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水颖,这是那个叫腾郁骏哥哥的女人。 “田子?”我喃喃着。 女人听见我的声音,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腾郁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哥……哥……”腾郁骏听见她的喊声,立即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轻轻握住她 的手,田子看上去似乎并不是痛苦,她有些喜悦之情,“这次……有哥……哥你 陪……着……真好……” “好了,别说话了,时间快到了,你要加油啊。”腾郁骏紧紧握着田子的手。 这是什么样的生物,被火烧不死,三十几年的岁月,在他们的脸上,一点痕 迹也没有留下!如果能把他们研究透彻,人类是不是就可以长生不死了?可是, 她现在的样子,分明又快要死了似的。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凹角里面,还有个人在躺着,那个人,我觉得有些眼熟。 这种情况怪异极了,我不由地向凹角里走了两步,想仔细看看那个人。可是, 一看之下,我差点跌坐下去,那根本不是个活人躺着,那分明是一具尸体,那具 尸体,不是别人的,却正是失踪的哲木! 哲木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脸颊已经深深凹了下去,脸上带着些欣喜 的表情,好像沉醉在某种甜蜜中。这种表情,和那具干瘪苍白的尸体形成对比, 怪异极了。而哲木的这个样子,分明和前面那几具血液尽失的尸体一模一样!而 这些尸体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死后嘴是微微长开的,不像是呼救,却像是 很自然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田子的苍白感,和死去的哲木差不多,难道说,哲木也和腾郁骏及田子一 样,只是长着人类的外表,而事实上,是不为我们所知的某种生物? 但我再细看,哲木微张的嘴里,有一截舌头挂在嘴里,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那舌头也决不像我上次看见田子的舌头那样长。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们杀害了哲木?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忽然看见田子的肚子动了一下,那种动,幅度非 常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顶出来似的,又像是有空气在里面充胀着。 “快了……”田子慢慢地闭上了眼,似乎累了。 “那个……”我脸色一定也很苍白,“那个是不是哲木先生……” “是……”腾郁骏似乎不愿意提到哲木,他眼睛微微扫了一下,就挪开了。 “你们……你们杀害了哲木先生?”我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们没有杀害他……”腾郁骏的表情有些不高兴,“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 杀害了他呢?难道,你觉得我们都是恶魔吗?” “可是,他的尸体在这里!”我觉得腾郁骏在狡辩。 “是我……是我……”田子又睁开了眼,看了我一下,话却没说下去。 “她是不是就是三十年前,哲木先生家收养的那个女孩,他们叫她做田子, 后来在海滩上,你被火烧的那个晚上,她就失踪了,再也没找到。”我质问腾郁 骏,现在在我看来,这件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哲木说她是田子,她也知道哲木的 名字。 “她不是田子,但也可以说,她就是田子。”腾郁骏笑了笑。 “这……我不明白。”我吃惊地长大了嘴。 “我们不是人类,当然和人类也不一样,不同之处,除了,你所知道到的模 样几十年不变,有和你们不同颜色的血液以外,我们是会重生的。”腾郁骏向我 解释着,“田子在三十几年前就死掉了,在死后,她再次重生,这时的她,即是 田子,又不是田子,你明白吗?” “重生……”我轻声念着这两个字。 “是的,重生。”腾郁骏点了点头,“田子重生后,叫做千佳,这是我给她 起的名字。” “她为什么会认识哲木先生?她被枪打中的那晚,她喊了哲木的名字。”