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劝人自首,必先弄清楚谁是凶手。大伙儿如同去上香的吊问客,拖着沉重步伐, 默然走回饭厅。看到坐定后打喷嚏的堂上华子,邦子赶忙煮了一壶热咖啡,让大家 喝上一杯,暖和暖和冻得发抖的身体。之后,每个人面带无奈,迎接不可避免的时 刻。 “看样子,要我来主持此事啦,可以吧?”放下咖啡杯,球磨做了如此的开场 白。 大家都默然点头。环顾一巡,每一个人脸上虽无恐惧之情,却显然都变得十分 沉默。 “首先要弄清楚的是,雪什么时候下起,什么时候停止的事。” “问我也没有用。因为我去睡觉时,根本没有下雪的迹象。” “没有问你。”球磨冷冷地瞥了砂村一眼。 “我还记得,因为你和路奈子小姐吵嘴,我带她下楼,那时候还没有下雪。” “记得那是九点半左右?” “十点左右,我看外面时雪下得正大,因此我说要借伞给你,可是不到三十分, 雪又停止了。” “好像如此。你送月村小姐后回图书室的时间,大概为十点半。” 记录这些时刻的球磨,一会儿抬头,如同做每月推理小说评论时那样,以冷酷 异常,甚至可说是可惜的口吻:“这样,时间关系已明白了。接着便是木屐问题。 此事先要说明:木屐只有走向这边的足迹,而没有往那边的足迹。换句话说,凶手 是下雪前,离开这边潜入到月村家。是向月村小姐求爱?或向月村小姐借钱?要等 凶手出面说明才能知道。反正,凶手是在她家,耐心等侯她回家的吧!” “可能是这样。”邦子代表全体点头道。 “下雪开始的时刻为十点前后,此点十分明确。因此,凶手离开此地为十点以 前,对不对?” “这是很简单的算术。” “那么,关于不在场证明部份:我们两人是在图书窒下西洋棋,伊达小姐则在 饭厅煮可可,而没有不在场证据的人,是回卧房的砂村,和堂上小姐两人……” 砂村抬头,心神不宁地窥视大家的反应。 “砂村君,说来你好像有一点动机呀。据说你担任月村小姐长篇连载小说的插 画时,作者曾怀疑你的插画没有科幻小说应有的想像力,结果你被排除了。你虽装 得若无其事,毫不在乎,其实肚子里一定愤慨万分吧!因为,插图画家的面子,被 她一脚蹂躏了。” “……” “每次与月村小姐见面,你就愈来愈气。” 有过这回事,我一点也不知情,也许是对科幻小说毫不关心吧。 “华子小姐也一样的呀!”邦子嘴角歪曲,显出恶毒表情说,“她曾经受路奈 子小姐指摘过误译之事,而且在杂志上公开发表。因此,等于被公开羞辱了。路奈 子这个人讲话不留情,她写道:明治时代的翻译家,都是赌上生命做翻译,一旦误 译引起问题,则自杀谢罪。被这么一说,不恼羞成怒才怪呢!” 连我这个第三者,都听得十分难过,何况当事人?邦子的口吻真是恶毒极了。 十分钟前的亲密朋友,竟能如此一百八十度转变。 受到指责的华子,也不反驳,只咬紧嘴唇瞟了一眼砂村的侧脸。 “怎么样?被逼到如此地步,该坦诚自首了吧?” “……”棒槌学堂·出品“别再拖泥带水啦。自首的话警察也会酌情的。这是 为你们好,真叫人心急。” 砂村和华子面面相觑起来。这一点又触怒了邦子似地:“干什么嘛。你们难道 是共犯不成?那就一起自首好啦,我们也陪你们一块儿去。” “什么话嘛!把自己当好人,你们才是凶手呢!” 突然地堂上华子反击了。她摆动螳螂般的小头,来势汹汹地叫道。 “嗬?蛮有趣嘛,让我听听理由。” “你,以及球磨先生也都有充分的动机。” 受到挑战的评论家,遽然一抛平日的冷嘲热讽态度,变得狼狈起来。无边眼镜 后的眼眸,如怯懦的动物转动不已。 “月村小姐是直言快口的人。这一点我同意邦子小姐的看法,那是因为她是诚 实的人之原故。她并非口是心非的伪善者。” “这一点不用你说明。” “因此,她读到你的评论太过离谱时,即无法缄默,尤其自己作品受到不当的 评论时。球磨先生,你的推理小说批评,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对科幻小说更是门外 汉,你曾经被奚落说罩不住,自从那个时候开始,你看她的眼光里即含着憎恶。虽 然现在才透露,但我很早以前就担心,怕发生如此不幸的事件。” “伊达小姐,你不也有动机?”等不及华子讲完似地,画家则以缓缓冶静口气 道,“月村小姐与出版社的人订婚之事,各位大概知道吧?” 神经质的这位画家,每说一段话便有舔舔红唇的习惯。看起来真像野兽面对佳 饵舔舌一般。不管如何,月村路奈子婚约之事,确是破天荒的消息。虽说我的作家 交游圈小,对诸事消息难免不灵,但也太寡见少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