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嘀……嘀……嘀嘀……”没等闹铃发作,我赶紧伸手关闭了它。平时闹钟是 不会被开启的,因为韦克多就是一只活体闹铃何必再多此一举,但是今天我要在他 没发觉之前就溜出去,因为父亲回来了。如果让父亲看到我出门又会被唠叨个没完, 那边的事已经让我头痛了,我可不想弄得连门都出不去。所以虽然不情愿,但是还 是不得不早起。“七点。”我看了一眼钟,这时韦克多应该在做早餐吧。我边想着 边飞快地穿上西服。我轻轻地跑到门边,打开小小的一条缝,二楼的过道里没有韦 克多的影子。我小心翼翼地走上过道,比做沃伦时还要小心,父亲的房门关着,但 是我知道他已经醒了,他有早起的习惯,但在八点之前是不会下床的,他总在起来 之前在床上看完报纸或书,至于有什么书会使他感兴趣,我实在是想象不出。 我贴着墙,一步一步下了楼梯,从厨房里冒出“滋、滋”的油炸声表明韦克多 正在厨房里,说不定又是在炸薯条,我讨厌美国式的早餐。我依然挨着墙,差点碰 倒一只立在墙边巨大的立式大唐瓷花瓶,除了这个摆设和门口的设计,整个家全是 一派美国气息,虽然说不上喜欢不过也不至于到讨厌的地步。我迅速跑到门口,从 鞋架上拿出我的皮鞋,飞快地套上,准备夺门而出,谁想却被昨晚我随意乱扔的跑 鞋绊了一下,与大地来了一个亲昧的吻,并发出一声巨响。 随后我听见韦克多匆忙地脚步声,他惊讶地看着我趴在地上。我慢慢地坐起来, 面向韦克多,像一个被抓住的犯了错的小男孩,我吐吐舌头,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嗨,早上好!”“少……少爷,您……”他诧异地半天没说话。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父亲,他干吗不认为是韦克多不小心碰掉了什么,非亲自下 楼来不可,“这么早你要上哪儿去?”父亲严厉地质问我。他不悦的声音加重了我 的心烦。“去朋友家。”我正对着他那怒视的双眼,表明我没有说谎,不过即使不 是说谎这句话也没能让他高兴到哪里去。“又去会找那些狐朋狗友?”他的口气摆 明了不会让我出门。“你不让我去,我就会有大麻烦的。”我像是在威胁他,但说 的话却分明像一个孩子在撒娇,只是连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我知道现在想出门的 最好办法就是把事情夸夸大,这样父亲想拦我都不行,无论我怎么不成器,他也会 像其他父母一样犯错——庇护自己的孩子。“怎么?你犯法了?”父亲瞪大眼睛看 着我,那种眼神又努又气却同时也充满了无奈。见我不回答,他又继续猜测:“有 人知道你干的事了?”我点点头,这也不算是欺骗吧,虽然没有全中不过也相去不 远。“什么?那你把那人怎么样?”父亲明显是慌了。“绑架!”我很严肃地回答。 父亲张大了嘴,“那你准备把他和那人一样干掉?”我看着父亲,不明白,我在他 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形象,不过我明白他现在的意思了,同时我也感到非常的沮丧, 难道我是这样的人吗?好歹乐杰和其他人总是说我非常地绅士,为什么在父亲眼里 我会变成这样。不过将错就错吧,现在能赶快离开才是重要的。“不是他,是她, 我没准备干掉她,只是想和她谈谈,在比别人早的时候,我有自信能说服她,但我 必须比别人早。”听完我的话父亲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我便一股脑儿跑出了房门。 父亲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让我离开的我多少也能猜到,真是麻烦,虽然现在是出来了, 回去的时候会怎么样呢?我还真是不敢想象。 “早啊!”我对着一动不动的机器人打招呼,明知道它不会回答。一面接上了 昨天没带回家的笔记本。“你到底想怎么样!”一行刺眼的二进制码立即出现在屏 幕上。“我们只是想搞到佐德公司犯罪的证据。”我心情颇为烦躁地键入,她的事 情我有点心急地想尽早解决,我总觉得时间拖得越久就对我们越不利。“我只有你 犯罪的证据!”她倒是挺顽固的。“我要那些研制你的科学家的名单。”我不理会 她,继续键入我的想法。“我不会出卖他们的,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惊讶地看着 这句话,我陷入沉思之中,这台机器是不是比我更有感情?