我 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腾郁骏。 “重生……”忽然,腾郁骏苍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捂着肚子,踉跄 了一下,然后扑倒在沙滩上。 “你……怎么了?”我想帮腾郁骏一把,但又些害怕。本来我相信他救了我, 就不会伤害我的,可是,看见哲木的尸体后,我的想法却又有些改变了。 “我的时间也快到了……重生……”腾郁骏笑了笑。 “重生……”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样重生的,难道,死了变成 尸体以后,然后会忽然像炸尸一样,再从地里爬出来? “重生之后,有些记忆会保留,有些记忆就会失去……”腾郁骏用手抚摸着 自己的腹部,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肚子疼,这就是他们临死前的症状吧?“有些 失去的记忆,会在特定的时候想起来,但有些,就永远都失去了……” “就像田子重生后一样?她那晚就是在看见哲木后,才忽然想起来的吧?” 我想起那晚,千佳看着哲木,起先是迷惘的表情,后来在掉下海去的一瞬间,她 叫了哲木的名字,这也是促使哲木坚定认为她是田子的原因之一。 “是的……我不知道,我重生之后,是否还会记得你……”腾郁骏勉强微笑 了一下。 “你们多久……会重生一次?” “不一定,有的人可能从来都不死,也不生,就像我,这才是第一次死亡, 也是第一次要重生。”腾郁骏有些忧郁起来,“而千佳,就已经重生了很多次。 当我们心里怀着希望,怀有着不能忘记的事情时,我们就不会死亡,也不愿意重 生。当我们感到孤独或是绝望时,就会死亡并且经历重生……” “那……你一直没有重生,是因为你抱着希望?” “记忆……我记中,美丽的母亲……”腾郁骏喃喃着,“她虽然生活在那间 小石洞里,但她却是那样美丽,她有着一双巨大的翅膀,虽然她从来不能飞行, 但却不影响她,因此而美丽……” 听着腾郁骏说的这些话,我忽然想起,在悬崖那个石洞里,发现的那具骨骼, 还有旅馆老奶奶说的,关于不知道什么时代的一个传说。 忽然,躺着的千佳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我转过脸去,看见她的腹部高高地 隆起来,有点像怀胎十月的孕妇。 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就算她要怀孕,也不可能在这一瞬间,胎儿就会 从受精卵长到成熟的婴儿,而且好像面临要生产一样。 千佳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绷裂,露出她光滑柔美的肚皮。 我微微有些颤抖。 “不用害怕,她正在把所有的记忆,转移给重生后的自己。”腾郁骏的脸颊 也开始有些下凹了。 “记忆转移?记忆遗传?”我简直在听一个天方夜谭。 “呵呵,这也是和人类不一样的地方吧?”腾郁骏的笑里,有些无比的孤独, “我的记忆开始模糊了,我也感到了孤独,我需要重生……” “你们……有多少人?”我忽然想到一个无比滑稽,却又并不可笑的问题。 “不知道……我从母亲的记忆里得到遗传,那只是一个影像,有一群人,在 白雪皑皑的山里行走……好像急着要躲避什么……又好像要寻找一个什么地方… …”腾郁骏痛苦地闭上了眼,仿佛那个记忆要从他的头脑深处挖出来似的。 就在我和腾郁骏说话的时候,千佳忽然翻了个身,在地上爬起来,向着洞中 那浅浅的海水边爬去。 她在做什么? 我没想到,接下来我看到的,却是最为恐怖的一幕。 “我的时间到了,再见,哥哥……”千佳在经过腾郁骏身边时,笑着说。 “去吧,不管你会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腾郁骏鼓励着千佳。 千佳爬到近水的地方,又躺了下来。而这一刻,我看见千佳的肚子,从中间 忽然裂了一条小缝,然后那条缝越裂越大。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死亡重生吗? 千佳的身体,好像是一颗熟透的豆荚一样,从肚子开始,裂缝越来越大。千 佳却唱起歌来,她的歌声如此美妙,让人有身处仙境的感觉。我不由地沉迷起来, 我眼前幻象出一片场景,在夜晚的海面上,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水下游过一群 群会闪光的鱼,天上和海上,相辉映着。而我,躺在一只小渔船里,随着轻轻的 海风,船一摆一摆…… “奇怪,你为什么总是能听到我们唱歌?”腾郁骏的声音把我从幻象中惊醒。 “好美……”我像梦呓一样。 “我们的歌只有同族间的人才能听到,除非……”腾郁骏把后面的话断了, 我只沉浸在千佳的歌声中,却没注意到这一点。“我们的歌声是同族间传递信息 用的,或者用来寻找失散的族人,不管有多远,不管在什么地方,当歌唱起来时, 虽然很远很远的人听不到歌声,却也能感应到,那种感应,应该就是像你们做梦 一样吧。每次千佳重生,我都是这样去寻找她。” 难怪了,哲木听见田子唱歌,实际上是和腾郁骏互相寻找,所以腾郁骏后来 会来到那座海滨城市,还被人们当成吸血鬼放在火里烧。 忽然,“啪”的一声响,把我吓了一跳。 我转过脸,惊恐地看到,千佳的肚子,已经裂成两半了! 而那裂缝还在增大,并且向胸部扩展! 这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很长时间都不敢回想起来。千佳身体上的裂缝越来越 大,那裂缝一直延伸到颈下。 跟着,又是很响的一声“啪”。 只见千佳的身体,除了头颈部,已经完全裂开了!身体中间的胸腹腔完全暴 露了出来。但是,我看见了什么? 千佳的身体里,完全是空的!没有脏器,人体缺一不可的器官,她的胸腹腔 里,一样也没有! 而她的身体中的空腔里,却有着一样,我怎么也想不出来的东西。 那是个一尺来长,模样像茧的东西,外表还沾着一些墨绿色的液体。茧的上 方,有一根像脐带一样的管子,连接在千佳的身体上。随着千佳身体的裂开,那 根脐带一样的管子,慢慢地萎缩起来,好像水分被吸干了似的,然后一声很轻微 的“啪”,那根连接到茧的管子,从根部断开了。 茧从千佳的身体里,滚了出来。 千佳的身体真的像个成熟的豆荚,在最成熟的时候,“啪”地裂开,把里面 孕育了很久的豆子,弹了出去。可是在千佳身体里的,不是一颗豆子,而是一个 茧。 那个茧滚落到水里,却并不下沉,只是像小船一样漂在水面上。茧表面上那 些墨绿的液体,不,应该说是墨绿色的血液,被海水冲洗掉,茧露出原来的颜色。 这个茧很是眼熟,在悬崖的石洞里,我看见过裂成两半的茧,我还以为那是 石头的。 就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个漂着的茧,忽然动了动,跟着裂了开来! 茧裂成了两半,其中的一半里,躺着一个白白的,胖乎乎的女孩,她睁开眼 睛看了一下,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这时,岛忽然又轻轻晃了一下,水波荡啊荡的,那个茧向着裂缝处漂了出去。 千佳的歌声已经停止了,她居然还没有死,只是眼睛变得空洞起来。我刚想 转身看看腾郁骏,却发现,千佳的嘴里,慢慢地伸了一样东西出来!原来我以为 那是长长的舌头,可是等到它伸长了,我却发现,那不是舌头,那是一根软软的 管子! 天哪,我再次惊呆了。 就这一会功夫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更是超出了我对这个 世界,和对这个世界知识的认知范围。 那根管子伸到了千佳的胸部,不一会,管子里流出一种乳白色的液体。 那液体流在千佳的身体上,和身体一接触,就像发生化学反应似的,冒出很 细小的气泡,然后,千佳的身体像是被腐蚀一样,胸口那一块烂出个大洞来。 那些液体越流越多,千佳的身体也慢慢被腐蚀。先是胸部,然后是腹部,再 到四肢;后来那液体漫延到头部,脸也被一点一点地腐蚀,先是一小块,再是半 边,再是另外半边……一直到整个头。 那种感觉太恐怖了! 看着一个熟悉的人,脸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消失,而她,还在转动着眼睛。 只是,眼睛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一点情感色彩也没有。 最后,整个人就像化掉一样,沙滩上留下了一些粘粘的液体,什么也没有了! 十四、孤独的生物 “不用担心,千佳已经重生了。”腾郁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从震惊中醒来,发现腾郁骏的身体也在微微隆起,我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恐惧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头脑里先是一片混乱,接着好像有点什么想法在慢慢地出来。就像是起大 雾后,雾慢慢退去一样,东西一样一样的在我面前出现,然后又慢慢变得清晰起 来。 “你们……”我声音颤抖着,“你们……你们是以吸食人血为生的!”我终 于尖叫起来,像暴发了歇斯底里一样,“你们是吸血鬼!你们就是吸血鬼!吸血 鬼!”