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佩里·梅森坐在县监狱的辩护人接待室,看着走进来的卡特·吉尔曼。 “好了,吉尔曼,”梅森道,“什么问题?” “梅森先生,我不知道。我发誓不知道。” “留着到陪审团面前去发誓吧,”梅森道,“那时想不发誓也不成了。现在告 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了拉斯维加斯,乘早班飞机回来的。本打算今天早上去办公室,但是我 想先回家一趟。我没能回家,警察在机场等着我,他们抓住了我并说要审讯我。” “什么事呢?” “维拉·马特尔死的事。” “你那时知道她死了?” “是的。他们告诉我的。” “你对他们怎么说的?” “我对他们说……唉!我最后承认我曾为维拉·马特尔的事去找过你。” “啊,你说了,是吧?你为什么告诉他们你去找我?” “因为我想她曾想讹诈我家的某个人。” “现在你说你家的某个人,”梅森说,“原来你说过她要讹诈你的妻子。” “是的,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好吧,”梅森道,“说下去,还有什么?” “是的,他们问我我的工作间、我用什么木料、在哪里买木料,以及去拉斯维 加斯干什么等等。” “你去干什么了?” “赌博。” “赢了吗?” “没有。” “输了多少?” “大约不输不赢。” “一次很平常的旅行。”梅森道。 “是的,有过输也有过赢。” “他们是否问过你,你最初什么时候知道维拉·马特尔打算讹诈你家的某个人 的?” “问过,他们什么都问。” “这个问题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对他们说,我看见过马特尔小姐的汽车停在我办公室附近两次,停在我家 附近一次。我还说有一位马特尔小姐给我家打过两次电话。” “打电话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是的。” “你问了她的姓名?” “她自己报了姓名,并且请吉尔曼太太回家后尽快给她打电话。” “你给你妻子传了这个口信?”梅森问。 吉尔曼犹豫了。 “你看,”梅森道,“别兜圈子了。我想维拉·马特尔从来没去过你家,她也 没给你太太打过电话。我肯定你从未给你太太传过她来电话的口信,你太太也会对 警方这样说。” “事实是罗杰·卡尔霍恩雇了维拉·马特尔,因为他听说格拉米斯有点问题, 而他想查清是什么问题。” “维拉·马特尔查出了问题,她决定借机大捞一把。她想知道卡尔霍恩愿意出 多少钱买这份情报,你愿意出多少钱阻止她把情报卖给卡尔霍恩。她开始和你们两 方面斗起来。” “所以,”梅森接着说,“昨天早上你约了维拉·马特尔在你的工作间见面。 你打算给她1万美元。 她提前到了,你为了让穆里尔看不见,虽然已经吃饱了,还 是让穆里尔去厨房再给你做饭 “天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吉尔曼打断了他。 “我的职业就是了解情况,”梅森道,“你离开餐桌去到工作间。维拉·马特 尔拿着1万美元说还不够。 你发了火扑向她。她可能拔出了刀或枪。你扼住了她的 喉咙,等你发现她窒息而死时,自己也吓得要死,赶紧把尸体塞入汽车的行李箱内, 开到能够隐藏起来的地方。然后回来找到你家附近的维拉·马特尔的汽车……” 吉尔曼用力地摇头。 “再听一会儿,”梅森道,“你找到她的车,开到穆罗兰公路上,把她的尸体 搬进她的车内,把车推下悬崖。” “然后你决定造一个自己不在现场的假证明。你和我约定11点30分见面。你努 力做到了,但费了不少力气,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所以你对我说了维拉·马特尔的故事和你要我做的事,其实你知道她已经死 了。然后你出去制造不在现场的伪证。你安排一个人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只是不知 道马特尔的尸体何时会被发现,但是你知道发现得越晚对你越有利。 “于是你决定把我也拉进来,利用我来证明维拉·马特尔在她被杀后的一段时 间还活着。于是你和你的秘书编造了一个有关你的指纹的口信,并让你那位可以信 赖的秘书从格雷斯通9-3535号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那个电话亭距离你的办公室不 过几个街区。你的秘书给我打电话时你就站在她旁边。你让她加快说话速度以改变 声音,并自称维拉·马特尔,说知道你来找过我,对我说你是爱德华·卡特,实际 上你是卡特·吉尔曼,说你是个笨蛋,告诉我那个电话号码,让我给你打电话,给 你传那个指纹的口信。 “于是我拔那个电话号码找你,传给你那个口信,你假装震惊。犹豫着说你想 知道维拉·马特尔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除非你被跟踪了。在这段精彩表演之后, 你挂上电话,而你的秘书又打电话到办公室问你上班了没有。你又赶回到你制造不 在现场伪证的那个地方,也许是和某个银行家会晤的地方吧,因为离这个电话亭三 个街区就有一个和你有业务关系的支行。 “后来你去了拉斯维加斯。航空公司的登记簿会证明你乘坐的班机。到了拉斯 维加斯你就不必太小心了。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但是,如果你是去马特尔 的办公室寻找罪证文件,我是不会感到吃惊的。 “这是你谋划的大致情形。这样你就为自己买了一张去煤气室的单程票。你的 秘书忠于你,她愿为你做一切事情,但是,当她发现她必须选择作一起谋杀案的同 谋或向警方讲出真情的时候,她会说出真情的。他们现在大概正在审问她呢。 “如果你在事情发生后立即给我打电话并对我讲出实情,我也许能给你一些帮 助,至少使它看起来象误杀或二级谋杀。可是现在,看看你精心策划的这些欺骗行 为,你把整个事情搞成了预谋杀人罪,他们要按一级谋杀罪判决了。” 梅森停住话头,两眼直视着吉尔曼那惊慌失措的眼睛。 “怎么样?”梅森等了一会儿问道。 吉尔曼摇头。 “好吧,”梅森说,“事实是什么?” “我会对你说的,”吉尔曼说,“但是我不会对任何其他人说。我不会走到证 人席上去。即使是你问我,我也不会承认。” “好吧,”梅森道,“说吧,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我是在保护一个人,一个我非常爱护的人。” “谁?”梅森问。 吉尔曼摇头。 “谁?”梅森再问。 “好吧,”吉尔曼突然说,“我在保护我家里的一个人。” “稍微好一点,”梅森说,“现在也许我们能够做点事。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当时我正在吃早饭,”吉尔曼道,“我知道维拉·马特尔正在找我家的麻烦。” “你怎么知道的?” “一会儿我告诉你。” “好吧,”梅森道,“早饭时出了什么事?” “我看见维拉·马特尔急急忙忙从车道上跑进南希的暗室。” “说下去。”梅森道。 “我受到极大的震动,”吉尔曼道,“一想到她进了我家,我就知道形势非常 严重,一场敲诈勒索就要发生了。我先想到汽车道上去和马特尔摊牌。这点很重要, 梅森先生,请你务必记住。为了避免引起穆里尔怀疑,我不敢坐在那里盯着窗外看。 我不得不假装看报,所以我不能起誓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花了一些时间看报。” “说下去。” “我让穆里尔去厨房做饭,我悄悄地离开餐桌,把报纸掉在地上,踮着脚尖走 到前门,向窗外一看,看见了……” “好。”梅森说。 “看见我家的一个人从工作间跑出来,满面惊慌之色。” “谁?”梅森问。 吉尔曼摇头。“即使对你,我也永远不会说,梅森,因为我知道,如果你接了 我的案子,你就会努力挽救我的生命,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律师,你会牺牲任何 一个你认为有罪的人来救我。” “不错,”梅森道,“这个问题暂时搁在一边。