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母女相逢(2) 方隐锋道:“这事越来越棘手了。咱们与青田会各自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线索, 池田慎之的计划既简单又周密,就是想利用咱们做诱饵,搜集线索找到天国秘藏。 可怕的是,这伙人仿佛幽灵一样,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茹淡月道:“如果是这样,咱们不如放弃,宁可不找了,也不给他们提供线 索。” 方隐锋道:“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可是不行啊!日军大兵压境,南京城朝不 保夕,万一陷落,日本人将拥有足够的人力和时间进行探寻和挖掘,那时就危险 了,谁能保证日本人找不到这笔藏宝?” 茹淡月为难道:“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怎么才好?” 方隐锋道:“当然要找,而且找到之后,务必将藏宝转移到大后方去,绝不 能留在南京,绝不能留给日本人!” 茹淡月面露难色,道:“咱们势单力孤,要做成这件事,太难了……” 方隐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会有的。”微微一笑,脸上依然是那 副从容淡定的神情,道,“走吧。” 两人离开圣玛利亚医院,来到江边的码头上。阳光下,江水拍打着芦苇丛的 枯枝,显得分外的宁静安详。沿着一条小路往下走,很快就到了一个小院落,四 周十分静谧,从门口就能望到院墙里伸出的半枯半绿的竹枝。 方隐锋走到院门前,低声道:“这里就是于庚久供出的地址,照片上的女人 叫做凤姑,身份不详,目前和一个叫姜九公的管家住在这个院子里。平日深居简 出,吃穿用品都很讲究,似乎手头十分宽裕,但钱从哪儿来的,却不得而知。” 茹淡月略显失望,道:“只有这么一点儿消息吗?” 方隐锋点了点头,道:“别小看这点消息,已经是咱们唯一的线索了。” 茹淡月道:“于庚久招供的时候,池田慎之也在场。青田会同样掌握了这个 消息,他们会不会捷足先登,抢先将凤姑掠走,那么咱们最后的线索也断了。” 方隐锋道:“池田慎之不会这么做,他并不知道咱们找凤姑的目的,因此不 会轻举妄动。”说着回头看了看四周,道,“但他不会善罢甘休,青田会的人一 定潜伏在附近,监视咱们的行踪。” 茹淡月不由得握住他的胳膊,道:“那……怎么办?” 方隐锋道:“沉住气,以不变应万变!”上前轻轻叩了叩门环,过了一会儿, 院门缓缓打开,一个老者走了出来,他头发半灰半白,双目炯炯有神,身体硬朗, 穿着一件灰棉布袍,打量着两人,道:“两位,什么事?” 方隐锋道:“您是姜伯吧,我们从上海来,特地来拜访凤姑。” 姜九公眼睛翻了翻,道:“我们没见过面,不认识。凤姑一向不见生客,你 们请回吧。” 方隐锋道:“您听说过上海的阎爷吗?我们跟他很有些交情,能不能给个薄 面,让我们进去?” 姜九公哼了一声,道:“你说那个独眼魔头吗?倒退二十年前,他的字号在 江湖上还算吃得开,现在已经废了,吓唬不住人了!”说着就要关门。 方隐锋伸进一条腿,将门板卡住,道:“阎爷死了,是日本人杀了他。你们 恐怕也有危险,我们是来帮忙的。” 姜九公神色微微一变,道:“死了?他一个退隐江湖的废人,连青、红帮都 懒得理睬,怎么会犯到日本人手里?” 方隐锋道:“此事一言难尽,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行不行?我们还 带来尹先生的消息。” 姜九公目中光芒一闪,道:“姓尹的又出现了?” 方隐锋反问道:“您认识他?他与凤姑是什么关系?” 姜九公脸色一沉,道:“年轻人,打听这些事干什么?” 方隐锋道:“日本人已经追杀到南京来了,你们如果不想和阎爷落得一般下 场,就与我们合作。” 姜九公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说什么大话?你们能对抗得了日本人?” 话虽这么说,还是挪开身体,让两人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收拾得一尘不染,天井中种着几株腊梅,一丛绿竹。三人来到正 房门前,姜九公低声道:“凤姑正在烹茶,你们不要打搅她。” 只见房中坐着一个女人,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只托盘,盘中放着陶壶、 陶杯、陶罐。她先用开水烫热了陶壶,取出一支象牙茶匙挑出几匙茶叶放在小纱 网上,用开水反复浇淋,直至洗出淡淡的茶香,再将茶叶放进陶壶,冲满一壶开 水,盖严壶盖。她白皙的肤色与紫红的陶器相得益彰,仿佛一幅水墨画般的浓淡 互宜。她从从容容地沏茶,眼帘低垂,做得心无旁骛。 片刻工夫,茶香飘逸出来。 凤姑提起陶壶,往陶杯中倒了两杯茶,柔柔说道:“九公,有客人来了,还 不请进屋中品茶?” 姜九公应了一声,将方隐锋和茹淡月让进屋来。两人坐在凤姑对面,端起陶 杯,各自浅尝一口。方隐锋赞道:“好茶。” 凤姑微微一笑,道:“你懂这是好茶?” 方隐锋道:“白毫银针还不算好茶?如今市价已经涨到五百块银元一担,等 闲人家可喝不起。” 凤姑点了点头,道:“还行啊,喝得出这是白毫银针。” 方隐锋微笑道:“我知道的还不止于此呢。这茶乃是白茶中的极品,俗称抽 针,采回一芽一叶的新梢,只摘取芽心,不炒不揉,全凭摊放萎凋而成,叶面铁 青黛绿,背面银毫红筋,又称‘银线水芽’。刚才看你用滚水反复洗茶,且在陶 壶中浸泡多时,就知道你是懂茶的行家。” 一番话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凤姑道:“你懂!这茶未经揉捻,茶汁不易浸出, 所以冲泡的时间宜久一些。”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茶道。姜九公走上前来,在凤姑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话。 凤姑娥眉轻蹙,道:“你们见到尹蕴之么?他……现在怎么样?” 方隐锋与茹淡月交换了一下目光,低声道:“我们无意过问别人的私事,不 过,能否告诉我们,你与尹先生是不是有很深的交往?” 凤姑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很重要吗?” 方隐锋道:“我要说出的事情,可能会让你很不舒服,我不知如何措辞可以 说得委婉一些……” 凤姑道:“你不必说了。”沉默一阵子,低声道,“他死了,被人杀死的, 是不是?死前受过酷刑,身上被缠了火链,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