”卡斯特韦特夫人还不停地给玻璃杯涂着 洗涤剂,真像一个动作缓慢、一丝不苟的洗碗工,“如果你的姐姐们都有不少孩子, 你也很可能会这样。像这种事情,家族里一般都有遗传。” “噢,我们都非常能生,真的没错,”罗斯玛丽拿着毛巾,等着那个玻璃杯, “我的哥哥埃迪已经有八个孩子了,可是他今年才26岁。” “天哪!”卡斯特韦特夫人说。她用清水冲了冲那个玻璃杯,然后递给罗斯玛 丽。 “加在一起,我已经有20个外甥和外甥女了,”罗斯玛丽说,“可是,他们当 中有一半我都没见过。” “你不常回家吗?” “对,我不常回去,我和家里人的关系不是特别好,除了一个哥哥。他们觉得 我是一个败家子。” “喔?怎么会这样?” “因为凯不是天主教徒,我们没有在教堂举行婚礼。” “啧啧,”卡斯特韦特夫人叹息道,“至于对宗教信仰这么大惊小怪吗?没事, 这是他们的损失,不是你的损失,不要再为此烦恼了。” “说得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罗斯玛丽把玻璃杯放到架子上,“让我来洗 会儿吧。” “没事,这样挺好,亲爱的。” 罗斯玛丽看看门外,她只能看到客厅的尽头,那里放着桥牌桌和文件柜。凯和 卡斯特韦特先生坐在他看不见的另一头,空气中弥漫着蓝色的烟雾。她正出神,听 见卡斯特韦特夫人叫她,就把头转回来。卡斯特韦特夫人面带微笑,一只戴着绿色 橡胶手套的手递过来一个湿漉漉的盘子。 清洗这些碟子、盘子和银质餐具差不多花了1 个小时,罗斯玛丽觉得自己一个 人在半小时内就能搞定。当她和卡斯特韦特夫人从厨房里出来走进客厅时,凯和卡 斯特韦特先生正面对面地坐在长椅上,卡斯特韦特先生一遍一遍地用食指敲打着手 掌,阐释着一个又一个观点。 “好了,罗曼,不要在凯的耳边说你那些莫杰斯卡故事啦,” 卡斯特韦特夫人说,“他只是出于礼貌才洗耳恭听。” “不是这样的,这确实很有趣,卡斯特韦特夫人。”凯说。 “你看到了吧?”卡斯特韦特先生说。 “叫我米妮,”卡斯特韦特夫人说,“我是米妮,他是罗曼,这样叫好吗?” 她装出一副挑衅式的模样看着罗斯玛丽,“好吗?” 凯笑了起来,“好吧,米妮。” 他们谈论着古尔德夫妇、布鲁恩夫妇以及杜宾和德沃尔谈论着特丽的那位水手 兄弟,后来是在西贡的一家平民医院里找到他的;由于卡斯特韦特先生正在看一本 批判《沃伦报告》的书,他们还谈到了肯尼迪遇刺事件。罗斯玛丽坐在一把直背靠 椅上,奇怪地感到自己怎么就被排除在外,好像卡斯特韦特夫妇是凯的老朋友,而 她却像是刚刚被介绍来的。“你觉得那会不会就是一种阴谋?”卡斯特韦特先生问 她,她笨嘴笨舌地回答了一通,意识到这是一位细心的主人正把晾在一边的客人拉 入谈话。她起身说了句“请原谅”,然后依照卡斯特韦特夫人的指示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用花装饰的纸巾,上面写着“给我们的客人用”,还有一本书,名叫 《厕所笑话》,不过这本书并不怎么好笑。 他们在10点半起身离开,说:“再见,罗曼!”“谢谢你,米妮。”还和他们 非常热情地握手,似乎在暗暗约定,今后像这样呆在一起的晚上还会更多。不过, 对于罗斯玛丽来说,这完全是言不由衷的。绕过走廊里第一个拐角后,她听到身后 的关门声,长叹了一口气,又对凯高兴地咧开嘴笑,她看到凯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好了,罗曼,”他装腔作势,挤眉弄眼做出一副滑稽相,“不要在凯——的 耳边说你那些莫杰斯卡故——事啦!” 罗斯玛丽笑着求他小声点,和他手牵手、踮着脚尖、悄悄跑到自己房门前,开 锁,开门,砰地一声关上门,上锁,插门闩,拴住链条,然后,凯假装用木条把门 钉牢,又垒上了三块假想的巨石,升起了一座假想的吊桥。他们气喘吁吁地擦着额 头,罗斯玛丽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说说那块牛排。”凯说。 “噢,我的上帝!”罗斯玛丽说,“还有那派!你怎么能吃掉两块呢?那味道 实在太怪了!” “我亲爱的姑娘,那需要超人的勇气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我对自己说:“上帝,我敢打赌,在这只老蝙蝠的一生中绝不会有人对她做的 任何东西要第二份!‘我就充满同情地要了第二份。”他傲慢地挥挥手,“我时不 时会产生这种高尚的冲动。” 他们走进卧室,罗斯玛丽说“她种一些草本植物和香料,等它们长大,就放到 窗户外面。” “嘘,隔墙有耳,”凯说,“嘿,那套银质餐具如何?” “那不是很搞笑吗?”