你看见了你家的一个人从工作 间出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急忙从前门出去,悄悄走过汽车道,打开暗室的门,匆匆穿过暗室来到工 作间门前,开门一看,几乎使我昏过去。” “你看见了什么?” “地上一滩红色液体,我最初以为那是血。一把椅子坏了,满地洒着钱,一百 美元的钞票扔得到处都是。” “不错,说下去,”梅森道,“你怎么办的?” “我猜,我的餐巾掉在那里了。我只是站在那里。后来看出那滩红色液体并不 是血,只是红漆,是从工作台上掉下来的漆罐里流出来的。我走过去把漆罐拾起来, 放回到架上。后来才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梅森问。 “我家那个人带了一大笔钱, 全是100美元钞票,来支付讹诈的钱……而马特 尔又抬高了要价,因而发生了斗殴。” “你怎么处理的呢?你问过你家的那个人吗?” “没问过,”吉尔曼道,“我跳进汽车,开出去寻找维拉·马特尔。我知道她 走不远,我由近而远,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但是发现了她的车停在离我家半 个街区的地方。” “你怎知道那是她的车?” “有内华达州的牌照。” “怎么知道是她的车呢?”梅森问。 “这个……好吧。我把其余的事情也告诉你。罗杰·卡尔霍恩确实雇了维拉· 马特尔调查我家的问题。我的秘书马蒂尔达·诺曼跟我工作已经很久了,对我特别 忠诚,她从罗杰的秘书那里得知了这一情况。是对讲机走漏了消息,而卡尔霍恩没 有发觉。告诉你说,罗杰·卡尔霍恩的秘书科尔法克斯小姐恨透了他,但是不得不 敷衍她,因为他给她比一般人多一倍的工资。但是,她已充分掌握罗杰雇用马特尔, 给她钱去调查我家的事,还知道马特尔来自内华达州。” “她怎么办的?” “她告诉了马蒂尔达·诺曼,马蒂尔达又告诉了我。” “你呢,”梅森问道,“抓住卡尔霍恩和马特尔,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这么做就好了,”吉尔曼道,“我当时怕做错事。” “你怎么做的?” “我想了解更多的情况,就到停车场查找内华达牌照的车。我找到了一辆,发 现钥匙还插在锁上,钥匙袋内有个标签,写着维拉·马特尔的名字和她在拉斯维加 斯的地址。” “说下去。”梅森道。 “我的车里有块做模型的泥。我拿它把钥匙袋的钥匙都做了印模。”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梅森问。 “不知道,”吉尔曼道,“我当时只想查清一切能查到的。我当时思想很乱, 只想到我家的秘密可能被揭开,灾难就要降临了。我早就知道有件事情不正常,就 是格拉米斯的出生日期早了些,但是……这还不够,一定还有别的事,我想查明那 是什么事。” “所以你想利用维拉·马特尔的调查,你复制了她的钥匙,想去搜查她的办公 室?” 吉尔曼迟疑片刻,点点头。 “你把脖子伸进绞索里了,”梅森道,“你昨天夜里干的就是这件事?” “是。” “找到了什么?” “我发现有人抢在了我前面,”吉尔曼脱口说道,“办公室被人砸了。文件扔 得满地。文件柜全搞乱了,什么也查不到。文件全混在一起。有人把什么都翻出来 往地上乱扔。” “你有没有想到要戴手套?”梅森问。 吉尔曼脸上惊愕的表情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好了,”梅森道,“你大概到处都留下了指纹。你给汉米尔顿·伯格提供了 一个最完美的一级谋杀案。只有一件奇怪的事让我有点倾向于相信你……那么,你 昨天早上寻找维拉·马特尔以后又干了什么?你说你发现她的车停在距你家半个街 区的地方。你把她的车怎样了?” “我开着车去了平常乘公共汽车的那个地方,把我的车停在街边。” “离你家有多远?” “约4个街区。” “好吧,你把车留在那里。后来又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干什么好,梅森先生。我都晕了,我坐公共汽车去了办公室,但是 没进去。我在附近转了一会儿,后来决定回家,和家里人都说清楚。