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迭生 警方调查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经过两天的紧张排查,那辆红色昌河车在地下 停车场被找到。 “江山这小子真是太胆大妄为了,车里到处都是他的指纹,连清理一下都没做!” 专案组向白云清汇报时,田家生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清理个啥!”张平不屑地答道。 “他干了这么多年刑警,连这点常都不懂?这是盗窃!”田家生反唇相讥。 看到两人又要争辩起来,白云清连忙打断了他们说:“车找到了,说明我们以 前的分析是对头的。江山肯定还在市区。” 田家生马上附和道:“各区市设卡的事可以放一放了。”白云清点头表示赞同。 田家生继续说道:“在江山家守候的那组发现,昨天上午十一点十分,有人往 江家打过一个电话,但江山的妻子李敏接听时,对方却一言未发。后经查证,打电 话的人使用的正是江山的手机号码,通话记录显示打电话的人正在本市。除非江山 的手机是别人使用的,否则只能说明他并未离开。” “负责监控的技术人员也发现,昨天下午有一个手机号码多次拨打江山的手机, 但不知何故江山没有接听。对那个号码的查询也没有结果。”张平的汇报简短扼要。 “另外,对江山可能藏匿的地点,也进行了全面排查,没有发现江山的下落。” 会议的气氛始终平平淡淡的,除了田家生、张平等几位负责人分析汇报案情, 其他同志基本上一言不发。 面对着有些冷场的局面,白云清说道:“两天来,大家都很辛苦,做了很多基 础性的工作,案件也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对手是一个有 着丰富经验的老刑警,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江山并没有 离开本市。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江山对自己躲避追捕的能力很有信心,也说明我们 前段的工作还有不到的地方。江山躲藏的地方,肯定是我们尚未搜捕到的死角……” 说到这里,白云清看到田家生现出几欲发言的神情,于是问他:“老田,你有 什么想法?” 田家生清了清嗓子,看了眼周围的同事,答道:“城市这么大,仅靠我们现有 的警力太单薄,我想,还是要申请通辑。” 室上传来一阵嗡嗡地议论声。白云清皱了皱眉头,见在座的同事都看着自己, 就表态说:“通辑的问题,我已经与几位局长作了商量,大家的意见还是暂时不要 这么做。” 看到自己的意见再次被否定,田家生脸上露出失望的样子。 “理由嘛,主要是因为江山并没有外逃,抓捕工作还是我们自己来做。另外, 也考虑到江山是市局的人,大张旗鼓的通辑,容易引起群众不必要的误解。”说到 这里,白云清苦笑了一声,伸出自己的右手比划着说:“鲁州这么巴掌大的地方, 警察杀人的事传了出去,很快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不过,人员不足的问题,局党委也进行了研究,决定从各区市抽调一批精干 力量充实专案组。具体人选老田你与张平商量一下,尽快落实。另外,人员回避的 问题是这样定的,一大队的同志就不要参加了,暂时回避回避。” 这时,张平插话道:“白局,你看我也得回避吧!一大队是我分管的。” 白云清眉毛一扬,冲张平说道:“起什么哄!要说回避那我也得回避,我还分 管刑警队呢。按你的说法,整个公安局是不是都得回避,那案子谁来办!” 张平的本意并不是不想干活,只是对田家生过于热衷于通辑江山有意见,想借 此把他也拽出专案组,但白云清没来由地发了一通火,让他摸不着头脑,于是赶紧 住口不吱声了。 大家走后,张平转了一圈又悄悄地回到了白云清的办公室。白云清正皱着眉头 想什么,看到张平进来,他用手指了指沙发,又坐在那里发呆。 “还生我的气呢!”张平取出一支香烟递了上去。两人在刑警队一起共事多年, 关系融洽。张平办事粗,白云清想问题细,是一对难得的搭挡。只是张平这个人脾 气不好,性格耿直,在小事上得罪人多,所以在白云清提拔之后,论资格应当轮到 张平,但他却没有被列为支队长的后备人选。因为对张平太了解了,所以在局长杨 家林征求白云清的意见时,他也没有极力推荐。虽然事后张平也听到一些风声,但 也没往心里去。一来他就是这么个人,只要有案子办,对职位不太在乎;二来他也 清楚白云清的为人,知道办事死板是白云清多年的毛病。尽管如此,两人的私人感 情却因此而多少受到些影响,张平去白云清办公室的次数变得很少了。 白云清看了张平一眼,笑着说:“我敢生你的气?!回头到酒场上你还不灌死 我。” 张平得意地笑了:“咱们这地方就这点好,喝酒够劲!到了酒场,不喝个半斤 八两的,想走?没门。” 局里的人都知道,喝酒是张平的长项,号称“一小壶”,而白云清则不行,沾 酒就脸红,二两酒下肚人就倒下了。 谈起了喝酒,张平就来了精神。他坏笑着说:“前几天浙江那边来人,你是怎 么陪的?反正到了我那……” 看到张平眉飞色舞的样子,白云清笑着打断他的话说:“行了行了,一提喝酒 你就来劲。你找我不是说我那天怎么出丑的吧!” 见谈到了正题,张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把身子凑到白云清身边,低声道: “还真有件事想向你说。” “噢?!” “刚才不是说有个手机多次拨打江山的手机嘛,所以我临时决定把那个号码也 监控了。当然这事做得有些不合规定,可却大有收获。昨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我 们监听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个女的,接听人一直没有说话,据我分析可 能是江山。因为那女人在电话中提到了江山的名字……” 白云清警觉起来:“接着说。” “那女人在电话中说,警察正在追捕江山,让他躲避到她的住处。那女人还说, 江山过去对她有恩……” “这事你刚才在会上为什么不讲?” “因为,我对有些人信不过。”