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戴着面具前进。一方面,说话的并不是他,因为他是在引用别人的文章。你懂得 这种文字游戏吗?他没有上当。” “我不相信不会上当的人。” “另一方面,他选择了一些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古文。他在隐蔽作案。” “请注意,”若斯挥舞着餐刀,“我一点都不反对古文。你注意到了吗,我甚至在 宣读广告时安排了‘历史一页’。这要追溯到上学的时候了。我很喜欢历史,尽管我不 听课,但我很喜欢。” 若斯吃完了盘中的东西。德康布雷又要了第四杯酒。若斯扫了他一眼:这个贵族, 好酒量啊!还不算在等他的时候喝的呢!若斯也在按自己的节奏喝,但觉得渐渐地头晕 了。他打量着德康布雷,发现他的神态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过。毫无疑问,他这样喝,是 想借酒壮胆,说房间的事。若斯发现自己也在让步。如果谈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会提 到旅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说到底,是因为我很喜欢那个老师,”若斯又说,“如果他讲中文,我也会感兴 趣的。当我被他们从寄宿学校里赶出来时,我惟一的遗憾就是离开了他。在特雷吉耶, 没几个好玩的人。” “你在特雷吉耶干些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吉尔维克人呢!” “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是上寄宿学校,让别人改造我。他们白费劲了。两年后,他 们把我送回了吉尔维克,说我对同学们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我对特雷吉耶很熟悉。”德康布雷又倒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说。 若斯看着他,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知道自由路吗?” “知道。” “男子寄宿学校就在那里。” “是的。” “就在圣罗歇教堂后面。” “是的。”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要说‘是的’?” 德康布雷耸耸肩,眼皮耷拉下来。若斯摇摇头。 “你喝多了,德康布雷。”他说,“你坚持不住了。” “我喝多了,但我熟悉特雷吉耶。二者互不干扰。” 德康布雷一饮而尽,示意若斯再把酒倒满。 “开个玩笑,”若斯道歉说,“开个玩笑骗骗自己。如果你以为我蠢到那种地步, 别人一说去过布列塔尼,我就抵挡不住,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并不是一个家乡至上主 义者,而是个水手。我熟悉布列塔尼人,他们和别的地方的人一样愚蠢。” “我也很蠢。” “你是因为我才说这样的话的吗?” 德康布雷轻轻地摇摇头,两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真的熟悉特雷吉耶吗?”若斯像那些喝醉酒的人一样固执地问。 德康布雷点点头,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倒不怎么熟悉。”若斯突然有些伤心起来, “寄宿学校的校长,克马雷克老爹 每个星期天都安排人看守我。那个城市,我想我是通过玻璃窗和同学们的讲述了解的。 记性有些差了,因为, 尽管我还能想起那个混蛋的名字,但历史老师的名字我却忘 了。 他是惟一保护我的人。” “他叫杜库埃迪克。” 若斯慢慢地抬起头来。 “怎么?” “杜库埃迪克。”德康布雷又说了一遍, “你的历史老师叫杜库埃迪克。” 若斯眯起眼睛,在桌上俯身过来。 “杜库埃迪克,”若斯想起来了,“对,扬·杜库埃迪克。哎,德康布雷,你是在 侦查我?你想对我怎么样?你是警察?是这样吗,德康布雷,你是警察?那些信件都是 开玩笑的;那个房间,也是开玩笑!你是想引我上钩!” “你害怕警察,勒盖恩?” “这与你有关吗?” “这是你的事。可我不是警察。” “说得好听。你是怎么认识那个杜库埃迪克的?” “他是我父亲。” 若斯惊呆了,双肘支在桌上,伸着下巴,一副醉态,不知所措。 “开玩笑。”他过了好久才嘟哝道。 德康布雷撩开上衣,动作有点迟钝地从左边的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钱包,抽出 身份证,递给若斯。若斯看了好久,用手指点着姓名、照片和出生地。艾尔韦·杜库埃 迪克,生于特雷吉耶,7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