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疑心乱鬼 一 还有两天就可以拆线了。 于翔的肚子已经不疼了,切口已经长合,只是像只小蜈蚣似的趴在肚皮上,有 些难看。虽然于飞一再告诉他,这个切口已经是很小的了,但于翔还是叹着气说: “完了,这辈子嫁不出去了,女孩子一看到这条破蜈蚣就会吓跑了,谁愿意娶我呀!” 进来给他换药的洛琪听了撇着嘴说:“得啦,没这切口,你也嫁不出去,就你 长的那德行,女孩子又有谁肯娶你呀。” “哼,不是吧,我记得我刚做完手术那会,是谁夸我帅呀?”于翔翻着白眼一 副得意的模样。 “我那是给于医生面子,怎么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他弟弟长的丑哦。”洛琪说 着对于飞撅了撅嘴,“是吧,于医生。” 于飞看着于翔和洛琪逗嘴,笑着摇了摇头。 洛琪和洛珊一点也不像,虽然是亲姐妹俩,但不光长的不像,性格也大不相同, 洛珊文文静静不爱说话,有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做事沉稳而现实。而洛琪,性格 外向,说话没什么遮拦,一副不知愁的模样。 在住院这段时间里,于翔过了一段最正常的生活。 以前每天到酒吧打烊已经是下半夜了,于翔回到住处洗完澡躺到床上都要到凌 晨了,上午的时间就是在睡觉,到下午才起来吃饭,出去走走,看看书或是上上网。 这段时间每天睡觉都很早,因为肚子上切口疼的哪也去不了。 “我得回酒吧去看看了。”看着洛琪换完药走出去,于翔伸了伸懒腰说。 “还是拆完线再回去吧,酒吧离的这么远,来回不方便。昨晚我去看了,生意 还不错,青头和薏米他们打理的也很好。”于飞推了推眼镜说。 于飞并不近视,但于翔弄不明白他为什么常常喜欢带着一副金丝边的平光镜, 也许是这样显得更有文化一点吧,于翔带着点戏谑地暗自想。 “嗯,那就再熬两天吧。这段时间睡的太多了,现在晚上好晚都睡不着,躺着 又不知道干什么才好。”于翔双手枕在头下无聊地说。 “得啦,今晚我请你吃饭好了,别一副无聊的要死的模样。” “嗯,这还差不多,记得要有酒。”于翔故意地舔了舔嘴唇。 喝了点酒的感觉很好。 于翔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前两天这样的时候他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十 一点多钟很多人都睡觉了。 “月儿光光……照地上,花影……轻轻摇啊摇……天儿黑黑……夜寒凉,…… 蛩鸣……梦轻……伤……谁人……共……夜长……”那首柔美、轻冷而又飘渺的歌 声又浮起了,那声音总让于翔分不清是真的听到,还是自己在做梦,因为那歌声如 同天堂或是地狱里传来的,不像是人世间的歌声。 于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从半迷糊的睡梦里醒了过来。 那歌声细细地如丝般钻进于翔的耳朵里,这次他确定他是清醒的,而那歌声就 来自窗外的某个地方,因为比较远,所以时断时续。 不知道什么时候,歌声忽然停了。 于翔不由地从病床上爬起来,想走到窗口打开窗户仔细听听。就在他穿着拖鞋 向窗口走去的时候,他看见窗户的玻璃外,紧紧地帖着一张扭曲的脸! 借着走廊里的灯光和窗外微弱的光,于翔看见那张让人恶心的脸,还有散乱着 的头发。脸在玻璃上压的扭曲变形,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死鱼的眼睛,而鼻子则 像个拍扁的蒜头,嘴唇向外翻着,里面的口腔粘膜红红的像刚吸食了鲜血似的…… 于翔像是梦游似的,惊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用力地揉了一下眼睛,就这一会 功夫,玻璃窗上的人脸已经不见了。 于翔楞了一下,忙打开病房的门向外跑去,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拉的伤口微微 有些疼,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于翔奔跑的脚步声。 于翔有些奇怪,难道病房里的这些人都没有听到歌声吗? 病区的大楼外一片寂静,于翔所在病房的窗户外什么也没有,连半个人影也没 有。