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传国玉玺(1) 六传国玉玺 汽车在街市间飞快地行驶,方隐锋和茹淡月坐在后排车座上。经过一夜的奔 波惊吓,茹淡月疲惫异常,枕在方隐锋的肩头沉沉睡去。 方隐锋望着车窗外,倦意全无,脑海中不住闪过一幕幕往事:十多年前,黄 浦江畔,两个青年指点江山,畅叙胸怀,意气飞扬。那情景仿佛照片一样印在方 隐锋的记忆里,虽然时隔久远,却清晰异常。想着想着,他心中蓦地一阵刺痛, 喃喃低声道:“池田君,难道是你回来了?你……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 夜色渐退,启明星清晰可见,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方隐锋将车窗摇开一条 缝,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口却觉得一片冰凉。 汽车停在一座老宅门前,方隐锋叫醒茹淡月,两人下了汽车。 冯一龙也下了车,道:“这不是方家老宅吗?你好像很久没回来了。” 方隐锋点了点头,道:“一龙兄,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你 我兄弟一场,我也不说谢字。” 冯一龙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今夜出了这么多事,以后的麻烦恐怕少 不了。你们小心一点!” 两人握了握手,彼此在对方肩头用力一捶,就此分别。方隐锋望着汽车消失 在街道拐角,转身走进宅院。 这座宅院分为前后两院,青砖铺地,正面有过厅,两侧有回廊,镂花门窗下 挂满爬山虎和藤蔓,墙根处长着茂盛的翠竹,绿意盎然。 一个用人模样的中年妇女从偏房里出来,方隐锋招呼道:“宋妈,我回来了。” 宋妈抬头一看,又惊又喜,道:“少爷回来了,太好了!外面世道那么乱, 你早该搬回来住。我……我这就告诉老爷去。” 方隐锋道:“大伯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宋妈连声道:“好好好,怎么不好?老爷还是老样子,读书、写文章,写文 章、读书,文章写好了也不拿给外人看,自家读得摇头晃脑,高兴时烫一壶老酒, 切一盘小菜儿,似醉不醉,似醒不醒。” 方隐锋道:“他在哪里?” 宋妈道:“当然在书房,不然能去哪儿?” 方隐锋想了想,又道:“最近家里来过外人吗?” 宋妈道:“你知道老爷的脾气,他一向不与陌生人来往,除了几个老朋友, 那些求字、求画、求教的人,他是避而不见的。” 方隐锋道:“大伯以前的学生,是不是来看望过他?” 宋妈轻轻一拍额头,道:“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昨天晚上来了一个 人,说是老爷的学生,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探望老师。老爷听说他来,开始十分高 兴,亲自迎到前厅。可是两人不知谈了什么事,老爷用力拍桌子,大声说送客, 满脸不高兴。那人走了好久以后,老爷还是黑着脸,很不痛快的样子。” 方隐锋追问道:“那个学生是不是日本人?” 宋妈哟了一声,道:“日本人?那可看不出来,都说日本人身子矮,舌头也 短,讲起话来不清不楚。那人却彬彬有礼,中国话说得也很好,我看着不像日本 人。” 方隐锋道:“他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比我矮半头,小眼睛、宽额头,看人 的时候总带着笑容。” 宋妈回想道:“个子是比你矮了些,戴着一副眼镜,说话时斯斯文文,很和 气的。” 方隐锋心中有了数,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去见大伯,您守住大门,凡是 找大伯的人,一律不见,告诉他们大伯出了远门,短期内回不来。如果有人找我, 也说没有回来过,不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 宋妈莫名其妙,道:“谁都不见吗?” 方隐锋断然道:“谁都不见!” 随后与茹淡月走进书房。书房不大,茜纱窗间垂着青幔,香炉中插着三炷线 香,房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香气。墙上挂着一幅淡墨山水画,一幅书法,花梨 木的大书案上堆满了古旧的线装书。书斋的主人方仰善先生穿一件青色的杭纺绸 长衫,脚上是千层底礼服呢面布鞋,站在窗边。他手中虽然拿着一本书,目光却 透过窗户望着天空,默默冥思。 方隐锋轻声道:“大伯。” 方仰善回头道:“你回来了。”语气从容,似乎早有预料。 方隐锋道:“池田慎之来过了,是不是?” 方仰善点了点头,道:“你的消息很快啊。” 方隐锋道:“他来干什么?” 方仰善道:“既是拜访老师,也为了找你。” 方隐锋道:“找我?” 方仰善道:“他请我转告你一句话,及早罢手,不要插手自己控制不了的事, 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不要连累身边的亲人。” 方隐锋的心往下一沉,喃喃道:“果然是他!他真的加入了青田会!” 方仰善道:“什么青田会?” 方隐锋道:“那是一个日本人的社团,背景极深,在上海一带势力很大。大 伯,如今的池田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苦心求学的青年了。” 方仰善若有所思,道:“他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虽然口口声声叫我老师, 依然谦逊恭敬,但我却能感觉到他身上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方隐锋道:“您一直说他是最好的学生,现在怎么看他?” 方仰善正色道:“没错,他是我最好的学生,他的刻苦和勤奋,我至今依然 欣赏。不过,学生是不能威胁师长的,你应该清楚大伯的脾气,不管对方来头多 大、势力多强,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他是日本人,他可以为他的祖国奉献一 切,作为中国人,我也可以。” 方隐锋心头一热,道:“大伯,您说得好。” 方仰善转过头来,看着茹淡月,道:“不说他了。你还没有给我介绍,这位 姑娘是……” 茹淡月道:“方老先生,我叫茹淡月,我读过您的文章,也知道您在国学界 的地位。” 方仰善淡淡一笑,道:“国学之道,浩渺无涯。我不过写了寥寥几篇文章, 岂敢厚颜称得上‘地位’二字?”目光扫过满屋的书籍,捻髯又道,“学问嘛,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还是有一点点的。” 方隐锋将秘匣放在桌上,道:“大伯,您看看这个。” 方仰善奇道:“这个东西少见得很,现在还有人用这种笨法子么?”拿起掂 了掂,道,“唔,年份不短了,恐怕是晚清道光、咸丰年间的物件。” 方隐锋道:“大伯,这个秘匣说来话长……”将几天来发生的事一一讲述一 遍,最后说道,“这些事接连发生,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把我吸在里面,越陷 越深,我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方仰善闭目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平天国王朝早已土崩瓦解,洪 秀全的秘密,莫过于他的藏宝。” 方隐锋道:“藏宝?” 方仰善道:“同治三年,湘军攻入天京后,烧杀奸淫,肆意抢掠,洗掠全城 三日,捞尽了地上浮财。可是据传言说‘历年以来,洪逆之富,金银如海,百货 充盈’,因此怀疑还有更多财宝窖藏在地下深处。忠王李秀成被俘后,曾国荃曾 严审李秀成,曾国藩也派幕僚讯问李秀成,其中有一条问:‘城中窖瘗金银能指 出数处否?’李秀成则言:‘国库无存银米’、‘家内无存金银’,搪塞了曾国 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