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林梅在哈尔滨呆了一个多月,因为忍不住对丁坤的牵挂,调整好心态,回到了 边城。她说想跟随丁坤到王家镇去,但意外地遭到了丁坤的反对,他没有说出理由 和原因。两人在边城市住了一个晚上,分别的时候,丁坤说:“梅子,你还没有从 父亲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情绪不如以前好了,需要好好散散心。正好芒子和小马 要出国旅游,他们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外面不比在国内,你也去,结伴而行。好 吗?” “——好。”林梅说。 “回来后,咱们就一起到王家镇去。” “好——,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话没说完,眼泪已打湿了 衣襟,眼里装满了忧郁。 丁坤走后,林梅一个人呆在别墅里收拾出国需要带上的一些物件,房子内格外 的清静,可以听到窗外鸟儿的鸣叫。她徒然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一只孤单的鸟,在寂 寞的夜里任心飞来飞去,一不小心触碰了伤口,羞辱的泪便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林梅出国后,丁坤想该是和刚子算帐的时候了。如果不是他背叛自己,如果不 是他忘恩负义,他们可能已经从罪恶中解脱出来,过上自己想要的平凡生活。刚子 的存在像一个定时炸弹,时刻有将一切摧毁的危险。他不能让他再这样胡闹下去了, 今晚必须有一个了断。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丁坤的内心其实是异常矛盾的,从认 识刚子到现在,期间所发生的一切,像放幻灯片一样,一幕幕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每一个镜头都如一把锋利的匕首,让他承受着致命的伤痛。 刚子对丁坤的到来,深感惊诧,从丁坤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他要么有重要的 事情跟他说,要么他正面临着一种生死别离的选择,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他 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事与自己不无关系且至关重要。在一阵短暂的沉默 后,丁坤终于开口了,他说:“刚子,你有事瞒着我,别隐瞒了,都说出来吧。” “大哥,我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啊。” 对刚子的虚假言词,丁坤已经没有了耐心,便不再转湾抹角了。他冷笑道: “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刚子说:“没有啊,大哥,我可以对天发誓。”丁坤直截了当的口气,使刚子 越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像一个罪孽深重的死囚,在押赴刑场前作无谓的申辩。 “你不想说,也不要紧,我其实一清二楚。” “大哥,我可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啊!”刚子此刻已经感到了恐惧,他知道丁 坤在向他发出生死分离的信号。 “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你不但当面不说,还背着我干 了一桩又一桩置我于死地的勾当。从咱们认识到现在,我丁坤可是从没有把你当外 人对待。就拿这次公司工作分工的事来说,之所以要将洪子仁调整到公司的重要位 置上,我并不是想让他来削弱你的权力,更不是想让他来监视你,压制你,而是公 司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能从大局出发,又能为弟兄们今后的出路承担责任的人来管理, 你不珍惜兄弟感情,不能从大局出发,整日思想混乱,胡思乱想,胡作非为,你的 行为已经给公司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你这样一种心态,你自己说你能接受这个 重任和管好公司吗?你能对兄弟们负责吗?显然,你不能。” “大哥,我承认一切错误。” “承认自己的错误,当然是可以原谅的。但你是屡教不改,这一点,我已经没 有耐心了,也没有信心了,也不可能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手下留情啊,大哥——”刚子在乞求。 “如果不是念在兄弟情份上,我早就将你处理了。现在,我不处理你,我无法 向兄弟们交待,也无法向咱们的父亲交待。” “我不想死啊!”刚子双膝一软,跪在了丁坤的脚下,脸色灰白,虚汗直流。 “死对你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为什么要怕死呢?