于翔呆呆地站在窗外的水泥小路上,一时之间有些发懵,难道自己梦游啦? “嘻嘻……”于翔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笑,于翔忙转过身去,暗淡的灯光中, 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向医院后面的小树林里飘去。 于翔向树林处追了一会,看着那白影消失在了树林里,他站在路口,不由地打 了个冷颤,在医院住院这段时间,他已经听到医院里关于那片树林的一些传言,本 来他是不会相信的,但看着那个白影在树林里消失,他想不出来有什么人这么大胆, 敢在半夜去那片树林,难道,医院的传言会是真的吗? 就在于翔站着发呆,犹疑不定的时候,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从个头和走路的姿势,于翔认出那是医院看守太平间的王伯。 这么大半夜的,王伯跑到太平间去做什么? 联想到这几天来,太平间里发生的尸体赤裸事件,于翔不由地产生了怀疑,难 道真是王伯这个老头自己干的?如果真是他干的,那天他在病房的窗外掐着于翔的 脖子,就是故意,故意想把这件事情诬陷到于翔的头上。 想到这一层,于翔心头觉得有股怒气在往上冲,刚才心底里的那一丝恐惧已经 被怒气冲走了。于翔决定要跟到太平间去,看看这个可恶的丑老头干的坏事,并把 他当场捉住。 于翔轻轻地绕到王伯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 王伯走路的姿态有点怪,本来驼背身体就向前勾着走,现在看起来身体向倾的 更厉害,感觉像是后脚跟没有着地,只用脚尖走路似的,加上背后那个突起的驼, 像一个人弯着腰背了一大包东西似的。 真是坏人,长的都鬼模鬼样的,像个小偷。 于翔心里愤愤地想着,没料到一不小心,一脚却踩在了一个空的易拉罐上, “咔叭”的清脆响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前面的王伯似乎身体晃了晃,但却没有停下来,更加没有回头看看。 于翔忙跳到路边阴影里,发现王伯没有反应,心里有些奇怪,这老头又不是聋 子,怎么连这么响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吗? 停了一下,于翔发现王伯真的没有什么反应,顾自走到了太平间的门前。 于翔放下心来,又慢慢地跟了上去。 王伯走到太平间门前,伸手拿出钥匙,打开太平间的门,然后站在门口,仿佛 伸头向里看了看,又仿佛没有伸头,反正他驼着背,也看不出来。总之,他在门口 站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背着手,慢慢地绕到太平间的后面去。 于翔有些奇怪,也跟在王伯的身后绕到太平间的后面。 王伯站在太平间的墙后,站了好一会,就在于翔奇怪这个怪老头在干什么的时 候,他听见了一阵“哗啦”“哗啦”流水的声音,原来王伯正对着墙角撒尿。 “他妈的!”于翔心里暗骂。 他不知道老头是不是刚才听见了他踩到易拉罐的声音而在故意耍他,还是老头 只是不放心,夜里来太平间巡查一下,这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于翔对自己刚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的 歌声。 “月儿光光……照地上,花影……轻轻摇啊摇……天儿黑黑……夜寒凉,…… 蛩鸣……梦轻……伤……谁人……共……夜长……” 于翔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而正在撒尿的王伯也猛地打了个寒颤,停止了撒尿,站在原地仿佛是楞了一会, 然后猛然甩甩头,把裤子提提好,向着太平间的前面跑去,那动作一点也不像一个 驼背的七十多岁的老头,倒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这在玩什么? 王伯奔过于翔所站之处,只抬眼看了于翔一下,停也没有停就转弯跑了。 于翔呆立了一下,不明白王伯是不是因为听到那首奇怪的歌才是这样反应,他 也忙转过身,向太平间的前面走去。 就这一忽儿的功夫,于翔还没走到转角处,就听见太平间里传来王伯一声惊恐 而凄厉的尖叫声。 于翔忙加快速度向太平间跑去,但这一动,肚子上的切口又扯的剧痛起来。 