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水香地址 我拧开壶盖,滴了几滴酒在铁盖上,然后用手指使劲在上面蹭,渐渐地,擦 不掉的铁锈被酒精一点点分解掉了,铁盖变得光亮起来,那几个细小的字逐渐从 下面浮了上来。他们三个显然也明白了我的用意,大气不出地在我旁边盯着…… 表带已经被锈蚀得面目全非,铁锈使表带脆得就快断了,但是表盘下面那小 块圆形的铁盖竟还能够打磨出来,随着铁锈的层层剥落,小铁盖上渐渐显出些凹 下去的刻文,蚊子腿一般细,并不清晰。 我们四个同时咽了口口水,喉咙同时发出咕隆一声响,齐齐把头探上前去。 前三个字很清晰——“赠水香”,接着下面另起了一行,跟着的是一串汉字 和数字的结合,但却看不大清楚了。 十几个细小的汉字和数字紧密排列在小小的铁盖上,如同是墓碑上的铭文。 我只觉得一股隐隐的阴气伴着表上的恶臭萦绕在脸上。 “‘赠水香’?她……她叫水香?”小川抬头问,眼含惊悸。 “哪有人姓‘水’的?是谁的小名吧?”我皱着眉头说。 “有有,‘水均益’不就是吗?”老于说。 “‘水’……‘水草河土’……真的是她……”崔哥突然说。 她就是那个在网上发帖的“水草河土”吗?可她已经死了,怎么照相?又怎 么发帖?一个困惑已久的老问题又一次爬进我的脑子里。 崔哥突然说:“你们想没想过……为什么她的坟上连个墓碑都没有呢?还把 坟修在河里?” “而且棺材还是石头做的!”小川说,“谁会用石头做棺材呢?现在都是直 接火化了。” “不不……”老于说,“我看尸体还有衣服腐烂的样子,估计她已经死了很 久了,她死的那时候也许……也许会土葬吧……不过用石棺确实很难说得通,把 坟修在河里也是奇怪。” 我不甘心,又把桌子上的表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表带的确是破烂不堪了,即 使上面有什么,现在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我盯着表盘后的小铁盖上的那串模 模糊糊的汉字和数字,突然有了些想法,抬头朝老于喊一声:“老于!快把酒拿 来!” “干吗?”他把酒壶递给我。 我拧开壶盖,滴了几滴酒在铁盖上,然后用手指使劲在上面蹭,渐渐地,擦 不掉的铁锈被酒精一点点分解掉了,铁盖变得光亮起来,那几个细小的字逐渐从 下面浮了上来。他们三个显然也明白了我的用意,大气不出地在我旁边盯着,终 于几分钟过后,我抹掉铁盖上一小片褐色的溶液,那些东西终于破锈而出了—— 鲁迅路××7 号。 是个地址! “7 ”前面的一位或是两位的数字被彻底锈蚀坏了,露不出来,但这足以让 我们四个都怦然心跳起来。 那是个什么地方? 我们四个人对看了一下,眼中同时露出兴奋而紧张的神情,好像一切谜底即 将揭开了。 崔哥把表拿在手里,用指甲抠了抠那块小铁盖上的字,确认没有其他发现。 这时他又自言自语一声:“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边说边抽出一把剪刀,把剪 刀的一头从铁盖的一侧插了进去,然后慢慢撬动,铁盖边缘与表体连接处生的一 些铁锈啪啪四处飞溅。 终于那块表被打开了,表里的一些残水漓漓从表体里流出来。崔哥顾不得擦 手,把表提起来,等水沥得差不多干了,把脸几乎贴在表盘上看起来。 我们三个也同时把头凑过去,把那只表围成一圈,但是结果却让我们失望, 那铁盖的另一侧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铁盖下面就是交错复杂的齿轮,没有电池, 看来是块机械表。 崔哥拧了拧表的发条,居然可以拧动,于是他就把发条上满了,一边拧一边 观察表的动静,但是正如我预料的一样,这块破表最终也没有走动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却因此松了口气。 