对于干咱们这一行的人来 说,死有什么可怕的,剁了脑袋不就是一个碗口大的疤吗?到了这个时候,你难道 就不能拿出一点做人的骨气来吗?” “大哥!” “我不会让你死的,等我将一些事处理好了后,咱们还要一起到河南去,我要 在父亲的墓前,当面向他老人家解释清楚,让他的灵魂安息。”说完,丁坤从口袋 里掏出一瓶早已准备好了的药丸,递给刚子,接着说:“兄弟,这就是你最后的选 择,吞了它吧——” 刚子不敢拒绝,也不再说什么了,他接过药丸,一口咽了下去,随即呆滞如泥。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然后,将刚子背到自己的车上,将他送到了一个早已 安排好了的安全住所。 刚子从此就成了一个十足的废人,远离罪恶,回归天真无邪。 了结了和刚子的恩怨后,一种不可言状的彷徨情绪在丁坤的心里骤然升起。他 打电话将洪子仁叫到自己的房里。洪子仁进门时,发现丁坤的神色像一片无云的天 空,看不出一点内容。 丁坤说:“坐,陪哥喝几杯。” 洪子仁说:“大哥,最近公司的业务很好。” “我知道,让你受累了。” “我完全是按大哥的旨意办事。您说的对下属管理要严格,待遇要保证,感情 要投入……这些话让我受益无穷。”接着他又说:“大哥,刚子最近好像有心思… …”说到这里,洪子仁欲言又止。 “别管他,因为你不了解他。” “我知道了。” “我今天找你来,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 “大哥只管吩咐。” “来,先干了这一杯酒!” 洪子仁知道丁坤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他的内心很感动,虽说是出生入死的 兄弟,但丁坤总是讳莫如深,除了刚子,他好像谁都信任又谁都不信任,总给人一 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第一件事是好事,第二件事是坏事,第三件事是心事,第四件事是个残缺的 梦。先说好事,最近一段时间,我和未辛泡在王家镇算是泡出了一些成绩。准备上 两个项目,一是办一个食品加工厂,二是开一家渡假酒店。投资不算太大,没有多 少风险,一来可以为家乡安排一些人就业,做好大了甚至可以带富一个镇,一个县, 从此,我的家乡就可跨入了小康,彻底告别了贫穷。接下来,我还要投资办学,搞 农村养老基金会,总之,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要办,还必须抓紧办。你也是一个背井 离乡之人,不知你对家乡的感情如何,我是这样做了,希望你有机会的话也能为家 乡作点贡献。我过去逃离家乡,家乡对我来说,是一种别样的痛苦。现在,我可是 不这么认为了,有些东西不能老装在心里,让自己喘不过气来,明天我又要回王家 湾去了,呆的时间比上次可能还要久一些。公司的事就全委托你了。 第二件事,对于我来说是坏透了的事,甚至一辈子都难以承受,是关于刚子的 问题。近两年,刚子所做的一切,我其实是了如指掌一清二楚的,但他是一个扶不 起的阿斗,我也无能为力。当初,我之所以让你离开公司,是刚子瞒着我耍了手段 的,我当时要你离开也为了保护你,你不走,也许已被刚子做掉了。我后来,决定 金盘洗手,不干那罪恶的勾当了,他却背弃信义,和白猴合伙办制毒厂,事情搞砸 了,需要公司填补亏空,他还一再瞒着我,骗我。我和刚子是患难兄弟,他父亲如 同我的父亲,父亲临死时,交待我好好照顾他,你知道,我已经走错了路,上错了 船,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不能帮他解脱,谁也挽救不了他。昨晚,我已将 他废了,他现在已成了一个植物人。你要好生照顾他,让他在天真无邪中生根,在 天真无邪中落叶。 第三件事是心事。我本不愿提及,但我不说出来,也许没有人再提它。在这件 事上,你做得对,说明你是了解我的。林梅现在出国旅游去了,让她好好散散心, 这样,或许能让她减少一些痛苦的记忆。子仁,我对林梅的爱是刻骨铭心的,不是 一时冲动,不管出现什么意外,我都会对她负责一辈子的。 最后一件事是一个荒诞残缺的梦,它像一个恶魔,这么多年来,它一直困惑着 我,折磨着我。我想忘掉它,但总是挥之不去,一闭上眼睛它就在我眼前浮动,睁 开眼,它就钻入我的心底。那是我十四岁离家出走那年的事……那个恶人说我要做 十八年的狗,他还吸我的血……这个梦,到现在,我才明白一点点,可并不全明白。 仔细想来,我沦落江湖,已是作恶多端,罪孽累累,血债累累,枪决一千次一万次, 也难解人们的心头之恨啊!现在,我用那些沾有罪恶血腥的钱捐献给社会,帮扶那 些处在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其实是想给自己和兄弟们赎罪,减轻罪孽。但这冥冥 之中正好又应验了它说的十八后再将名字还给我那句话。这梦够荒诞了吧。“ “大哥!干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常言说:杯酒人生。这话如没有掺兑的酒,一点不假。 这天,两人都醉得人事不醒……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