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古堡,夜色拂去初妆上 [7月15日] 山里的清晨仿佛来的更早,晨光刚斜射入窗棂的时候,拓费和廖凡便都醒了。 经过一夜安稳的休息,火炕的温暖,两个人的筋骨好像都松弛了许多,精力也大大 恢复。 “昨晚你呼噜打的震天响,我还以为山上滚石头了呢。而且还不老实,从炕的 这头翻到那头,把我逼在炕梢忍了一宿。”拓费抱怨道。 “不可能,我就没听过我自己打呼噜,而且我睡觉规矩着呢,别瞎赖啊。”廖 凡当然不服气。 “那是你没睡过这么大的炕!真应该找个DV给你拍下来。”拓费笑着打了廖凡 的大肚子一拳。 廖凡倒不在意,却似乎还冤屈着:“也许是打了些,也翻了两下,那也是因为 太累了,绝无可能你说的那么夸张。” 柳大娘起的更早,已经在院子里喂鸡了。“噜噜噜噜……”一把米洒下去,小 鸡们都蹦跳着聚拢过来。柳大娘注意到他们俩起床了,便放下手中喂鸡的米碗,转 身对他们说:“睡的还好吧,咱这农家怕是让你们俩娃住的不惯。呵呵,快去洗洗, 我给你们把早饭端出来。”边笑着边走进厨房去。这一院子的小鸡们突然断了食, 便争抢起落在角落里仅剩的几粒米,扑腾着好不热闹。 拓费和廖凡用清凉的山水洗漱过后,与柳大娘一起坐在了桌旁。热气腾腾的小 米粥,杂面馒头,几碟爽口味美的咸菜,一盘炒野菜,还有特地为两人准备的两个 煮鸡蛋。两人吃得香的很,廖凡一个劲儿的夸饭菜好吃,纯天然。“柳大娘,这是 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早饭了!嗯,我在学校里也不怎么起来吃早饭,哈哈。让我想起 了我妈的味道。” 拓费也跟着说好吃,一个个盆盆碗碗都逐渐见底儿,柳大娘看在眼里,也乐得 合不拢嘴。“你们要是爱吃啊,就多住几天,大娘我每天给你们换着样儿的做。我 这个家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大娘,您一直是一个人吗?”廖凡下意识的问道,问完了,又觉得有点唐突。 “自从十年前我爹走了,我就一个人了。大娘我这辈子没嫁人,也没有娃,孤 单惯了。”说着,柳大娘有点潸然,忙用手擦了擦眼睛。 这时拓费才第一次仔细看了一下身边的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弯弯的月牙眉, 一双大眼依然有神韵,鸭蛋脸,高挑紧实的身材,蓝底碎花的单衫整洁平顺,长发 挽成卷儿盘在脑后,利落大方,别说当年,就是现在,也算得个美人。这样的美人 为啥没嫁人呢?不容多想,拓费连忙叉开话题,问大娘村上有那些好看好玩的,他 们今天想四处转转。 “咱这的城墙怕有五六百年了,还是明初建的呢,我们家院子后面有个大戏台, 旁边是村中祠堂,也都是早年间的物件。清水河两岸也挺美的,顺河而上的落雁山 各类花啊草啊可多了。不过咱这农村再美,也不比你们北京,呵呵。”柳大娘说道 她的故土时动人的模样,又仿佛回到了她的青春时光。 拓费和廖凡吃过早饭,辞别了柳大娘,沿着街走到东城门,登上了这座古老的 城墙。蔚县境内的小城堡很多,一路过来看到了大大小小接近十个,但没有一个像 落雁村老城这样保存完好,壮美如新的。城墙约三米宽,内外都有垛口,东南西各 一个城门,城门各一座小小的碉楼,北边一座水门,临着清水河。河水如她的名字, 清澈动人,晨光给她带上了一层浅金色的面纱。一清早,村里的孩子们便迫不及待 的下河戏水捉鱼了,一蹦一跳的荡漾着河水,也微掀着那面纱。他们俩绕着城墙缓 缓走着,昨天深夜投宿的村子,如今已剥去了夜的笼罩,俯瞰无栏了。城内有纵横 各三条石街,街上方石砖的表面已经磨的光亮。城的正中有一座略高的古代建筑, 想该是柳大娘说的祠堂。祠堂的旁边,是一座大戏楼,舞台空在,已早无丝竹之声, 戏楼的对面是两棵大柳树,树下的一大片空地该是村中广场。城中的房屋鳞次栉比, 规划有序,古朴地与这数百年的城堡和谐划一。而城外新建的房子则略显粗俗凌乱, 红墙绿瓦,中西合璧,想是近年来村中的年轻人出外打工收获的展示品。