到了转角处,于翔忽然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向树林里飘去,长长的黑发在身后 飞起,那个人跑到树林边上时回过头来,于翔一下呆住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是谁?是她?是她吗? 就在于翔发呆的时候,忽然眼前浮起一阵淡淡的轻烟,于翔眼前一黑,就倒了 下去。 于翔醒来的时候,感觉病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对于每天一早工作特别繁忙的医院来说,好像有些不正常。 于翔觉得头有点疼,他想起来昨天夜里看见窗外有张扭曲的脸,他记得自己追 了出去,看见一个白色人影消失在了树林里,然后,后来,他是怎么回到病房里的? 他居然完全不记得了。 于翔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病房的走廊上,他发现护士办公室门外站着几个年轻 的护士,正在说着什么,却没有人像往日一样推着小车开始治疗和护理的日常工作。 “这是怎么了?”于翔不解地自语着,正在这时,他看见洛琪从办公室里走了 出来,于翔向洛琪招了招手,洛琪走了过来。 “你们都不用干活啦?都干嘛呢?”于翔小声地问洛琪,生怕不远处的护士们 听见。 洛琪忙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地对于翔说:“出事了,看守太平间的王伯,昨 晚死在太平间门口了!”说着打了个寒颤。 于翔一下呆住了,他觉得头脑里瞬间像有什么飞过一样,但细细捕捉,却又捕 捉不到。 这时候,病区大办公室的门开了,里面开早会的医生走了出来,病区大主任走 在前面,洛琪冲于翔吐了吐舌头,忙向办公室走去,其他在交头接耳的护士也都很 快散了,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 于翔傻傻地站在病房门口,不能相信洛琪说的:看太平间那个丑老头死了? 二 王伯死在太平间的门口。 上半身在太平间里面,脚还在太平间门外,仿佛正准备跨进太平间时出事的。 他的脸色暴紫,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张着,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领,一脸 的惊恐。 每个看见过他尸体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临死前的那种恐惧,每个人都在心里想同 一个问题:王伯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然而却没有人能够知道。 王伯是被吓死的。 太平间外已经被警察用绳子围了起来,于翔远远在站着,看着警察在现场进行 堪破。 小路的尽头站着几个医院的杂工,大多是中年男女,有的手里握着扫巴,有的 戴着厚厚的手套,在小路边上嘀咕着。 “真是邪门,王伯那么大的胆子,居然会被吓死。” “还不止呢,昨晚太平间放的那个男的,听说又被人剥光了,发现王伯尸体的 余二进去看过。” “现在的人真变态啊,脱光女的还有个说法,把男的也脱光干嘛?” “今年本来就不好啊,今年无春,俗称无春年,又叫寡妇年,今年不可以结婚, 结婚容易死男人的……” “最近太平间出那事,还有人说看见树林里有个白影子,更有好多病人说夜里 听到有人在唱歌,声音很凄惨的……你们说,不会是树林里的……出来闹事吧?” “嘘,别让领导听见了,会挨骂的,病人要是知道树林的事,可都不敢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禁止了那些杂工们的谈话,然后声音更小地嘀咕了一会,又抬头看看 于翔和于翔边上几个看热闹的病人。 难道真是树林闹鬼?于翔这样想着不由地又好笑,这种事情自己怎么能相信呢。 于翔摇着头正要走开去,远远地看见一个警察向他这边望过来,那个警察的模 样和身影有些熟悉,但于翔想不起来自己有认识过什么警察。于翔也向着警察的方 向望了望,那个警察转过身去忙去了,好像有意避开于翔的目光似的。 “你相信有鬼吗?”洛琪一边给于翔换药,一边心神不定地问。 “那你相信有鬼吗?”于翔反问洛琪。 “不知道……”洛琪摇了摇头,“但有些事情我都不能明白,比方那晚我上夜 晚,就在走过宿舍区那些平房中的小巷子的时候,我在一个玻璃窗上看见了一张鬼 脸……” “在玻璃窗上看见鬼脸?”于翔猛地半坐起来,直视着洛琪。 “哎哟!”