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们的书都到哪儿去了?”我站在门口冲着里面说道。 一个男人抬头扫了我一眼。“我们周六才开始卖东西。” “我只想知道,你们的书都去哪儿了。” “星期六再来,我会告诉你的。” 一个自以为聪明的混蛋,我想。我走进屋子,汉尼斯跟在身后。我亮出了警徽 说,“现在,请告诉我好吗?” 他看着警徽,无动于衷。“也就是说,你是为我服务的啦。有什么了不起的。 难道因为你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我就必须手忙脚乱奉承你吗?” “嘿,伙计,我不想吓唬你,我是在为一桩谋杀案做调查。” “噢,是吗?谁被杀了?” “让我来提问,好吗?” 我知道这是糟糕的开始。我见过很多这种的角色,他们讨厌警察,而我从来不 擅长跟他们打交道。 “想问什么随便,”他说,“不过我当然有权保持沉默。” “你确定吗?” “当然。我是个律师。” 一个讨厌警察的律师,我想,一不留神就会让他抓住把柄。 “我分毫都不欠你们这些杂种,”他说,“今早我才收到一张罚单。” 这时,那个女人抬起头来。她三十多岁,比男的小几岁。要是穿得凉快点儿, 躺在游泳池边,她会是个美人儿,就是贝蒂。戴维斯年轻时那种放荡的美,卑鄙而 又聪明,而吸引力也正是来自于此。现在,她浑身又热又脏,在忙着没完没了的工 作——把数百件生活物品分门别类、精挑细选,最后挂上一个价签。 “你刚刚有幸认识了瓦伦泰·弗莱彻·巴拉德,”她说,“他很迷人,对吧?” 我可不知该拿他们怎么办了,不知他们是在唱双簧,还是我撞破了他们的好事。 他的表情可不像是故意演戏。 “除了拿着他妈的雷达探测器,设置狗屁超速陷阱,骚扰所有守法公民,把全 社会吓得屁滚尿流,那个该死的市长就没别的工作给更该死的警察做了。”他大发 牢骚。 “别跟他说话,”那个女人说,“跟傻瓜没法沟通。” 那个男人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看他们在山景道干的屁事,突然把他妈的限 速降低到三十英里。那儿有四条车道,限速该是五十英里。你以为市长是关心交通 安全?别逗我了,他们派了十个狗屁警察加班加点,只是为了多开罚单,好增加财 政收入。等你今年工资上涨的时候,条子,记住钱是从谁的兜里偷来的!” 我讨厌“条子”这种说法,不过确实没什么可反驳的。这么使唤警察,我也反 感。如果需要警察加班,让他去调查谋杀案吧,去追捕强奸犯吧,让他在犯罪率高 的地区巡逻,也还多少有点意义。别让他躲在树后,把雷达探测器摆在没有标明时 速的街上。别让警察做得比贼还下三滥。这家伙是对的,所有人都不喜欢这样,人 们讨厌警察,就是从这里来的。 “可恶的强盗,”他说,“你们这些混蛋怎么不去死呀!” 我能做的,只是尽力让气氛松弛些。“嘿,我只在干份内的工作,”我说, “我在找一个杀人犯。” “那我再问你一次,”那个家伙说,“谁被杀了?” “那个你卖给他书的人。” 他眨了眨眼。那个女人站起来看我。 “现在你愿意跟我谈谈吗?”我说。“也许我们的关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我 是简威警官,这位是汉尼斯警官。” 这家伙终于平静下来,“我是瓦尔·巴拉德。” 他没打算介绍那个女人,甚至不愿承认她的存在。 我甚至觉得他们从不直接跟对方说话,这事儿看起来颇为奇怪。 她说,“我叫朱迪斯·巴拉德·戴维斯。那个一直跟你说话的傻瓜,老喜欢装 成我哥哥,这可不怪我。” 他的漠视策略继续进行,对她这番表白,所有回应只不过是个略显厌恶的表情。 我逐渐地看清了他们的关系。她对他大肆羞辱,不过却是借助第三者进行的。 我问:“这是谁的房子?” 他俩同时开口,似乎没人愿意让步。 “让我再试一次,”我说道,“这是不是你的房子?” 我的手指向了她,巴拉德马上气急败坏,立刻扭头工作,不搭理我。我不得不 回过头来给他做工作。 “这房子是我伯父的。斯坦利·巴拉德。” “他去世了,对吗?” “他死了。”她说道。 “他什么时候死的?” “上个月。五月初。” “他是怎么死的?” “老死的……癌症……我不知道。”