我就又坐公共 汽车回去,快到家的时候忽然想起和你约定的谈话时间到了,还是先去见你比较好, 那样我可以把难题推给你。所以我下了公共汽车,又换乘另一路公共汽车到了你的 办公室去见你。 “你说我让马蒂尔达·诺曼给你打电话是为了让你以为维拉·马特尔还活着, 这不对。我当时是怕你不抓紧这件事。我想让你感到挑战。我知道如果让维拉·马 特尔表现得占了你的上风,你就会接受挑战,行动起来。所以我和秘书策划了这一 切……可是你究竟是怎么查出那个打电话的人的,我怎么也猜不透。” 梅森道:“你没有时间问我了。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尽量回答我。你家里除 你以外还有三个人——穆里尔、你太太和格拉米斯。因为穆里尔已经起来并做早餐, 她很可能是你看见的那个从工作间跑出来的人。这种可能性非常有意思。” “实际上我家里那时除了我还有四个人。”吉尔曼说。 “第四个是谁?” “从本州北部来的一个年轻人。叫哈特利·埃利奥特。一个挺漂亮的小伙子, 制造厂代理商。” “这个人怎么样?” “他和格拉米斯出去玩,大约在早上两二点钟送她回家……现在的年轻人的作 风实在叫我接受不了。” “说下去。”梅森道。 “那天他把车停下后到廊下和格拉米斯坐了一会儿,忘了关掉点火装置。当他 回去将点火开关钥匙拧到起动位置时,蓄电池的电已经用光了,格拉米斯就请他在 我家楼上的客房过了夜。” “有几间客房?” “两间。” “在哪里?” “楼上,北侧。他住的那间正在餐厅上面。实际上我听见了他在上面走动的声 音,曾使我感到奇怪。当时我不知道他在我家过夜……后来才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晚,我从拉斯维加斯给穆里尔打电话的时候,穆里尔非常为我担心,我可 以看出她对我的行为也感到好奇……我们在电话上谈了一会儿,她告诉我哈特利· 埃利奥特在我家过的夜。” “是你付的电话费?”梅森问。 “不,不是我。是对方付款。” “从拉斯维加斯打的?” “是。我要了穆里尔,告诉接线员由对方付费。” “那么,在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时,”梅森道,“还有一次长途电话。” 吉尔曼道:“梅森先生,不得已时,我会服罪。你可以和起诉方协商,我可以 承认误杀,以后凭我的地位和背景,一、二年后我就能出来。” 梅森道:“你听着。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同时,你 对任何人也不要吐露一句有关服罪的话。你必须完全彻底地闭住你的嘴。你对所有 的人说,你的律师指示你不以任何方式谈论本案,也不谈论你的家庭。现在我要知 道一件事。你杀了她吗?” “梅森先生,我真的没有。” “但是你感到她可能被杀死了,而且你肯定你家的某个人杀了她,是吧?” “是。” “是穆里尔吗?” “我不回答。” “是格拉米斯?” “我不接受盘问。” “是你太太?” “我对你说过,梅森先生,我不告诉任何人。在我有生之年,这个名字永远不 会从我口中吐出。” “是哈特利·埃利奥特?” “天哪,不。我不会为了保护他而忍受这一切。” “算了,”梅森道,“你或者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和好继父,或者是个极好的 演员。现在我还无法判断,可是我要查明白。现在听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不得和 任何人谈论本案。” “你现在去哪里?” “去你家,”梅森道,“去和你家那些人谈谈,在我和他们谈话时我要看看谁 在说谎,如果有人说谎,那个人就是他。如果没有人说谎,我可以肯定是你在工作 间杀了维拉·马特尔,还编了这个故事,以引起我的同情,并让我尽最大努力去说 服地方检察官,用歹徒们的说法,让你能够避重就轻地认罪。” 梅森转过身去按响警铃,通知警卫会谈已经结束。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