洛琪手上拿着换纱布用的小镊子,因为于翔的猛然坐起,正正戳在 了于翔肚皮上,于翔不由地大叫起来,忙又躺了下去。 “对不起!”洛琪忙缩会手,带的装纱布的小盘子噼哩啪啦打了一地。 “你看见什么鬼脸了?”于翔看着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洛琪,急忙追问着。 “唉,可能是我眼花吧,但也不太对,我不会眼花到那样啊,而且时间也不短。” 洛琪咕噜着,“就在一家的玻璃窗上,我看见一张扭曲的脸,好可怕,眼睛瞪着, 只有白眼珠……就像,就像,就像上吊死的人一样……” 于翔的心里打了个寒颤。 “你说的那张鬼脸,我昨晚也看见了,就在我病房外的玻璃窗上。” “啊!”洛琪不由地尖叫起来,惊恐地回头看身后的窗户。 “嘘!你想吓死人啊!”于翔忙伸手制止洛琪,洛琪停止尖叫,伸头向病房外 看了看,还好,没有人注意她刚才的叫声。 “你才吓人呢,说什么在病房窗外看见鬼脸。”洛琪埋怨着。 “我说真的,我在想,王伯的死会不会和这个鬼脸有关呢。”于翔认真地问洛 琪,“你知道不知道,医院里有没有人上吊死过啊?” 洛琪打了个寒颤:“医院哪天也没少死人,有撞死的,喝药死的,有病死的, 病么还分那么多种病呢,还有人是打架打死的,但说到上吊,我还真不知道有人是 上吊吊死的,现在要死方法多了,何必要上吊啊。” “你能帮忙查一下吗,看近几年有没有上吊死的。”于翔鼓动着洛琪,“你看 到过鬼脸,我昨晚也看到了,那张脸确实是像吊死的人脸,嘴都翻着,我想会不会 ……” “好的,我查查,我认识医院资料室的人,也许没准在那能查到。” “好。”于翔看着洛琪给他切口上的纱布贴好胶布,他拉了拉衣服坐了起来, 忽然看见窗外站着个长发的女孩,不由地叫了一声,“咦……” 洛琪面对着于翔,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说着,洛琪极快地转过 身,却看见窗外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冲着窗户里笑。 “你不要吓我。”洛琪拍了拍胸口,然后又好奇地问于翔,“你认识这女孩啊?” “不认识,是在医院里看见过两次。” “哦,奇怪,这女孩有自闭症的,从来不和人说话,看见人就跑的,居然会主 动和你接近哦……”洛琪拖长了声音,带着点打趣,“看来帅哥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自闭症?”于翔故不上洛琪的打趣,有些不解地问。 “怎么说呢,自闭症是一种发展性的残障,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存在着与人交 往、沟通困难,伴有一些语言和行为上的障碍,还有的可能智力低下……”洛琪解 释着,“明白不?” “这样啊……”于翔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还在冲他笑的女孩,于翔不自觉地向 女孩招了招手。 “这女孩挺可怜的。”洛琪叹了口气,“她在医院住了很久了,听说家里已经 没钱给她看病了,可她妈妈又不想就这样把她领回去,就这样在医院里耗着……” 原来女孩从小就有自闭倾向,但学习成绩却一直很好,可是到了快高三下半学 期,成绩却忽然下滑的厉害,终于连最三流的大学也没考上,父母想让他再重读一 年,她却打死也不肯去学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家里人也不肯见不肯说话。由 于高考落榜,女孩的自闭症更加严重了。 “她是来医院看自闭症的?” “不,她是来看心脏病的……” “心脏病?” “对,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室间隔缺损,本来通过手术可以治好的,但她错过 了最佳的手术时机,而且,现在她的父母也没有钱给她进行手术……” 于翔同情地看着窗户外的女孩,只见女孩笑着向他张开手心,手里拿着一条木 制的手机挂件,于翔忙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手机上的挂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你叫什么?”于翔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看着身边这个有自闭症的女孩。 “哥……哥……”女孩指了指于翔,有些害羞地笑起来,头勾勾的,颈项上勾 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女孩长得很美,洛琪说她已经二十岁了,但单从外表看来, 于翔觉得她最多十六七岁。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脸,“小晴……戴……戴文……晴。” “那我叫你小晴吧。”于翔伸开手,指了指手中的手机挂件,“你是在哪捡到 的?” “那……边……”小晴远远地指了指医院后山的树林。 于翔的心头沉了一沉,昨晚在他追那个白影到树林边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了?王伯的死,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哥……哥……”小晴轻轻用手碰了碰于翔的手臂,于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唱……唱歌啊……” “你会唱歌?” 小晴脸红红地点了点头。 “那你唱给哥哥听,好吗?”于翔像在逗小孩似的。 “嗯。”小晴眨了眨眼,张嘴开始唱了起来,“尘缘如梦,几番起伏终不平, 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 于翔哑然失笑,这个看起来很小的女孩居然会唱这么一首老歌。不过,小晴唱 歌的声音很好听,也不像说话那样有点结巴,细柔的声音温宛而具有很强的穿透力, 歌声在耳边萦绕,仿佛久而不散。 可惜了,这女孩要是去唱歌,现在很多名歌星要掉了饭碗了。 小晴唱完后歪着头看着于翔,“到你……了。” 于翔笑了笑,唱歌可难不住他,他还曾经想过去做歌星呢! “我听见你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感觉……我记得有一个人,永远留在我心中…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于翔一边唱着一边对小晴做着鬼脸,逗的 小晴开心地笑了起来。 “于翔!”于翔听见于飞喊他的声音,于是停止唱歌,转过头去,于飞正向这 边走来。 小晴听见于飞的声音,笑脸忽然沉了下去,她转头看了于飞一眼,就忽然站起 来,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跑去。 “小晴……”于翔想喊住小晴,她却跑得更快了。 “你认识那女孩?”于飞好奇地问,“别喊她了,她有自闭症,就那样,见到 人就跑开了,特别是见到医生,跑得更快。” “刚认识的,你也知道这女孩的事啊。” “医院里恐怕没有几个工作人员不认识这女孩了,唉,真是可怜……”于飞同 情地摇了摇头。 “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洛琪说的。”于飞在于翔的身边坐了下来,仔细地看了于翔一会,“瘦了, 看来出院后你得好好补补。” 于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瘦了点,但依旧还是那么帅啊。” 于飞笑着拍了拍于翔的肩膀,“是挺帅的,有女朋友没有呢?” 于翔脸红着摇了摇头,用手挠了挠头发,“急什么啊,你都还没有女朋友呢, 我哪敢爬头啊?” “我长的丑啊,没人要我。”于飞自嘲地笑起来。 “谁说你长的丑,可真是没眼光啊。”于翔撇了撇嘴,“我记得以前你不是和 一个女医生挺好的吗,现在怎么吹了吗?” 于飞推了推眼镜,“人家早嫁人罗。” 于翔转头看了于飞一眼,于飞不像是在说笑,一时间,兄弟两人一起陷入了沉 默中。 三 拆掉线的伤口像被小蚂蚁咬过似的,隐隐有些疼。 于翔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把水果等食物放进那个漂亮的水果篮里,然后提着 向护士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有三四个护士在忙着,于翔将水果篮放在办公桌上,笑着和护士们打 招呼:“请大家吃水果啊。”住院这些天,于翔已经和病区里的护士混熟了,大家 也知道他是于飞的弟弟,对他特别关照。 洛琪正在站在治疗室里,和一个肚子微微有些挺起的美少妇在说话,于翔向洛 琪招了招手,洛琪也招了招手,向那个美少妇轻声说:“那是于飞的弟弟,在我们 病区做兰尾手术的,长的挺帅吧。” “哦,是吗?”