我自己就出卖父亲,已 经做过一次了,而且现在正在做,我是不是比机器更不如?我自嘲着怎么了,石冰 你竟然拿自己和机器相比较。“你怎么了?”屏幕上跳动的字把我拉回到现实,看 来既是我们处在对立面这台机器也会关心我。“你虽然是机器,但感情更人性化。” 我不想对着机器的时候都说谎,突然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急躁了,能心平气和地说 出自己的想法,我很久没有做这种尝试了,和她“说话”感觉似乎还不错。“你… …”她停了一会儿,“我真的希望我是一个人,一个男人。”我看了她一眼,她的 每一句话似乎都能引起我的惊讶。“你喜欢宋玲,是吗?”我想起了过去一连串的 场景。“是,因为她把我当人看。”她直言不讳。“是啊!”我犹豫了一会,还是 站了起来,我拔去电脑,不顾上面出现的话,“等等,我还……”,我拆下她的纽 扣电池,给她重新接上了电源,说实话我恐怕自己都没真真弄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几秒钟之后,她的机能恢复到正常状态。她突然跳了起来,把我压倒在地上,“你 这么做不怕我杀了你?”我平静地看着她,露出一丝微笑,“你不会的。”我说。 她只是看着我,“你知道,我也算是人,我体内也有血液在流淌。”“是,我知道, 我看过设计图,但你流的是别人的血。”我坚定地说,我的话激怒了她,她一手掐 住我的脖子,我顿时觉得窒息,我快死了,我想,突然我又能呼吸了。她站起来, 回到座位上,我则爬起来,拍掉身上的脏东西。“你为什么不抵抗,不叫喊?”她 看见我深深地喘气,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方式说出这些话,“知道吗?你是我最理 想的目标,虽然稍稍比设计高了一些,不过博士一定能把下肢做长点。”“我知道, 我矮。”我撇撇嘴,如果不是比乐杰矮半个头,他怎么会总想拍我的头。“你为什 么不叫!”她又回到之前的那个话题。我抬头看着她,她苦笑了一下:“他们知道 会被杀死的时候,都是边挣扎着又哭又喊的。”“是你动的手?”我有些诧异。 “不是,”她低下头,“博士的助手给他们打上麻药,然后开始抽他们的血,一直 到半滴也不剩,你知道皮肤需要血液来供养。”她抬起头看着我,我点点头,表示 明白,我在想象那个场面,但奇怪的是,却并不感到恐惧,我有点弄不明白自己的 心态了,或许是因为在想象中,并没有出现什么血腥的画面,只有仪器和一张手术 台,被害人安静地躺在上面,就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人世。“你不回避吗?”我问。 “博士总是叫我看,然后对我说,你看见了为了让你做人,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所以你要听话。”她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你想做人对吧,”我拍拍她的肩, “那就做吧,你不用再听他们的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找我,好吗?”她惊谔地看 着我,“你不需要血液,不需要皮肤,那种东西都是别人的,你要的是你自己的。” 她愣愣地看着我:“我……不明白。”“你先住下吧,这两天不要出门好吗?我去 给你做一张你自己的人工皮肤,你想长什么样子就长什么样子。”人造的面具不正 是我擅长的东西吗?要做得惟妙惟肖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难。她疑惑地看了我一会, 似乎在考虑是否要相信我,终于她闭上眼,开始慢慢描述她想象中的那张脸。 “咚咚!”宋玲推门进来,她端着粥和大饼,“你怎么饭也不吃,一大早就跑 来了!害我要多做一份,吃吧!”虽然口气不怎么友好,不过用意却很明显。我看 看她,又看看早饭,我开玩笑地说:“我不习惯吃这么中式化的早饭。”宋玲不高 兴地看了我一眼,“好啊,大少爷,那你就饿着吧!”一说完她就气呼呼地把早饭 端走了连给我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宋玲?”“玛丽”不高兴地指责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没想到她那么小气,”我耸耸肩颇不在意,“那么你就好好呆着,别乱跑,好吗?” 