她似乎并不关心。 “当你那么老的时候,身上所有零件就会一下全垮的。” “他有多大岁数?” “八十,我猜……我不清楚。” “他是你父亲的弟弟?” “是哥哥。他们俩相差二十岁呢。” “你父亲呢?” “死了。很早以前死于车祸。” “你母亲呢?” “也死了。要是你在寻找还活着的巴拉德家族传人,我就是。” 我望向他。“那么你呢?” “我告诉过你我姓什么。” 有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你们是兄妹吗?” 没人愿意回答。 “说呀,伙计,到底怎么回事?你继承了老头的遗产?” “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她说道。 “你们俩?”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是的,他妈的,是我们俩。” “好吧,”我友善地说,“那也不难,对吗?你们平分这房子和里面所有东西, 对吧?” “这好像是私事。”巴拉德说,“说到底,我继承了什么,我怎么处理,跟别 人有关系吗?” “我得盯紧他妈的每一个钢崩儿,”朱迪斯说,不过像是自言自语。“要是他 抓着机会,会把我眼珠挖出来。” “天呀,真高兴看到人们这么友善融洽。”我说,“你俩一直都这么有趣吗?” “我恨死他了,”她说,“这可不是秘密,先生。我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要 把这房子卖了,把钱分了,再也不用再见他那张蠢脸。” “需要的时候过来找我,我就在隔壁。”巴拉德说完,扭头走开了。 “狗杂种!”朱迪斯骂了一句,在他走出房间之前。 我突然有种疯狂的想笑的欲望。她白了我一眼,让我忍住了。 “这俩人真是狗咬狗,你是这么想的吧?” “没有,”我说,“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摘的?” “天生如此,一直这样。这就是天生的对头,我可不想谈这事儿。” “要是你俩都不说话,怎么一起工作呢?” “很困难。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些书怎么了?” “我们把它卖了,你知道。” “你们把钱分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 “你认识买书的人吗?” “从来没见过。我们干活的时候,他就出现了。像你一样大摇大摆进来,说他 听说我们有些书,想问我们愿不愿意做笔交易。” “他说没说是从哪儿听说的?” “没有,我也没问。那人有现金,这才是我关心的。” “你们卖书之前,有没有看过那些书?” “我干吗要关心一堆旧书呢?再说我告诉过你,我们急着想卖掉它们。除非不 得已,我才不想再见他呢。” “那就是说,卖掉它们之前,你俩都没看过那些书,也没有找个书商来看看?” “瞧,”她不耐烦地说,“里面没有什么古籍,明白吗?全是些平常的废物。 任何人只要有半个脑袋,就能看出这点。” 她开始生气了。我猜是因为不想被人觉得愚蠢。她说,“人人都知道古老的书 值钱,所有人都知道。” 我摇了摇头。 “你懂什么?” “不多,懂一点。” “一个警察还能看书?电视里哪个警察爱看书?别想对我指手画脚。你看见那 些书架了吗?上面曾经堆满了书,每间房都如此。他把地下室布置得像个他妈的图 书馆。你知道这房里一共多少书吗?难道我还要不嫌麻烦,把这堆垃圾再翻一遍, 只为了找几本值点钱的烂书吗?” 我耸了耸肩。 “再说,”她说道,“这活儿斯坦干过了。” “什么活儿?” “他找个书商来作评估。是三四年前的事儿,当他第一次查出有癌症的时候。 他做了评估,他死的时候评估报告和其他文件在一起。” “你记得评估师的名字吗?” “我有什么必要非得去记一个评估师的名字呢?” “我想会需要看一下评估报告。”我让这话听起来像命令,而不是请求。“你 有副本吗?” “信不信由你,所有单据我都有副本。有个像他那样的狗杂种在身边,我还是 留一手的好。” 