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连连受挫 事情的发展正如江山所预料的,天刚亮,两名警察就把病房中的项楠请了出去。 “他还是个病人!需要人照顾。”项楠争辩道。 “对不起,这是上级的命令。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处理的。”一位年轻的警官 公事公办的说。 “他早饭还没吃,需要人……”项楠仍不愿放弃。 “这里有护士。”那人客气地把项楠请了出去。 项楠走后,另一位年长一些的警官立即把门关上,来到江山的床边,关切地问 :“江队,好些了吗?” 江山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却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我们是山阴县公安局的,才抽调到市局工作。我叫张雪雷,刚才的那位叫孙 士营。是白局安排我们来的。”那人作了自我介绍。 “你好!”江山打了个招呼。“我的身体还可以,没什么大碍,请转告白局, 让他放心。” “白局安排,暂时你还不能与外面接触,有些事情还得进一步调查……”张雪 雷解释说。 “我明白。”江山应了一句,但他的心情却为之一沉。看来,自己想的没错, 犯罪嫌疑暂时还没有澄清。 看到江山脸上现出不安的表情,张雪雷悄声地安慰道:“江队,你也别着急, 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冤枉的。今天一早,白局就找杨局商量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 一个好的结果的。” 张雪雷亲热地趴在江山的身边,亲切地说:“江队,我们大伙都佩服你,独自 一人闯虎穴……” 江山感激地望着张雪雷,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对了,张平副支队长亲自去接你的妻子了,白局私下里安排你们见一面,不 过时间不能长。”说到这里张雪雷脸上现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但这番话让江山大为感动,作为一名老刑警,他深知白云清的这种安排背后蕴 藏的巨大风险,他感激地冲张雪雷点了点头,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应该来了,我去看看。”张雪雷替江山掖了掖被子,走了出去,把门轻 轻地关上。 看着张雪雷的背影,江山心里产生了无限的感慨,一股同志间信任的温暖涌了 上来,他不禁泪流满面,几天来,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安全感。 张平驾车行驶在清晨的街道上,对于白云清的安排,他一百个赞成。按他的想 法,事情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江山的确是落入了别人设置的圈套,现在就应当解除 对江山的看押,但白云清却不同意。他的理由是,江山的逮捕令是市检察院下达的, 要撤销的话,也必须检察院同意。对此,张平也无话可说。不过,对于安排江山与 妻子李敏见一次面,他非常赞同,只是对白云清在这件事上的小心翼翼,觉得不可 理解。所以,在白云清反复安排他要亲自去接李敏,悄悄地来去,悄悄地走,见面 的时间不能长时,他觉得多此一举,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此刻,他轻松地驾驶着汽车,与李敏边谈边往前赶路,不时还与江山五岁的儿 子开几句玩笑。 由于是清晨,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路上行人不多,再加上案子有了重 大进展,张平的心情很轻松。转过前面的红绿灯,再往前几百米就是江山所在的市 立医院了。 转弯的时候,张平看到两个骑自行车的人不知为何发生了争执,两个人动起手 来。张平正想停车去劝解一下,看到值勤的交警走上前去,也就没有停车继续往前 开。刚转过路口,他却看到那两个打架的人中,有一个人一拳打在了交警的脸上, 他见事情不好,急忙停车冲了过去。这时,李敏也下了车关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一辆没有牌照的汽车发疯似地向她撞了过去…… 白云清阴沉着脸听着张平的汇报,就在几分钟前,他刚刚接到张雪雷的汇报, 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意图闯进江山的病室。联系到眼前的情况,他感到问题的严重。 “太猖狂了!”张平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故中冷静下来。“这一切肯定都是雇成 在背后指使的,必须尽快抓住他。” 张平额角的血管暴起,脸色涨得通红,因为气愤至极,他的胸脯起伏不定。 “你现在马上赶到医院去,无论花费多大代价,也一定要把李敏救活。我现在 就去市委汇报……”说着,白云清抓起帽子,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市委政法委会议室里,气氛十分紧张,以白云清、田家生为一方,以市检察院 副检察长廖国平、于东方为另一方,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市委政法委书记王建 明尴尬地坐在中间,对一些法律术语听得云山雾罩,感到手足无措。 “廖检,咱们都不要激动。”白云清挥了挥右手说。廖国平吸着烟,冷静地看 着白云清,不时地用手扶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我今天向王书记汇报的问题是,建议人大撤消雇成的市人大代表的资格。案 子的事,我只是作了简单介绍,具体情况我们回头再商量。” 白云清的话音未落,廖国平马上答道:“我们谈的实质上是同一个问题。在没 有肯定雇成涉嫌犯罪的情况下,怎么能建议人大撤消雇成的代表资格呢?” 白云清很清楚,廖国平抓住了问题的根本。根据法律规定,雇成在没有被撤消 人大代表资格的时候,司法机关是不能对其采取拘留、逮捕等强制措施的。这个问 题不解决,公安机关就无从下手。正因为人大代表的身份问题很敏感,所以王建明 不敢自已作主,把检察院的人叫来听取意见。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刘华起、栗明的死都与雇成有关,而且今天早上又发生 了有人欲加害江山和李敏被害事件……”田家生忍不住说了起来,但却被于东方一 句话给堵了回去。 “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雇成指使干的。” 田家生欲起言争辩,被白云清用眼色制止了。白云清心想,看来案子的事情不 争辩清楚,雇成的事肯定不好办。这时,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喝了一口水说 道:“据项楠讲,刘华起被害的当晚,她亲耳听到雇成在电话中讲到了刘华起和江 山的名字,并说今晚就办,不能让姓江的再出来了。这说明,第一,雇成与刘华起 被杀有关系,第二,雇成与江山成为刘华起一案的嫌疑人也有关系。” 这时,于东方打断了白云清的话说:“因为没有全面看卷,对刘华起一案的案 情也不太了解,只是刚才谈论的时候听到了一些情况。我的看法是,即使你们怀疑 雇成与此案有关,也没有直接的证据加以证明。项楠的话,只可以解释一些疑点, 作为旁证是可以的,但必须与其他证据相印证。” “于处长,你说的很对。”白云清说道,“刚才我也说到了,刘华起被害的现 场有案发前几天江山被窃的自行车,而且报案人也迟迟未露面,报案的时间也是个 问题……” 未等白云清把话说完,于东方再次打断了他。 “所以,你们据此怀疑,是有人为江山设置了圈套,引诱他上勾。”说到这里, 于东方笑了。“白局,你们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如果我的同事出了这样的问题,我 也会这样想。但我们不能感情用事,也许我们明知这是个圈套,如果没有相反的证 据,也只能认定是江山作的案。” 白云清知道第一回合自己已经败下阵来,可是要想证明江山是无辜的,取得直 接的证据又谈何容易。他想起刚刚才对雇成四名打手的突审,一样是没有结果。号 称雇成四大金刚的那四个人,口很紧,一口咬定江山预谋杀害雇成。他们说,昨晚 江山用刘华起、栗明的死及以及栗明的帐本相威胁,意图敲诈勒索雇成,在敲诈不 成时,突然对雇成动手。他们欧打江山,那是正当防卫。本来,白云清想以此为突 破口,将雇成指使手下杀害刘华起和栗明的事情一并弄清,现在看来,如果雇成不 能归案,那四个人是不会主动交待的。 想到这里,白云清觉得这事暂时不要对检察院讲,即使提出来,于东方也不会 同意逮捕那四个人,必须提出新的证据。 “江山与雇成的对话,被江山用手机清楚地录了下来。在录音中,雇成亲口交 待了他指使人杀害刘华起的事实。”白云清又抛出了一份证据。 于东方冷笑了一声:“且不说这种录音的取得是否合法,即使没有问题,那也 不能说明什么。” “你这种说法就不对了吧!” 于东方立即说道:“不要忘记当时的背景,那时,江山正在威胁雇成。在受胁 迫的情况下,雇成说出的话能作为证据使用吗?” 于东方情急之中说出的话,令白云清一振,他立即想到,于东方是如何得知当 时的情景的?那个过程自己根本没有说过。但这话白云清没有说出来,却深深地埋 在了心底。 看到白云清陷入了沉思,于东方得意地说:“白局,不是我驳你的面子,这种 案子如果报过来,我是不会批捕的。” “但是,昨晚项楠和江山的儿子被雇成的手下非法拘禁却是事实吧!”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项楠是雇成的妻子,何谈非法拘禁?至于江山的儿子, 也许是被请去玩吧!”于东方故作轻松地答道。“到目前为止,我们也只是听了你 们的一面之词,具体拘禁他们的人是谁?你们没有抓住。即使抓住了,他们承认吗? 他们说是雇成指使的吗?这一切现在还都是个疑问。” 回到市局,白云清把案件的详细情况向局长杨林生作了汇报。 “现在案件的关键,是尽早抓捕雇成!”白云清总结道。“刘华起被杀一案疑 点重重,各种迹象表明,雇成就是幕后的黑手。只要抓了他,对他手下四大金刚的 审问就能取得突破,江山的冤情就能得到洗刷。另外,栗明的死和江山被诬陷,都 与那份名单有关,追查下去……” 这时,杨林生突然打断了白云清的话。 “经济犯罪问题应该是检察院的事吧!”杨林生说。 白云清一愣,连忙答道:“与我们的案子也有极大的关系。栗明被害的原因, 与此有直接关系。” 杨林生摇了摇手,说道:“小白,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议。雇成在鲁州根深蒂固, 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办得到的。”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案子的事,你先放一放吧,抓紧时间去党校报到。” 然后,他抚了抚花白的头发,长叹了一口气说:“我老了,吃过很多亏,也经不起 很多的折腾了。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呢?” 白云清走后,杨林生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动一下。他深深地陷入了自 责中,几年前的一幕又呈现在眼前。 八年前,刚当上市公安局长的他,就遇到了一件棘手的问题。雇成枪击警察的 案件发生之后,雇天德找到了他,请求通融一下,被他严辞拒绝。但是春节过后, 他却接到市纪委一位老战友的秘密电话,市纪委准备调查他的受贿问题。接过电话, 他大吃一惊。上任以来,自己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怎么还会有漏洞?想来想 去,他想到问题可能出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回到家中,他立即对妻子严加追问。无 奈之际,她的妻子才承认,在装修住房的时候,花费的三万元钱,是栗明支付的。 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已经钻入了人家的圈套。后来,在纵横考虑之后,他对雇成 的事放了一马,不久,纪委调查的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但是,这件事却沉重地压在 了他的心头。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一年后,他利用调整人员的机会,把江山从区 公安分局调到了市局刑警支队,算作对江山的补偿吧。 八年过去了,杨林生也即将面临着退休,没有想到早已成为过去的事情,如今 竟又被人翻了出来,那种沉重的压力感与负咎感,又重新涌上了他的心头。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