少妇转过脸,脸上挂着点淡淡的忧郁,她礼貌地对于翔点了点 头。 “我姐姐。”洛琪走出来对于翔说,然后问于翔,“马上出院了啊?” “是啊,有空去我的酒吧玩啊。”于翔掏出一张印着酒吧地址的名片,递给洛 琪,又顺手给了办公室里其他的护士一人一张。 “去了你请客啊。”护士们七嘴八舌地开着玩笑。 “那当然!”于翔挑了挑眉毛,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洛琪的姐姐在背后研 究似的盯着他的背影,那目光有些针刺似的感觉,“我请你们喝我最新调的鸡尾酒 啊。” “好啊好啊。”洛琪答应着。 “就这样说定了啊。”于翔和护士们穷侃了一会,说过再见,挥手走了。 走到水泥路口,于翔向着太平间和树林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摇了摇头,希望医 院里这段诡异的事件,就和这兰尾炎一样,手术以后都不会再发作。 对于王伯的死,于翔还是抱着足够的好奇心。 走过花园的时候,于翔又看见了女孩小晴,她在门口站着,看见于翔就笑起来。 “哥哥……”小晴和于翔说话已经不大结巴了。 “哥哥要出院了,等你病好了去找哥哥玩,好吗?”于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 片,递到小晴的手里,“去了哥哥和你唱歌。” 小晴像个小孩子似的拉着于翔的衣角,撅着嘴,“哥哥……来看我……” “会的,哥哥一定会来看你的……”于翔觉得鼻子有点发酸,这个可怜的女孩 不知道还能在世间活多久。 小晴慢慢放开于翔的衣角,勉强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哥哥……再见!” 于翔也挥了挥手,和小晴道过再见,转身看见洛琪的姐姐从远处走过来,看见 于翔忽然顿住了脚步,目光中仿佛有些不安,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于翔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也没看出自己身上生了蛆还是长了虫,他无奈地笑 了一下。 医院门口停了不少等候的的士,于翔随便招手叫了一辆,本来于飞让他等于飞 下班,用车送他回去的,但于翔懒得在医院等着,所以还是决定自己打车回去方便。 “哎……”于翔正要上车,用人拉了拉他的衣角,“行行好啊……” 于翔转过脸去,原来是个乞丐,不知道为什么,于翔对乞丐有种说不清的讨厌, 但碍于所受的教育,他还是伸手掏了个一元的硬币,投在老乞丐缺了一小块口的碗 里。 老乞丐把头埋得很低,一条腿可能是断了,在地上拖着,浑身肮脏,发出一种 酸臭。 于翔忙上了车,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老乞丐在原地站了一会,又转过身,拖着残腿向别的路人行乞去了。 住处收拾的挺干净,大概是于飞过去帮于翔收拾过。 于翔有些好笑,于飞有时候心细的比女人还有过之而无及,这可能是当医生的 通病吧?爸爸在世时也是爱整洁而又细心的,整个家里,就于翔一个最懒最脏。 休息了一会,于翔出去吃过晚餐,直接去了酒吧。 酒吧刚刚开门,薏米和惠子正在收拾吧台,青头扒在吧台后面口若悬河地吹着 牛,看见于翔进来,停止了吹牛,举手和于翔打着招呼:“翔子你没光荣啊?终于 还是回来了吗。” “翔哥哥,人家想死你了。”薏米听见青头打招呼,立即转过身向于翔扑来, 于翔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护住伤口,然后张嘴故意做出呕吐的姿势。 “死人,真没趣,这么久不见还是这鬼样子。”薏米在于翔的胳膊上狠掐了一 把,才算解气了。 “最近生意如何?”闹过后,于翔换个领导的口气询问酒吧的情况。 “生意最近不错啊,看来现在的闲人是越来越多啊,这些晚上,酒吧几乎天天 爆满。”薏米一边擦着酒杯一边汇报着,“还有个私人组织的小乐队,想来咱们酒 吧唱歌,叫什么来着,对,叫‘小鸽子’。” “我们是小本生意,请不起乐队啊。”于翔倒了一杯红酒喝了一口,好久没喝 酒了,还真有点馋。 “不用,具体让鸭蛋和你说。”薏米招了招手。 鸭蛋拿起一张碟子放进CD机里,“他们说不要钱,先来试演一个星期,如果效 果好,他们建议每个客人增收5 -10%的服务费,这个费用是增加给他们的,还有, 客人要是喜欢,可以点歌,点歌的收费三成给我们,七成他们自己留着。