无论城内 城外,似乎都有些萧瑟的痕迹挥之不去。 他们从西城门下来,发现城门外的正上方的石匾额上刻着遒劲的四个大字“雁 落无声”,而城门两侧的楹联写道:“走马观花,花迷人眼;静坐观佛,大美于心”, 字里行间,禅意难参。顺着东西中街往城中祠堂走去,一路上,也只见三两小童嬉 戏,个把老人独靠着长椅,没有什么人气,更没有年轻人的影子。走了不多时,便 来到了祠堂外面,此时的日头已升上了大柳树的树梢。正巧碰上了村长带着昨天同 路的三人也来参观,拓费和廖凡两人便跟在后面,听村长的讲解。走在最前的魏名 扬还是笔挺的衬衫打扮,腆着大肚子,只是今天也许是为防太阳,戴上了一副大墨 镜。紧跟着是村长王长明,殷勤的给魏名扬指这讲那。干瘦的记者走在旁边,有点 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对小眼睛可能由于没睡好,黑眼圈把它们衬托得反而大了一些。 马致远则若有所思的走在最后,眉宇间略略紧锁。 “这座祠堂原是座古庙,坐北朝南,相传和城墙一样,也是五六百年前就修造 了。它分前殿和后殿,用一堵石墙相隔,前殿略大,是供奉佛像和上香参拜的地方。 据老辈儿们传下来的话,当时因为许愿灵验,香火很盛。但到了大约一百年前,也 就是宣统退位那年,院里的主持大和尚突然在后殿的梁上悬梁自尽了,另外两个游 方的小和尚也就散了。因为风水好,寺院的前殿从那时起就被改成了村中的祠堂。” 王长明边介绍,边把大家引入了祠堂的正门。 只见这祠堂坐高大宽阔,向上望去,足有五米高的斜顶下一根一米多粗的横梁 东西贯穿其下。与横梁垂直,有一根也起码一米粗的南北向大梁,扣搭在横梁之上 贯穿前后两殿。正面的供案上,摆放着上百个祖先牌位,并有几张画像,香火萦绕 不断,述说着子孙们的念祖情深。供案两侧有两根楠木大柱支撑着屋顶,也都一人 难以合抱。东西两侧,则是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四位菩萨的元尊造像,该是那 旧庙的遗物,也是这村中人们的精神托付。马致远望着西侧的那尊普贤菩萨像,回 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出让的那尊佛像,不禁感从中来。 王长明接着介绍到:“前殿通往后殿门廊都被老辈人堵死了,因为怕晦气传到 前面祠堂来。后殿原是和尚们休息和禅修的地方,为了辟邪,后来窗子也都被用土 石封住了,唯一入口的大木门也被换成了石门,只在斜屋顶上开了个天窗。”说着, 他带着一行人从前殿出来,绕到了这座古老建筑的后方。“人民公社的时候,曾用 后殿放过公社的农具和公产,后来北京的知青来的时候,也临时住在这过一段,对 了,马老师,您就曾住在这里过吧?”马致远被突然一问,似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忙回应:“对的,对的,没有阳光,又阴湿,我们后来就住到老乡家上了。”王长 明来了兴致,继续讲着:“现在就只在后殿里面,保留了个蓄水池,以前是和尚们 日常饮水用的,现在扩大了些,给我们在雨季蓄水,旱季拿来浇田。” 说着,王长明摇动石门旁边的转臂,巨大的石门缓缓的拉开了。走进后殿,果 然阴气十足,湿凉逼人。殿内空空无物,只有一个深而巨大的蓄水池,河水从东侧 的墙角处引来,进入蓄水池,池水满后,又沿着水渠从西侧的墙下流出,入水口和 出水口都有个精致的石质水兽阀门。再向上看,那根南北向大梁与前殿联通,大梁 之上的斜屋顶上,有一扇一米见方的玻璃天窗,可那微弱的光亮,似乎不足以给这 个死气沉沉的房间带来些许暖意或生命的气息。廖凡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嘀咕着: “这里冷的像冰窖,不宜久留,不宜久留。”便匆匆从石门撤出。众人也不愿在此 地久留,都跟随着走了出来。唯有拓费,抬头张望着那根大梁,似心有所感的站了 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