罗斯玛丽一边用脚在地板上费劲地脱着鞋,一边说, “只有三个正餐大盘和它们相配,他们居然还有那么那么漂亮的银餐具。” “我们表现得好一点,他们将来立遗嘱或许就会把我们写进去。” “还不如表现得讨厌一点昵!你去过卫生间吗?” “他们家的?没有。” “猜猜他们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洗屁股的浴盆。” “不是!是《厕所笑话》。” “不会吧。” 罗斯玛丽脱掉了裙子。“吊在钩子上的一本书,”她说,“就在马桶的右边。” 凯笑了笑,摇摇头。他站在大衣柜旁边,开始解衬衫袖子上的链扣,“不过, 罗曼说的那些故事,确实非常有趣,千真万确。 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福布斯。罗伯逊,在罗曼那个年代,他可是一个巨星。 “他开始解第二个袖子,不过遇到了一点麻烦,”明天晚上我还要去听更多的故事。 “ 罗斯玛丽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你确定?” “是的,他已经邀请我了。”他向妻子伸出一只手,“你能帮我脱掉这个吗?” 她朝他走过去,费劲地解着那个链扣,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和不安。“我 原以为我们会去找吉米和泰格尔一起做点什么。”她说。 “说定了吗?”他凝视着她的双眼,“我以为我们只是简单地拜访一下,看一 看。” “没有说定,” 他耸了耸肩,“我们在星期三或星期四再去看他们。” 她将链扣取下来,放在手掌上。他拿了过去,“谢谢,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 用跟着我去,你可以待在家里。” “我想我会的,”她说,“就待在这儿。”她走到床边,坐下来。 “他还认识亨利。欧文,”凯说,“这真的非常有趣。” 罗斯玛丽脱下长筒袜,“他们为什么要取下照片?” “你说什么?” “他们自己的照片,给取下来了。在客厅里,通向卫生间的走廊里,墙上有一 一块块干净的地方,还有挂钩,一看就是挂过照片的。壁炉架上倒是挂着一幅照片, 可它一看就是刚刚换上去的,两边都有两英寸的墙面特别干净。” 凯看着她,“我都没注意到。” “而且他们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文件和那些东西放在客厅里?” “这他倒是跟我说了,”凯一边脱衬衫一边说,“他在为集邮者做时事通讯, 在全世界范围内,所以他会收到如此之多的外国邮件。” “好吧,没问题,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客厅里?他们另外还有三四个房间,却 都房门紧闭。他为什么不拿出一间来用?” 凯走到她面前,用指尖使劲摁了摁她的鼻头,“你开始变得比米妮还爱管闲事。” 然后他走进了卫生间。 大概10或15分钟后,罗斯玛丽正在厨房烧水准备冲咖啡,突然感到腰部一阵剧 痛,这通常是月经来潮的前兆。她用一只手顶住炉子的一角,来缓解疼痛。过了一 会儿,她拿出一张纸和一个咖啡罐,心里感到一阵失望和无助。 她已经24岁了,希望要3 个孩子,相互间岔开两岁,可是凯“还没有准备好” ——她担心,他不到马龙。白兰度和理查德。 伯顿两个人名气加起来那么大的时候,就不会准备好。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帅、 有多能干吗?不知道他多有把握成功吗?所以,她的计划就是“意外”怀孕。她总 是抱怨避孕药让她头疼,避孕套又让她反感。凯说她潜意识里还是—个不错的天主 教徒,她总是据理力争地解释。于是他对她听之任之,不过总要仔细掐算日子,避 开危险期,她总是说:“不,亲爱的,今天是安全期,我确定无疑。” 这个月,他又一次取得胜利,她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他们俩都加入了这场算不 上高贵的比赛,不过他对此一无所知。“该死!”她说了一句,咖啡罐掉到炉子上, 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凯在房间里喊:“发生什么事了?” “我胳膊肘撞了一下!”她大声回答。 至少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一整个晚上她都觉得情绪低落。 该死的!该死的!如果他们只是同居而没有结婚,她恐怕都怀孕5O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