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母女相逢(5) 方隐锋走到院墙边,眺望天空,一丝浮云悠悠而过。他长长出了口气,心想 :“凤姑的身份弄清楚了,尹先生、阎爷、茹小姐的关系也明白了,但是天国藏 宝的线索并没有丝毫进展,那个叫大阿姊的女人是关键,找到她可以解决一切问 题,但是到哪里去找?以凤姑的身份绝对无法知道她的下落,该从何处着手?” 看了看手表,心中暗生焦虑,寻思:日军迫近南京,战火即将点燃,时不我待啊! 他心情急切,忽见姜九公从偏房中走出,手中提着一个扫帚,心思一动,上 前道:“姜伯,打扫院子么?” 姜九公点头道:“凤姑好洁净,院子每天扫两遍。” 方隐锋看到他衣袋中插着烟斗,于是掏出一支香烟递过去,道:“来一支。” 姜九公接过香烟,在鼻子下闻了闻,道:“哟,美国货。” 方隐锋道:“骆驼牌,这烟还过得去。” 姜九公将香烟剥开,取出烟丝,填在烟锅里,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道: “方先生,谢谢你找到凤姑的女儿,否则她青灯孤枕,不知挨到何年何月才是尽 头。” 方隐锋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碰巧而已。”顿了顿,又道,“姜伯, 你跟凤姑在一起很多年了吧。” 姜九公道:“那是,得有二十年了吧。” 方隐锋道:“就您一个人?” 姜九公道:“凤姑不是难侍候的人。我一个人打理这个家,够用了。” 方隐锋道:“难得,难得。这么多年来,既要照顾凤姑,又要盯紧她的一举 一动,真是很辛苦啊!” 姜九公眼睛一翻,道:“方先生,你话里藏话啊,什么意思?” 方隐锋道:“天父会把凤姑软禁在这个地方,不会没有防范,必然要安排一 个眼线,你说是不是?” 姜九公道:“你认为我是那个眼线?” 方隐锋道:“凤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让我怀疑谁呢?” 姜九公冷声道:“是我,那又怎样?” 方隐锋道:“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我想见大阿姊。” 姜九公嗤的一声冷笑,道:“你以为大阿姊是什么人?说见就能见到吗?我 上次见她,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嘿,像我这种小角色,根本没资格与她说上 话,你一个外人,趁早死了这份心。” 方隐锋道:“见不到她,别人也可以。你上面一定有接头人,能不能安排我 们见个面?” 姜九公摇了摇头,道:“天父会的人如果这么容易见面,当年早被大清朝廷 剿灭了。方先生,我劝你一句话,这事非同小可,凡是打探天父会消息的人,几 乎都难逃一死,你何必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方隐锋固执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但我必须追查下去。我来时曾经说过,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与天父会的事,而是中国人与日本人的事!现在 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南京城朝不保夕,日本人对天国藏宝虎视眈眈,他们什么 手段都使得出来。这可不是帮会之间打打杀杀,天父会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旦城 破,你们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姜九公哼了一声,道:“方先生,你太小看天父会了。这阵仗我们不是没见 过,当年天京保卫战,十万太平军血战至死,无一投降,湘军洗掠全城,那又怎 么样?天父会不仅生存下来了,天国藏宝依然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日本人再狠, 还能狠得过当年虎狼一般的湘勇么?” 方隐锋道:“那可不一样。如今的日本人,不仅凶狠如豺、狡猾如狐,更可 怕的是他们拥有先进的科学技术,他们的武器装备、探测手段远非当年落后的湘 军可比,再加上一批历史学者、考古专家辅助,一旦被他们找到线索,你们能守 得住多久?” 姜九公的脸色沉了下来,默默不语。 方隐锋接着说道:“姜伯,请你递一句话过去,我方隐锋对藏宝没兴趣,但 这笔财富毕竟是属于中国人的,断不能被日本人掠夺走。南京城破在即,我们必 须想办法把它转移出去。” 姜九公沉默良久,低声说道:“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么大的事, 我可做不得主,我替你传个话,能不能行,我并没有把握。” 方隐锋嘘了一口气,道:“多谢!你能这么做,已经很好了。” 姜九公道:“方先生,还有一句话我必须说在前头。你现在做的事,已经犯 了天父会的大忌,随时会惹来杀身之祸,你想好了没有?你走的可能是一条不归 路,也许你会死得毫无价值。” 方隐锋微微一笑,道:“人活百年,莫不有死。死,有什么可怕的?”他的 目光变得深远,缓缓说道,“我做过战地医生,对死亡并不陌生。在战场上,常 常一颗流弹飞过来,叭的一声……”他用食指在额头上点了一下,道,“这里开 一个小洞,血和脑浆溅出去,人就没了。生与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至于有没有 价值,我没想那么多,我只希望自己能为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去死,那么死得才不 留遗憾。” 姜九公点了点头,郑重说道:“方先生,你是条汉子!” 两人正说着话,茹淡月从屋中走了出来,向方隐锋招手道:“方大哥,请过 来一下。” 方隐锋走了过去,见她眼角犹带泪痕,关切道:“你还好吗?” 茹淡月低声道:“还好。”指了指里屋,道,“你跟我来。” 两个人走进里屋,茹淡月道:“凤姑……”两个字才出口,脸上一红,道, “妈妈这个词,二十年来我从没叫过,现在叫起来有些不习惯……” 方隐锋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慢慢会习惯的。” 茹淡月感激道:“方大哥,如果没有你,我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身世,永远 不能骨肉团聚……” 方隐锋微笑道:“如果没有我,或许另有机缘让你们母女相见,谁知道呢? 命运这种事,玄妙得很,我们谁都无法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我很高兴 能为你做成这件事,至少让我觉得,南京这一趟没有白来。” 茹淡月接口道:“何止没有白来,简直是收获巨大!”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容,取出一个绣包,道,“你看,这是什么?” 方隐锋道:“什么啊?” 茹淡月打开绣包,从中取出一把把钥匙,一共一十二把,并排摆在方隐锋面 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