我的肋部强烈地疼痛起来,但那疼痛我却不觉得很厉害了,因为,恐惧感 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已经想明白了,那些血液尽失的人,是怎么死的! 腾郁骏和千佳的歌声,也许真是同族间,互相传递信息用的,但肯定不仅仅 是这样的功能。那歌声还可以诱惑“猎物”,也就是人类,当人类听到那歌声而 着迷时,就会走向歌声的来源,并被他们的外表所迷惑。他们此时,就会把成为 “猎物”的人拥抱住,同成为“猎物”的人接吻,趁着接吻的时候,就把嘴里的 那根管子插进人的食道里,穿过食道,直刺进心脏,利用心脏的泵血作用,把猎 物全身的血液吸食干净! 他们在吸食血液的时候,由于全身的血液都被迫向心脏流动,不管是动脉血, 还是静脉血,就会形成一个负压。而肺部是血液充足,毛细血管最丰富的地方, 血液全部流向心脏时,所形成的负压,导致了肺泡里气体的逸出,所以,死者的 肺,都瘪了下去,缩成了一团。 而同时,他们还会把一种液体注射到人的心脏上去,那就是刚才,千佳嘴里 的那根管子流出来的液体。这液体是一种酶,它能溶解有机组织,或者,只是人 体的那些器官组织,就像苍蝇利用酶溶解它需要的食物一样。那些酶会把成为 “猎物”的人的心脏溶解掉,变成液体,再被从管子里吸进他们的身体里! 这就是,为什么发现的所有血液尽失的尸体里,心脏都不见了的缘故! 所以,每次我听到歌声的夜里,都会有人血液尽失而死。还有我梦游那个夜 里,看见腾郁骏抱着的那个女人,第二天就血液尽失而死,那女人就是那晚,腾 郁骏的“猎物”。 而我,也差点成为他的“猎物”,如果不是雷卡特及时出现的话。 宋成俊也差点成为千佳的“猎物”,幸好我们及时赶到,大概那时,千佳刚 刚把管子伸向宋成俊的喉咙,就被我们把她的“好事”破坏了。 当时,我头脑里电光石火地闪过这些念头,却并没有这么条理,但是我已经 肯定了,这些事情就是这样的。 我有点后悔,刚才那个石茧里的女孩,既然是千佳的重生,我就不应该让她 漂出去的。 等她从小长到大,说不定还要残害多少人。 “我们不是吸血鬼!”腾郁骏愤怒地叫起来,他想向我爬过来,但他的肚子 却动了一下,他放弃了向我爬来的动作。 我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你不用怕,你也看到了,我肯定捉不到你。”腾郁骏喘了一口粗气,“你 听我说,你能不能听我说?” “你不用狡辩了!” “我没有狡辩,你一定是猜到了,那些人的死,和我们有关,不错,那些确 实是我们干的……”腾郁骏说这些话有些气喘,我看他的力气好像不太够了。 “还有哲木!也是你们杀害的!他的父亲还收养过田子,你们……”我此时 是又惊又怕,愤怒已极。 “没有,哲木不是我们杀害的。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和你解释好不好?”腾 郁骏几乎在祈求我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说的话,你觉得是胡扯,我重 生后交给你处理……反正那么小,也没有自卫能力,你可以杀死我。” “火都烧不死你,枪都打不死你,我能处理得了?”我轻哼了一声,表示不 屑。 “我们小的时候,和一般人类的区别不大。你能安静听我说吗?”腾郁骏大 口喘着气,似乎很累。 “好……好吧,那你说说看。”我勉强让自己忍下愤怒的火气。 “对于人类来说,我们是一种异类的生物……”腾郁骏脸上的表情,忧郁而 孤独,“我不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我的同族又到了哪里去,到我的母亲时, 就剩下她一个了。对于我来说,我至少有一半是人,那就是,我的父亲是人。我 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虽然,后来我逐渐发现自己和一般的人类,有所不同。” 腾郁俊的肚子忽然又动了两下,然后慢慢地隆起。 “你……”我又惊又怕,又有些同情他。 “没事,我快重生了……”腾郁骏露出孤独的笑容,“应该还够时间,让我 把话说完吧。”腾郁骏说着,又喘了口气,“我一直没有重生,因为,我在寻找, 我脑海里从母亲那遗传来的记忆中,那些族人,他们去了哪里……可是,我却一 直没找到,而那些遗传来的记忆画面,却越来越模糊……也许,这世界只剩下我 和千佳了,我们感应不到其他族人……” “我真正认识到,我并非真正的人类,和人类并不完全一样,正是来自于千 佳的重生。”腾郁骏的肚子又隆起了一些,已经像是怀孕的女人了,“千佳总是 感到孤独,她有点像自闭儿,不爱说话,所以千佳不用多久就要重生一次。而她 每次重生之前,我发现,她就会袭击人类,吸食人血……” 果然,那些血液尽失的案件,都是他们做的! “我开始还想制止她,因为,我觉得自己也是人,吸食自己同类的血液,是 一种犯罪。”