隔壁的巴拉德听到这些,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如果想跟我谈的话,最好快点开始,”他说,“我今天还有很多活儿要干。” 我轻松地转换了谈话对象。 “你看过那些书吗?” “当然没有。里面没什么值得我费劲的。相信我,里头什么也没有。这个小丑 想要,就让他把这些该死的东西拿走吧。我告诉他,可以买下我的这一半。” “你就这么卖掉了它们?” “我把我的一半卖给了他。”巴拉德说。他仍然拒绝承认,和妹妹共同拥有这 一切。 “他来这儿把所有书都拿走了,”朱迪斯说,“这就是你想问的吗,探长?那 个小个子把所有书都搬走了,行吗?他给了我点钱,还有一些给了……”她指着她 的哥哥,后者的表情反感,似乎很不喜欢被妹妹指划。 “咱们谈谈那个拿书的人吧。你说他是突然冒出来的?” “当时我们就像今天一样呆在这儿。我一抬头就看见他,站在门口的样子像个 傻瓜。”她点了一根香烟,慢慢吐出云雾。“他穿着不合体的衣服,却像百万富翁 一样趾高气扬。我们刚开始工作他就来了,然后说他想买下这些书。” “谁他妈的在说话?”巴拉德吼道,“可恶,你到底想不想跟我说话了?” “噢,无所谓。”我有点筋疲力尽。 “我跟他说,在大甩卖前卖掉这些书的惟一方式,就是整批出售。我可不想让 人挑挑拣拣,你明白吗?把它们全部弄走,这就是我要的。” “他怎么回答呢?” 他挥了一下手。“书都没了,对吧?” “我没问你这个问题,巴拉德先生,这是一目了然的。我想知道的是,当你告 诉他他必须得买下所有的书,那个人是怎么说的。他的反应是什么?” “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只说了句,给它们标个价吧。” “你给它们订了多少钱?” “要是在大甩卖里,我想它们一本能值一两块。不过要是一次搬光的话,我告 诉他可以割点肉。” “那么最后的成交价是多少呢?” “他给了我两千块。另两千块给谁,就不关我的事了。” 我看着朱迪斯,后者正在喷云吐雾,一副自我陶醉的漠样。“你拿了那两千块, 戴维斯夫人?”我用尽可能温柔悦耳的声音说。 “你最好相信这点。” 巴拉德带我参观了整栋房子,朱迪斯远远跟在后面,仿佛把他当贼防着。我实 在想不出来,是什么矛盾让他们成了现在这样。我能想像的只是,他们这几天咬紧 牙关一言不发瓜分老人战利晶的样子。这幅画面让我莞尔。 只有贪婪才能造成这一切,两个贪婪的人之间,必然会产生强烈的仇恨。 .地 下室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能想像那些书没搬走时的样子。这里排放着许多书 架,就像图书馆一样。 我做了一个简单的计算,这里和楼上总共能搁九千本书。 “这个老人真的很爱书。”我仰慕地说道。 “有些人喜欢性,”朱迪斯在门口说道,“有些人喜欢书。” “就是说,你卖这些书才每本四毛钱?” “我没打算斤斤计较,”巴拉德说,“那个家伙带了两千块来,两千块就是两 千块,再说我想让这些垃圾立刻消失。” 我拿出一张波比的照片。“是这个家伙吗?” “就是他,”巴拉德说,“这是他死后照的吗?”,我点了点头,又把照片给 她看。她漠不关心地把目光投向别处。 “你认为是谁杀了他?”她问。 “走着瞧。”我说。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结论如下:他们敲定了这单交易,于是波比就在上周的某 个晚上,把这房子里的所有书一扫而空。他干重活时,仍然穿着那套傻乎乎的衣服。 他们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像他从哪儿来往哪儿去什么的。这宗交易的惟一记录, 是巴拉德写的一张收据,还复印了一份给她。波比签了个难以辨认的名字,却把属 于他的那份收据落在桌上。他只想拿着书赶紧走人。 他坐的巨型卡车是从U —haul搬家公司租来的。到现在,我们总算有点进展了。 路比说波比没有驾照,这就意味着租车的是另一个人。我如饥似渴等着新名字的出 现,迫不及待想找到这个尚未露面的同谋。我觉得我们离破案只有一个名字之遥, 而我要这个名字,现在就要。 但是波比是一个人来的。如果有别人租车,为什么不让这位老弟帮忙干点重活 呢?