看见她点点头,我笑了,我知道虽然她还没有准备投靠我们,但是她也已经不排斥 我了。“那等我准备好了就来找你。”她看着我,“你笑起来很好看,也许做女孩 也不错。”“我知道我有魅力。”我向她道别,提上我的笔记本,关门下了楼 “大忙人来去匆匆啊!”乐杰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是啊!家里还有一个大 问题要去处理。”我无奈地回答。“她怎么样了?”乐杰指指阁楼。“暂时没什么 问题,只是还不肯说。”我看到乐杰皱起了眉头,“你们先别逼她,她就先在你们 这儿住几天,我相信给她一段时间想清楚,她会说的。”“说得她好像真地会思考 似的。”乐杰有点不屑。“乐杰,你太低估现在可电脑了,经过我的观察,她的确 已经达到了会思考的程度,不过思考的方式是按照某个事先设定的程序进行的。不 过她还有可以自行修正这个程序的能力,所以说她会思考绝对不是夸张。”乐杰挠 挠头:“想向现代科技也已经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要 在我家埋几颗定时炸弹才够啊?”乐杰开玩笑似地说,我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这个机器人的确可以称之为炸弹,一旦失控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现在我可没 精力顾及这个,反正一时半会绝对还出于安全状态,倒是家里的那颗快要超过安全 警戒范围了。我看看乐杰,找他去拆除那颗炸弹最适合了。“乐杰,你今天不上班 吗?”我觉得乐杰天天都休假似的,不然我这么总是能找到他。“对,有事吗?” 他果然又在休息了,算了反正不管我的事。“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回家一趟,具体 的事路上再说。”“行,朋友有难,当然会拔刀相助。”乐杰又拍拍我的头,“走 吧!”乐杰真是……,我有点沮丧却又有点欣慰,看来昨天的是他还是念念不忘, 不然反应怎么会这么快。 正当我们要离开时,“等一下!”我们转身看见宋玲从门口出来,手里提一个 袋子朝我们走来,“给,你不吃就扔掉好了!”说完,一把把纸袋塞到我手上。我 打开袋子看了一下,是一个汉堡包,我笑着对宋玲说:“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大饼。” 宋玲瞪了我一眼,“爱吃不吃!”然后气呼呼地扭头回屋里去了。我看了看被使劲 关上的门,然后对乐杰说:“我们走吧,我还真有点饿了。”我打开袋子边走边吃 起来。“你干吗故意捉弄宋玲?”乐杰快步跟了上来,语气显示他有些不高兴。 “我才不是呢!我可没对她说谎,吃不惯和喜欢吃又不矛盾。”我边嚼着汉堡边说, 嗯,味道还不错。“哈,诡辩,我看你这样,这颗炸弹迟早要爆。”我看像乐杰, 似乎有些明白了。“怎么说她也是我表妹,你可别太欺负她了。”我耸耸肩不予置 评,本来我是根本没有打算把宋玲拖到我复杂的生活中来的,硬把她推进来的,不 就是你吗?不过现在我可不能说出口,我还赶着把乐杰带到家里去灭火呢。 “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乐杰终于言归正传,还真是让我松了口气。“啊, 是父亲回来了。”我冷冷地回答。“这算什么,你爸回来,不是你一直想的吗?” 乐杰一副不以为然地样子。“才不是!”我不想承认,虽然父亲的所作所为一直是 我所抱怨的,但真的一直都盼他能来看我,我怎么那么小孩子气,我责怪自己,却 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你爸是想让你回去继承公司,我没说错吧!”乐杰打断我的 思考。“嗯……但我不想。”我的回答让乐杰感到很诧异,我看他嘴张得那么大, 我手里剩下的汉堡一下全塞进去绝对不成问题。“为什么?”“因为不适合我。” 我想都没想就立即做出了回答,“你觉得我像是穿上西服,一本正经去公司上班的 那种人吗?”乐杰停下来,看了看我,随后大笑起来,“你真会开玩笑,你看看你, 一身西服,还带领带,一手插裤兜,一手提一手提包,脚上穿一双皮鞋,难道这是 街头混混的装束?别自欺欺人了。”