我把表从崔哥手里拿过来,侧着往那盘齿轮里看进去,里面稍微有些铁锈。 我拿过老于的酒,往里面倒了几滴进去。 这时候小川说他饿了,经他这一说,我们才都觉得胃里空得难受,于是我们 四人就近跑去食堂吃顿晚饭。 狼吞虎咽的过程中,心情逐渐放松了一些,我们边吃边说着第二天的安排。 鲁迅路那地方我熟得很,就离我家不远,路边有个图书馆,我经常去那借书。明 天就准备顺着鲁迅路一直走,找尾数为“7 ”的房子,看看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们边吃边这么定下来了,走出食堂,身心俱疲的我们又在篮球场边坐了一 会儿。我不禁回想起几天前刚出事的时候,老于、小川还有我就坐在这条椅子上 焦头烂额地商量对策,谁知道一晃几天过后,居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休息完后,我们三个回了寝室,崔哥回了他自己的寝室,就在我们三个推门 进屋的一刹那,一阵嚓嚓嚓嚓细密的机械表响清晰地传进我们的耳朵。 我的头发噌的一下就竖起来了,一瞬间,我竟辨不清是不是在梦里。走在前 面的小川哆嗦了一下,连忙拔出钥匙把门卡上。这时候崔哥也在走廊另一头开门, 还没进屋,小川朝他大喊一声:“崔哥过来!” 崔哥几步跑过来:“怎么了?!” “表响了!你听!” 崔哥隔着门听了几下,然后说:“别怕,你……你先把门打开。” 小川哆嗦着把门打开,不知谁临走关了灯,寝室里一片黑暗,那嚓嚓嚓嚓的 声音好像一把剪刀在不断剪合,从四面八方迎面扑来。 崔哥一把拍在墙上的开关,屋顶吊着的节能灯管闪了几下后啪地亮了,只见 那只表就在桌子上,纹丝未动,但它真的走动了。 我们四个打量了一下寝室四角,没东西,便靠在一起挪了过去,崔哥慢慢走 近那块表,然后探头一直看,我们随后也围上去,低头盯着那表,谁也不敢动手。 一直盯了几分钟,那表一直嚓嚓嚓嚓走得很正常,秒针规律地顺时针旋转,轮流 指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没……没事。这表还能走。”小川说了句废话。 我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越握越紧,快透不过气来。谁也不知 道再说什么,这表怎么突然就变好了?这又在暗示我们做什么? 仔细回想,这声响好像真与梦中无异,一样急促,一样刺耳,就像是要催命 一般,搅得人心神不宁。 晚上肯定睡不塌实了。我心里暗想。 我们就这样一直熬了几分钟,除了表动,也没有其他状况出现,我们这才慢 慢放下心来。这时崔哥说:“没事,别害怕,是我刚才上的发条,可能是因为表 芯的质量好,表去了锈后,重新走起来也不奇怪……要不这样,我今天把表带去 我那,你们在这好好睡着,养足精神了咱们明天还得出去,好不好?” 崔哥一番话说得我心头一阵释然,但又同时担心崔哥自己在那边住出什么事。 老于和小川没好意思表态,眼看着大家都挺为难,我忍不住硬着头皮说一句: “得,崔哥,我今天去你那睡吧,一边各睡两个,这样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接着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崔哥过去了,崔哥把表小心地平放在窗台上。我 看了一眼,根本没敢去动,方便完后赶紧就钻上了床。 夏天的晚上闷极了,崔哥把门仔细反锁好后,居然又默默地把窗户关严实了, 我看在眼里,猜得出他的心思,心头这么一想,背后渗出层冷汗来,忙拉过条毛 巾被缠住身子,耳边的嚓嚓嚓嚓不绝于耳。 我突然有些后悔过来睡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