原因显而易见,波比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事。他坚持一个人把书装进车里,而 那两个继承人当然没有异议,反正他们也没打算帮忙。 波比带了几百个纸皮箱,花了整晚装箱装车。巴拉德则和他妹妹忙着办自己的 事。不知不觉一个晚上就过去了,拂晓时波比把最后一箱书装上了车。 这整个过程中,汉尼斯始终一言不发。尼尔就是这样,像隐身人一样只是聆听、 观察,他把所有的信息加在一起,然后紧盯着结论,看有没有漏洞。我没注意他溜 了出去,出门时才看到他正在前廊,跟一位邻居交谈。 “克里夫,这是格林沃德先生。他跟巴拉德先生是五十年的老朋友了。” 我们站在巴拉德家的前廊上,隔着篱笆和格林沃德交谈。他1937年搬来的时候, 巴拉德已经住在这里了。 他们对书都有着伟大的热情。巴拉德是个老光棍,格林沃德的妻子1975年去世 了,两人经常在几条街外一家喜欢的餐厅共进晚餐。 格林沃德是个坚韧的老头,光溜溜的脑袋上只有几缕白发和一撇白胡子。透过 窗户,我能看到他的藏书。 他俩属于同一个读书俱乐部,格林沃德说:每个月他们都要买几本书,读完了 再一起讨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藏书家,尽管在五十年间,他们都攒下了大量的书。 格林沃德说,看见一本你喜欢的书放在架上,堪称一种慰藉,倒不一定非得是保存 完好的稀有版本。他俩有一个共同看法:书是用来读的,不是用来囤积的。他俩都 曾送出很多书——给孤儿院、图书馆,还有一些慈善组织。 “拥有一本昂贵得让你舍不得读的书,又有什么用呢?” 他说道。“买书的乐趣,一大半在于把书送给别人。” 我能理解他的意思,尽管并不赞同。“巴拉德先生可曾拥有过什么值钱的书?” 格林沃德把目光投向别处,耸了耸肩说:“我可想不出来。我们不是为这个才 买书的。” “不过有时,人们会意外拣到一些好东西。” 格林沃德又耸了耸肩。 “巴拉德先生逛过家庭大甩卖或二手书店吗?也许他发现了什么?” “从来没有。而且我可以绝对肯定地告诉你,他不是一个书探子,他是个买书 人。他从不去二手书店,他买的都是新书,而且他全都读了。从我认识他那天起, 他就是‘每月一书俱乐部’的成员。我想,他在那个俱乐部成立后不久就入会了, 三十年代早期。不信你可以去查——他保存着从那个俱乐部收到的所有通讯,从入 会那天开始。” “真的?” “噢,是的,他保存所有的传单和会刊。你能在他的书房里找到这一切,在那 个大公文柜里。他总是留着俱乐部的广告传单,并在上面做纪录。当然,他从不在 书上写东西,不过他会在每月收到的传单上做些笔记——要买哪些书,要留哪些书, 哪些书送人。我也这么干,这个习惯也是从他那儿学的。我的档案只有二十年,他 保存的就久远得多了。” “能不能让我过去,先生,看看您的藏书?” “当然可以。” 我们走进格林沃德家里。这里就像个图书馆分馆,一排又一排的书架,全都是 些名著的平装本。这两个老人品位不错,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 “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斯坦和我。我们一起环游世界,却从不用离开这个街 区,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我说,“这是个绝妙的爱好。” “噢,是的。不过今天,这事越来越难了。好书越来越难找,人们不再看书了, 或者只看那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书。我不明白他们,属于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的每个作家都已经死了,没有人再写值得一读的书了。这个世界跟我小 时候完全不同,现在出版的东西我可读不下去。你呢?“ “有些还行。”我说道。“过一阵子就会有点可读的东西出现,格林沃德先生。 我不知道它们怎么出现的,或者为什么,不过它们仍然会冒出来。