我愣了一会,没错,这样的穿着跟了我到现在, 几乎从来没有换过其它的格调,难道在我潜意识里其实一直是想要接父亲的班的? “你啊,就接下你爸的公司,如果实在干不好,就做挂名的么,有什么不好,到时 我还可以借你的光呢!”乐杰笑嘻嘻地说。“你真的那么想?”我皱皱眉头为什么 乐杰能这么开心地看待这件事,而我却被他困了几十年。“这么想不对吗?”乐杰 笑了笑,“这下没事了吧,我回去啦!”乐杰转身就想走,我就一把拉住他,“还 有一件事!” 我的动作把他吓了一跳,“什么……什么事?”“他以为我杀人了。”乐杰听 完立即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你杀人……你会杀人?石冰,您今天尽讲些笑话给 我听。”“他就是这么认为的!”我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怎么会?”乐杰收敛 了笑容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我解释道:“因为我说我们绑架了人,结果他以为我杀 了人,然后绑架了见证人。”乐杰觉得奇怪:“那你当时干吗不解释?”“如果我 不让他误会,他那里那么容易放我出来。”我笑着说。“你们还真是一对活宝,走 吧!”乐杰推了我一把,“干吗告诉他我绑架了人,可以说你要阻止我去干坏事么!” 乐杰自顾自开着玩笑。“乐杰。”我喊住他,“我希望先不要把我们现在做的事告 诉我父亲。”乐杰点点头:“不希望他遇到危险是吧?”我不自在地点了下头,乐 杰笑着拍拍我的肩“明白。” “我回来了。”我开了门,看见父亲正忧虑地坐在沙发上,一见我立即站了起 来,“怎么样了?”“什么怎么样了?”乐杰明知故问。“就是……”他突然停住 了,他注意到乐杰站在我后面。“父亲,这位是警署的乐杰警员。”父亲担心地望 了乐杰一眼,乐杰拿出警徽出示。父亲和乐杰快速地握了一下手,我看见父亲的手 微微颤抖着,“先生,您的儿子,”乐杰顿了顿,我觉得他好像故意配合我,逗我 父亲似的。“在上次的行动中,表现的很好,帮助我们从沃伦手里抢回了您的玉佩。” 父亲先是一愣,然后迷惑地看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乐杰是我的好朋友, 你应该记得的,小时候经常来玩的。”我提父亲解惑。父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哦……就是那个在你被欺负替你出头,结果被打得很惨的那个?”“啊,就是我。” 乐杰不好意思地说。“石冰是到你家去了?”父亲满脸狐疑。“嗯!”父亲果然对 乐杰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又问道:“你抽烟?”“不,我叔叔抽。”乐杰倒是回答 很的顺溜,因为他本来就没有说谎。“哦。”父亲有些生气,又略带微笑地看着我, 我调皮地对着他笑。“今天,石冰也是到我家去了,我有些电脑方面的问题想请教 他,不过您也知道的石冰他有时候会搞点恶作剧,结果今天他为了赶快到我那里就 撒了谎,现在还要我来替他收拾残局。我已经说过他了,所以还希望伯父您不要太 和他计较。”平时看乐杰一幅老实样,吹起牛来还有模有样的,不过也亏他,不然 今天我又惨了。 “请坐。”父亲终于安心地坐下来。乐杰像是给父亲带去什么好消息似地说: “石冰和我谈过了,他已经决定要继承您的公司了。”“真的?”父亲又喜又惊地 看着我,“是。”我点点头并且笑了。父亲愣愣地看着我许久才说:“石冰,你变 了。”“或许吧!”我说完看了看乐杰,乐杰摇摇头,“没发现。”其实我是知道 的,最近这些日子我比较容易笑了,以前仅仅在乐杰面前才会放松表达自己的我, 现在已经更加容易在被人面前表露自己。因为这些天的经历让我明白生命的脆弱, 还有那个机器人,至少我不会像她那样,连想表达自己的机会都没有,说起来我真 是幸运的。 就这样我和父亲的关系缓和了,父亲决定在这儿住两三个星期再走。我真不知 道应该高兴还是生气,乐杰倒是并不觉得父亲会碍事,反而觉得他或许能帮上些忙。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打开笔记本,把玛丽所要求的相貌特征输给电脑, 等计算机得出结论,但当屏幕显示出结果时,我不由地吓了一跳,这张脸是如此的 熟悉,我决定明天先去问清楚再说。 -------- 91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