腾郁骏叹了口气,似乎他的心里也很难受,“可是,我每次制止她 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似的!而她在吸食人血时,我感 觉,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野兽,一只没有驯化的野兽!我还以为, 这种情况,只有千佳身上才会表现出这样,谁知道,当我重生时,我也和她一样 ……” “我忍不住发出诱惑的声音,把人类诱惑到我身边,然后吸食她的血液…… 我无法控制自己,那时候的我,完全被身体里的另一种兽性控制着,我一直想知 道,那是什么,是谁在控制我……但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生活在人群中, 我们却只是异种生物……远离人群,我们更加孤独……” 听着腾郁骏忏悔一般的自述,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他不是人,也不是野兽,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生物,却孤独地活在世界上。 “那哲木……”我虽然同情他们,但想到了哲木的死,我不由地又有些生气。 “那晚,哲木在海上找到了我们……我们也把这一切告诉了他,哲木对我们 这种奇异的生物却非常友好。那时千佳因为重生,要吸食血液,哲木……哲木要 求千佳吸干他的血……他说,他这样做,一是为了保护我们这种生物,二是因为, 他爱田子,也就是千佳……” 我无法判断腾郁骏说的这一段话,是真是假,但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这 应该不是假话。从哲木跟踪水颖,水颖用枪打中千佳时,他的那种情绪,就能看 出,他的心里一直爱着那个,和他生活过几年的田子。 “你能理解就好,其实我发现你能听见我们的歌声之后,我就尽量控制自己 和千佳,不要在那海滩附近出现……可是,我不能完全控制自己……重生之后, 我会带着千佳远离人群,到深山里去,也许这样,就不会出现那些可怕的事件了 ……” 腾郁骏的肚子隆起很厉害,他的重生时间也快要到了,我看见他的眼睛里, 灵魂仿佛在慢慢地失去,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我想……记住你……”腾郁骏似乎想笑,咧了一下嘴,却没笑出来。 “会的……”我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和腾郁骏说,还是和自己在说。 这时,小岛忽然又晃了晃,我差点摔倒,“快离开!岛……要下沉……沉… …”腾郁骏说完这句话,眼神就如死去的人一样,完全没有光泽了,死死地瞪着 自己的上空。 “啪”…… 腾郁骏的身体裂开了,一点一点的,里面那个茧,像个成熟的豆子一样跳了 出来,落在沙滩上。 小岛开始晃得厉害起来,中间的海水在往上涨。 我看了腾郁骏一眼,向出口的裂缝冲去,但走了两步,我站住了,想了一会, 我又走回去,把腾郁骏身体里掉出来的茧,抱了起来。 腾郁骏没有意识的嘴里,伸出了一根软管,流出的液体,将他的身体慢慢腐 蚀。 我抱着茧走到裂缝的时候,它已经快被海水淹没了。我把潜水服的头罩戴上, 将另一瓶氧气接好,向水下的裂缝走去。裂缝不长,很快我就摸到了出口。小岛 在慢慢地晃着,一点一点向水里陷落下去。 我出了裂缝,隔着浅浅的海水,看见天空已经晴朗起来,而太阳却在西边, 像咸鸭蛋的蛋黄一样挂着,把红光反射在水面上。 为了防止岛下沉时,形成的旋涡把我再拉进海底,我游到离岛比较远的地方, 才慢慢地浮上水面。 一浮上海面,那明亮的阳光,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一切好像做了一个梦一般,可是,再看看我手中抱的茧,可以确定,我刚才 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做梦。 从死神的手掌心里打了个转,我又回来了。 这样一想,忽然觉得浑身都疼痛难忍,特别是肋间,像是有把锯子在锯我的 骨头一样。我抬头看看海面,海面上一望无际,却唯独没有船只。刚从死神的手 掌心里逃出来,谁知道又摸到了死神的鼻尖上……一种绝望感从我心底里升上来, 我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然后昏迷了过去。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