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粪土(1) 粪土 粪土 凯瑟琳教授临死之前才明白,死亡不过是一个人不小心走到了时间之外。 她看到时间如同一个玻璃罩子罩住了她的肉体,前方和后方都有无数果冻般 通明的罩子,分别是她的过去和未来。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出了时间的笼罩,突然看到所有的时间都粉碎了,化 作无数道白光涌入她的身体,她感到自己化作了无数火焰的光团,在真空中噼啪 作响后归于沉寂。 “我要回到上帝那里了。”凯瑟琳幸福地微笑。 66岁的凯瑟琳没有想到会是龚仪人谋杀了她。 马知良兴奋地对朱丹心说:“看看,我们的新式‘武器’,以后你可以退役 了。” 马知良手抚新引进的测谎仪,面泛红光。 “那太好了,我为你们做义工损失很大的。每个小时损失几百元啊。” “好了。你这种补偿心理我能理解。你对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了,这会让你有 些失落感。不过应该看到,这里不利用你,还会有其他地方利用你。心底无私天 地宽嘛!” “我有那么贱吗?”朱丹心笑了。 “呵呵,人性本贱嘛。朱丹心同志,我们不能说你很贱,但是,你的确很有 人性。” “彼此彼此。” 凯瑟琳的葬礼上,细雨绵绵。凯瑟琳的一个学生用颤抖的声音念着悼词中引 用《圣经》的段落: “……祸哉,那些称恶为善、称善为恶,以暗为光、以光为暗,以苦为甜、 以甜为苦的人。祸哉,那些自以为有智慧、自看为通达的人。祸哉,那些勇于饮 酒、以能力调酒的人……” 龚仪人正躺在床上,闭目排练着和警察的对话。 龚仪人杀害凯瑟琳的原因很简单,她需要钱买一部手提电脑,以完成她的博 士论文。 她觉得杀害凯瑟琳没什么大不了,人饿极了的时候恰好有一碗饭在你面前, 你难道会管那碗饭是谁的,那碗饭是用什么碗装的吗? 葬礼上人人垂泪,人群中龚仪人也珠泪盈盈。 凯瑟琳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和中国通。两年前来到汉春市一所大学做比较文学 系的外教。 老太太乐善好施,热心助人。除了上课以外,在寓所里开了个英语角,帮助 学生们学英文。还不时资助生活困难的学生,帮助热衷于出国进修的学生寻找机 会。 渐渐地,凯瑟琳老太太那里有钱、有机会的名声在大学里传开来,很多居心 叵测的人打着学英文的旗号纷至沓来,让凯瑟琳应接不暇。 龚仪人也找到了凯瑟琳,当她提出需要1000美元买电脑,凯瑟琳迟疑了…… “我不是已经退役了吗?又找我做什么?”朱丹心笑眯眯地说。 “遇到难题了,我们对所有的嫌疑对象都做了测谎,可是每个人都很诚实。 只好找你了。”马知良苦笑。 “看来我还有些利用价值,这让我压抑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朱丹心说。 “是,是,您老人家宝刀不老。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朱丹心告诉马知良,测谎仪的原理在于罪犯在撒谎的时候,其道德和良心知 道自己是犯了罪、是在撒谎,所以内心深处总会有些紧张和不安,这种紧张不安 的情绪会使体内的儿茶酚胺类物质分泌增多,从而体现出一系列的躯体表现,如 心跳加速、眨眼、皮肤出汗、眼球震动方式改变、呼吸加快、血压升高、肌皮电 位升高,等等。 罪犯会掩饰这些躯体表现,肉眼看不出来,但是仪器却可以测查出来。比如 说,突然问罪犯“是你杀死凯瑟琳的吧?” 罪犯可能会镇定地说:“你胡说。” 但其实他会有些紧张,这时候轻度的呼吸加快、血压升高、肌皮电位升高等 变化就会被测试出来。 而且,这种紧张程度会比一般人的要高。 但是,如果遇到特别镇定的罪犯,测谎仪就测不出来;如果遇到特别容易紧 张的人,测谎仪也会误以为他在撒谎。 朱丹心说:“如果这个罪犯就在怀疑名单内的话,他是个很镇定的人。可以 试试在测谎仪监控的条件下合并词语联想法,把一些和案件有关的关键词,如凯 瑟琳、美元、戒指、杀人等混在一大堆的日常用语中,问他们就这些词联想到什 么,然后我们会发现罪犯的潜意识提供的一些线索,我来设计这些词语吧……” 龚仪人是大学的犯罪心理学的博士生,她的一位同学告诉她,老太太有个怪 癖,就是爱把大量的现金夹在她床头的一本《圣经》里,她就起了念头。 为了杀害凯瑟琳,她筹备了整整三个多月。在杀害凯瑟琳那天晚上8 点30分, 她来到了凯瑟琳家找凯瑟琳请教了一个《圣经》上的问题。 之前,她和那些常去凯瑟琳家的同学们约好了去蹦迪,去的那家迪厅离凯瑟 琳家只需要6 分钟的路程。 8 点40的时候,几个同学路过凯瑟琳家顺便把龚仪人带走了。 9 点20分,她趁同学们如痴如狂蹦迪的时候,出迪厅,5 分钟到凯瑟琳家, 然后装作自己对刚才讲的《圣经》有了新的领悟,继续请教。 她们并排坐在书桌前3 分钟,然后,龚仪人起身说要去厕所,拿出随身的一 个塑料晾衣绳,套住凯瑟琳的颈动脉窦所在部位,她知道,这个地方只要勒几秒 钟,就足以造成心跳停止。 熟练的动作使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凯瑟琳。为了掩饰可能出现的争斗造 成的伤痕,她早上故意制造了一场事故,让自己的面部和颈部都挂了彩。 然后她把所有的柜子乱翻一遍,把零钱都拿走。而夹在《圣经》里的3000元 美元,她只拿了一半——她知道,她要是全部拿走的话,等于告诉警察,这桩谋 杀是凯瑟琳的学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