张平吞吞吐吐地答道:“另外,我也不想江山 被抓住。” 看着白云清沉思的样子,张平问:“你不觉得江山可能是无辜的吗?反正我觉 得他不会杀人!” 从白云清办公室出来,张平往四楼走去,在楼梯口正遇到下楼的田家生,两人 点了点头擦身而过。 就在市公安局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安排调查抓捕工作的同时,却发生了一件令 专案组惊愕不已的事情。 “什么?!童威反供了!”白云清大吃一惊。打电话来的是看守所所长李明达。 “今天下午,市检察院批捕处处长于东方和一科科长尚云来看守所提审了童威。 他们走后,童威的态度大变,嚷叫着说你提审他的时候刑讯逼供,他要检举揭发。” “于东方提审时问了他些什么?” “据童威说,就问了他有啥情况反映。挨打了吗?别的没说。具体的我赶过去 当面向你汇报。” 放下电话,白云清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咋回事?案子怎么办得这样不顺? 他打了个内线电话,把张平找了过来,劈头就问:“刘华起、童威那件案子怎 么回事?” 张平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那案子怎么了?” 白云清难以抑制心中的怒气,拍着桌子骂道:“检察院这帮混蛋,正事不干净 找麻烦。” 张平愣愣地看着白云清,两人一起共事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白云清发火的 样子。 “今天下午我们研究案子的时候,那个于东方也不跟我们打招呼,就提审了童 威,接着童威就反供,还一口咬定我对他刑讯逼供。”白云清气愤地说。 “当时不都录了像吗?” “幸亏有录像,不然我还说不清呢?” “这个于东方想干什么?怎么什么事他都要插上一手,先是江山,现在又是你。 我这就找他去。”张平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白云清拦住了他,两人坐在沙发上商谈起来。 “于东方这家伙自恃科班出身,学历硬,业务精,平时没有少给我们找麻烦。” 张平愤愤不平地说,脖子上的血管也因激动而鼓起。“就说前年吧,我们以强迫交 易、故意伤害、寻衅滋事等五项罪名,向市检察院批捕处提请逮捕刘华起、童威等 人。我们感到查得很扎实证据很充分,能够认定他们有犯罪事实,按说应该能够顺 利批捕,可批捕处却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构成犯罪为由,作出了不批准逮捕 的决定。当时,我们都气坏了,江山还找于东方吵了一架。一个团伙十四个成员, 严格地来讲,有几个不够成犯罪也是很可能的,但不能说全部不够成犯罪!尤其是 刘华起是个缓刑人员,在缓刑期间有违法行为,就凭这也应该被收监的,可他们就 是不批捕。” 张平发牢骚的时候,白云清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接着说道:“我还记得当时 的情况。检察院在作出不批捕决定的同时,还向市公安局下发了纠正违法通知书, 指出:一、对犯罪嫌疑人的讯问地点不符合刑诉法的规定;二、调取的有利于犯罪 嫌疑人的材料未随卷移送;三、有些讯问笔录未让犯罪嫌疑人或证人核对等违法行 为。” “噢,我差点忘了,那时你还是刑警队长。”张平自嘲地说。 “可这次他们做的太过份了吧。我们市公安局办的案子,还用不着他检察院插 手吧!”白云清的情绪又有些激动。 张平用手搔了搔耳朵,说道:“还不能这么说。” “怎么!?” “在江山出事之前,检察院已经把刘华起案件的卷宗调走了。后来,一直都在 忙江山的事,所以把这事给忘了。” 张平走后,白云清彻底从激动中清醒了过来。 “是巧合吗?”白云清自问。如果检察机关发现江山受贿的问题,随即将他所 承办的案卷调走,这也属于正常的办案方式,无可厚非。再进一步讲,于东方等人 提审童威,也无可非议。但问题是,江山受贿案的举报人却是他所承办案件的嫌疑 人,检察院调取案卷后,对嫌疑人不加追究,却对承办案件的警官穷追不舍,就有 些说不过去了。如果从执法的角度考虑,检察院既然接手了刘华起团伙案,就应当 一追到底,至少要有个结果,总不能让嫌疑人逍遥法外吧!是我们的侦察工作做得 不够,还是检察院对此案另有想法? 白云清感到问题不那么简单。刘华起犯罪团伙案件又在他的头脑中浮现了出来, 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与于东方协商时的情景。 “餐饮娱乐业协会是市场经济的产物,应该支持而不是反对,更谈不上是黑社 会。”于东方振振有词地说。 “那刘华起等人强行收取保护费又怎么解释?” “我提醒你注意,那是会费而不是什么保护费。当然,在收取的方式上可能有 些不妥之处,那也应当在改革中加以规范和完善,不能一棍子打死。” 如果说当时检察机关和我们公安机关,在打黑这个问题上,由于是新类型犯罪 过去都没有经历过,存在着执法思想不统一,认识不一致的问题,那么这次办理刘 华起团伙案,检察院这样敏感又是为什么呢?全国人大对于何为“黑社会性质组织” 早已作出了明确的法律界定啊!按说在打黑的问题上,双方不应当再有大的分岐。 难道说他们与刘华起团伙有什么内在的关系? 白云清如坠雾中,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样的一个结果。当李明达走进他的办公室 的时候,他仿佛受到了启发:对呀!为什么自己一接触到刘华起团伙案件,就要面 临被指控的危险?检察院的插手决不会是巧合,而是有备而来,目标直接指向具体 的承办人。他们这样做是仅仅想要保护那样嫌疑人,还是另有深意?会不会江山也 是因为承办这起案子而受到了牵连?也许江山知道得更多。 白云清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抓住点什么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