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县监狱的拘留室是白色的,很小。带栏杆的门通向一块很小的办公区,两个穿 制服的警员正在做着文书工作。其中一个是个大个子印第安人,几分钟前刚刚来到 办公室。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迪奥不准备控告你?”他问。 “是的。” “所以这次,只判你妨碍治安,罚款就可以,你的保证金是一百美金。” “我没有钱。” “写一张支票。” “我没有支票。” “你想再用一下电话吗?” “我不认识任何人,我没有电话可打。” “法官已经回家了,或者州长可以请他在你写了保证书之后,让你出去。看看 我们明天能做些什么。” “我非常感谢。” “你从路易斯安纳大老远跑到这里,就为了踩萨利·迪奥那头驴子两脚?” “差不多是那样。” “毫无疑问,你作弄了一个不要脸的坏蛋。我认为,如果你把他的眼睛一块儿 打掉,你会更好地离开。” 晚餐我吃了一盘松软的利马豆,一块冰冷的斯帕姆午餐肉三明治,喝了一罐可 口可乐。现在,窗外已经黑下来,另一个警员已经回家了。我在黑暗中坐在木椅上, 张开又合上我的手。指节处感觉迟钝、僵硬而且酸痛。 最后,印第安人看了看手表。 “我在法官家里给他留了口信儿,他还没打电话。” 他说,“我得带你上楼了。” “好的。” 当他从办公桌抽屉取牢房钥匙时,电话响了。他边听边点头,然后挂断电话。 “你选对女朋友了。”他说。 “什么?” “你自由了,你的保证金还有你的罚款。除非你想恳求无罪,否则你就得回家。” 他转动着铁锁上的钥匙,我走下木板楼梯,朝着通往停车场的大门走去。她站 在外面的灯光下,穿着蓝色牛仔裤和一件缝着银花的栗色衬衫,肩上挎了个带背带 的鹿皮包。 “我会送你到卡车那里。”她说。 “克莱特斯在哪里?” “在山上萨尔家。” “他知道你在哪儿吗?” “我想他知道,我不对他隐瞒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 她看着我没有回答。我们向她的吉普车走去,她头发的颜色就像乌鸦翅膀。我 们坐到车里,她开动了引擎。 “中国珍珠是什么?”她问。 “高级东方海洛因,为什么问这个?” “你打掉了萨尔一颗牙齿,他们给他注射了一瓶中国珍珠。你一定是想杀了他 吧?” “不。” “哦?我看见他的脸了,他客厅的地毯上到处都是带血的毛巾。” “他活该,达乐涅,他是个狂暴的人,总有一天他会被人干掉的。” “他是个狂暴的人?说得太严重了。” “听着,你有一些奇怪的行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想那是疯狂的。克莱 特斯说,他遇见你时,你驾车一路将迪西·李从酒吧送到弗拉塞德。你为什么为迪 西·李做那种事?” “他是个人,不是吗?” “他还是酒吧里的酒桶,通常不会被漂亮的印第安女孩拖走。” 她一言不发,沿着湖的东岸驶去。我又努力了一次。 “要怎样你才能明白,你不属于那里。”我说。 “那我属于哪里?” “我不知道,也许是和其他人。”我说话时,吞咽了一下。 她手背上的伤疤在月亮和星光下,显得又细又白。 “你想不想冒险,和我的小女孩生活在一起?”我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向我转过脸,她的嘴唇看上去是紫红色的,很温柔。 “我不会总是陷在这件麻烦事里。我曾有过比这还糟的时候,它们总会过去的。” 我说。 “你希望我呆多久?” “直到你想离开的时候。” 她的手在方向盘上张开又握紧。 “你现在很孤单。”她说,“当我们在一起之后,也许你的感觉会不同了。” “你并不知道我的感觉。” “我知道人们在孤单时是什么样子,就像你在夜晚对某个人的感觉。然后到了 白天,感觉就不同了。” “你尝试一下会有什么损失呢?” 她在碎石路上把吉普车减慢,停在我的小货车后几英尺,关掉了引擎。松树下 很黑,湖面上方的天空中布满了星星。 “你是个好人,有一天你会找到合适的女人。”她说。 “这不是你今天早晨的感觉。不要搪塞我,达乐涅。” 我用手臂环抱着她的肩膀,用手把她的脸转过来。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平静地看着我。当我从她的嘴唇上移开时,她的眼睛仍然张 着。然后我又亲吻了她,这次她的嘴唇张开了,我感觉她的嘴唇湿润了,她的手指 插进我的头发。我亲吻着她的眼睛和她嘴角的痣,接着我将手放在她的胸口,亲吻 着她的喉咙。 我感觉她的呼吸哽了一下,似乎终止了。她僵硬地推开我,把脸转入黑暗中。 “不要这样——”她说。 “什么——” “这是个错误,到此结束了,戴夫。” “人的情绪不是那样的。” “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你知道今天早上,我把你引导进去,这是我的错。但 它结束了。” “你是在告诉我,克莱特斯和你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这不重要。这不会有结果的——” “我不想听你说那堆废话,达乐涅。” “你必须接受我告诉你的。我对所有这些感到抱歉,抱歉我伤害了你。我对克 莱特斯也感到抱歉。但是你回家吧,否则你会被杀掉的。” “我不会被萨利·迪奥那样的人杀掉,我不会的。” 我再次将手臂放在她的肩膀上,想用手向后拂动她的头发。 “对不起。”她说,但这次声音很平静,眼睛直视着前方。然后她走出吉普车, 面朝着湖水端着胳膊站在黑暗中。水面很黑,被风吹起了斑斑点点的泡沫。我走到 她身边,将手轻轻放在她脖子上。 “这没什么好处。”她温柔地说。 我在阴影下看不到她的面孔。我离开她,朝着我的卡车走去。碎石路在我脚下 大声响着,风冷冷地从松林中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