这张CD是 他们自己录制的,你听听。” “还不错,鸭蛋你觉得这样成吗?” “我觉得可以让他们试试,他们是学生,说是出来体验社会,反正不要酒吧掏 钱,说不定唱的好,还能给酒吧带来生意呢。” “帅哥,请我喝酒啊!”于翔正在和鸭蛋谈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 于翔一跳,回过头去,却是洛琪。 “你可不吃亏啊,我刚回来,你就跟来要酒喝啊。” “哼,是于医生带我来的,他说来看看你。”说着,于飞从门口走了进来。 酒吧开始慢慢地上客人了,于飞和洛琪坐在吧台前看着于翔在忙,青头伸手递 给洛琪和于飞一人一个骰盅,洛琪逼着于飞陪他玩骰盅,于飞一脸无奈地看着洛琪 :“我真的不会呀。” 吧台前坐过一个男人,于翔招呼了一下笑起来,原来是那晚说故事吓人的保险 业务员。 青头伸手递过一杯刚刚调制的鸡尾酒,很熟悉地和保险业务员打着招呼:“钱 先生,今天做成了几笔保险业务?” “叫我钱勇,叫我钱勇……”保险业务员谦虚地说。 于翔看见在和洛琪学着玩骰盅的于飞看了一眼钱勇,然后又转过头去和洛琪玩 起骰盅来,只这一会功夫,于飞就让洛琪骗的喝下去一大杯酒,于翔不由地摇摇头。 钱勇一边喝着酒,一边也凑过来看洛琪和于飞玩骰盅,看了一会,让青头给他 也拿一个,非要闹着一起玩。 结果不一会,他就喝多了,洛琪捂着嘴暗笑。 “今天又有什么新闻?”酒吧的门外走进来《城市晚报》八卦新闻的记者,从 报纸上于翔知道这家伙叫佘文,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姓。 “有,有……”钱勇舌头大着,“上次……上……次和你们……说的那……那 件事……可……都是真的……我听……听……警察朋友说,那家伙……的……死, 和……一本书……和一本书里……描写的干尸……差不多,他家里就……就有这样 一本……书……”钱勇说着,头低到了吧台上。 “啥书?”佘文追问着,钱勇却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就这酒量,还做保险……”佘文撇了撇嘴。 “保险业务也分很多种的,他以前是专门针对个人做的保险,听说前段时间去 做那种针对企业买的集体保险了。”青头一边调着酒一边说。 于飞也喝多了,坐在一边有点冲瞌睡。 于翔叫青头和鸭蛋把于飞和钱勇扶到靠墙边上座位里,让他们可以安睡,也不 影响酒吧的生意。 十一点多钟,于飞酒醒过来,带着洛琪开车走了。 洛琪走的时候还直嚷着下次要来玩。 酒吧的客人逐渐少了。 钱勇揉着眼睛从座位上爬起来,八卦记者佘文正准备付账离开,看见钱勇走出 来,忙把钱勇拉到一边上,连声问:“你说的那本书是什么书?” “什么书啊?”钱勇酒后说的话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 模样。 “唉,你刚才不是说,那个死人,就是你上次编的故事中那个干死的人,你说 警察在他家找到一本书,到底是什么书啊?” “我没编故事!”钱勇生气地摆了摆手,然后又掉过脸来狐疑地看着佘文, “你既然不相信,还老是追问干什么?” “嘿嘿,我信,我信,还不成吗?”佘文干笑着,“说一说啦,我找点素材。” “好吧,就说给你听听。”钱勇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这可是我一警察朋友 透露的,这个案子这么离奇,查来查去也没线索,后来堪察现场的一个警察,无意 间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书。说是书也不完全正确,其实是一本自己打印后装订的册子, 但据说封面做的挺漂亮,那个警察好奇地打开来看过,发现里面的内容是写一个沙 漠探险的故事,而里面大量地描写了一些干尸,那个警察说看到干尸的描写,就想 到了死掉的那个家伙……” “到底是什么书啊?”佘文急不可待地催问着。 “听说名字叫《咒城》。” “书店有卖的吗?”佘文楞了一下,皱着眉头在想什么似的。 “你可以去找找,不过听说书上没有出版社,除了封面就是正文,连版权页也 没有。”钱勇怪怪地笑着,拍了拍佘文的肩膀。 看着钱勇哼着走调的歌离开酒吧,佘文用力地甩了一下手:“编故事骗我,当 我傻啊!” 佘文把钱扔在吧台上,一脸愤愤地离开了。 于翔站在吧台后,一脸的疑惑:《咒城》?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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