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那晚月亮很低,天空漆黑一片,闪电在地平线上颤动。早上四点,我在干涸的 雷声和刺眼的闪电中醒了。 仿佛有音叉在我胸口颤动,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凉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 我的皮肤仍然又热又干。我听到了不属于这里的声音:一辆汽车的声音消失在路上, 两个男人的脚步声透过树林传来,走廊的木板发出吱吱声,一根撬棒插入前门,发 出了刮擦声。这些声音都是来自鬼魂,因为其中一个男人在浴缸中触电,死时收音 机挂在他的大腿上;另一个人死在查里斯大街的阁楼上,我的点45手枪射出的五颗 子弹,穿透了地板,命中他的心脏。 恐惧是毫无理性的,就像你的指尖轻触气球,它就会飘向别的地方。我拉开衣 柜抽屉,拿出手枪,把沉重的弹夹滑人弹仓,在黑暗中再次仰面躺下。枪筒贴在我 的大腿上,只觉得一阵发热。我用手遮住眼睛,想让自己重新人睡,却毫无用处。 我穿上衣服,穿过前院的山核桃树林,走向码头和食品店。月亮从云后露出脸 来,给柳树罩上一层银光,照亮了穿越河面的海狸鼠。我来这儿干吗?我告诉自己, 必须得在白天有个清醒的头脑。对,对,就是这样。 我打开冰柜。昨天放的冰已经融了,啤酒商标漂在水面上。我的胳膊撑在冰柜 边上,闭上了眼睛。沼泽地里,一只海狸鼠正向它的配偶大声尖叫,听起来就像女 人歇斯底里发着神经。我把手伸入水中,往脸上泼了点凉水,打了一个冷战,深深 吸了口气。 我转身折回房子,在黑暗里坐到厨房的桌旁,把头枕在前臂上。 安妮,安妮。 在我身后,传来光脚板慢慢走在地毯上的声音。我抬头,看到了阿拉菲尔,她 正站在一片月光中,穿着那件画满微笑钟表的睡衣。她的脸上满是睡意和困惑,一 直对我眨着眼睛,似乎正从梦中醒来。然后她走向我,搂住我的脖子,把头压在我 的胸口,我能闻到儿童洗发液的味道。她用手碰了一下我的眼睛。 “为什么你的脸是湿的,戴夫?”她问。 “我刚洗了脸,小家伙。” “噢。”她接着说,“有什么事不正确吗?” “不是‘不正确’,该说‘不对’。” 她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抓住我。我抚摸她的头发,亲了亲她,然后把她抱起 来,送回她的卧室。我把她放到床上,拉过被单。她的玩具散落一地。院子和树木 正在黎明的微光中变成灰色,我能听到三脚架跑来跑去的声音。 她仰脸看我。她的脸圆圆的,我能看到她齿间的空隙。 “戴夫,是坏人来了吗?” “不。他们永远不会来的,我保证。” 我扭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