有时候一本伟大 的著作不仅能够出版,还会被很多人阅读。” “斯坦会喜欢你的。”他说。“他喜欢所有懂得阅读和珍惜好书的人。他是个 老式的绅士,不像隔壁的那两个家伙。他们对每一个钢崩儿斤斤计较,肯定会让斯 坦在棺材里不得安生。斯坦从不看重钱。荣誉、信任、友谊,这些才是他的信仰。 一个好老头,像他那样的人再也没有了。” 我们回到巴拉德房里。我告诉朱迪斯,我得看看她伯父的文件。他们俩跟着我 进了那间小书房,看着我在旧文件柜里翻检。就像格林沃德保证的那样,它们都在 那儿,关于俱乐部的一切记录:收据、账单,还有写满了注释和脚注的宣传单。好 在巴拉德学习过书法,。他的字体很小,但是清晰美观。在我看来,这位老人为本 地的经济繁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买下了当月的主要推荐书和其他六本书, 平均价格是每本一元。相对于今天一本20块的价格来说,虽然不多,可那是1931年, 很多人一周工作60个小时,挣的钱还不够他买书的。 “你们的伯父是干什么的?”我问。 “他是个股票经纪人。”朱迪斯说。 “他1931年加入了读书俱乐部。对股票经纪人来说,那不是个好年景,不过他 好像还是有很多钱,可以用来买书,即使在大萧条时期。” “他的钱是继承的,”朱迪斯说,“我不知道有多少,当然他没有留下什么, 大概他把钱全花在书上了。经济好坏对他毫无影响,他总是有钱买书。” 我翻检着那些文件。“我得拿走它们。” 他们很不情愿。这时他们开始警惕,用怀疑的目光看我。我几乎能猜到他们的 想法:也许那个老头把他的现金藏了起来,这里恰巧有一张藏宝图;也许这堆文件 里,夹着一张存折或支票什么的。 “我觉得你不能把这些东西带走。”巴拉德说道。 “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拿到法庭命令,我想你们清楚这一点。”我说道。“干 吗不让我们大家都好过点呢?” “这到底是些什么呀?”朱迪斯问,“有值钱的吗?” “要是有的话,我也会吃惊的。我们打包的时候,你们可以自己亲眼看呀。我 会给你们一个收条,等事儿了结以后,你们可以全部收回。” “谁来收回这些东西?”巴拉德说道。 “谁他妈的想要谁就拿回来。” 我们开始收拾文件。这会费点时间,因为与此同时,巴拉德和朱迪斯几乎要拿 着显微镜,来检查每份文件。 “这样下去的话,得花整整一个晚上。”我说道,“让我们转入正题吧。评估 报告的正本在哪里?” “在遗嘱执行人那儿,”朱迪斯说,“一个叫沃特·德里夫斯的律师。我想他 当年和斯坦一起当过兵。” “我们得抽个人去见他。”我对汉尼斯说。 “我去吧。坐出租车就行了。” “好,要是快的话,还可以在办公室关门前赶到。我会打电话,告诉他你正往 那儿赶。” 我完成工作时,天已经黑了。我们把文件柜里的所有东西装进了六个大纸皮箱, 然后把它们搬进了我的车。 巴拉德和朱迪斯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我道谢后就离开了,留下他们继续忙活。 真希望我永远不会落到他们那般田地,在开车时我这样想着,接着又想起了杰奇。 纽顿,夜色越来越黑。 汉尼斯正在十七街上等我。胳膊底下夹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有遗嘱和一份评估 报告。沃特·德里夫斯向他介绍了遗嘱的内容,随后他看了一下评估报告。 “上面说些什么?” “几乎全是读书俱乐部的小说。一文不值。” “谁做的评估?” “常青路上那位夫人,丽塔·麦金利。” 我抱怨了一声。 “现在该怎么办?”汉尼斯问。 “回到起点。是一件很小的东西,为了得到它,波比不得不买下整个该死的图 书馆。一件小到可以放进口袋揣走的东西,不过非常值钱,你一想起它,后脖梗的 汗毛都会竖起来。” “咱们怎么才能找到呢?” “掘地三尺,必要的话,我会把本州所有纸片全筛一遍。” 我在路比的书店放下汉尼斯,他的车停在那儿。然后我开车回家,打算开始一 夜的漫长工作。 接着,发生了一件改变我一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