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等父亲走远,福生用袖子擦了擦眼,屈起三指点算陈娟行迹:东北方向有深重的戾 气,她一定往那个方向去了。她想去靳裕红住所。这毒妇家中摆满辟邪之物,过去,陈 娟怨气虽深,但在众多辟邪法器面前法力难以施展,一直不敢接近她。现在不同了,有 了李星这副鲜活之躯作掩护,想杀死靳裕红就容易多了。 刻不容缓,福生到大路边截了一辆的士,向东北方向的靳裕红住处赶去。 自从市政府的“东拓规划”方案出台后,东北城郊发展神速,建起上千套豪宅别墅。 寂静的半山腰,穿过幽幽的竹林,有座豪华的别墅。这夜,整座别墅只有一间房间 亮着灯。 “怎么了,还不上来?”粉红色的床铺上躺着身姿曼妙的靳裕红。五十多岁的女人, 身上涂满气味清幽、充满少女情怀的茉莉花香水,米白色的睡袍半掩着她一对修长的腿, 正来回搓揉着。莫说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就连七十八岁的老爷子,也能被她妩媚的挑逗 唤回前半生的全部欲望。 离床不远处的大玻璃窗台坐着一个身材健硕、同样穿着睡袍的男人,也有五十多岁, 叼着一根烟,怅惘而幽深的眼睛正凝视窗外,似乎对靳裕红的莺唤漫不经心。 “我说卫定民呀,你这是怎么啦?”靳裕红完全忘记自己已届天命之年,发出青葱 少女的娇嗲声。 “裕红,你先睡吧。今晚有些不妙,我要守着你。”卫定民嘴一动,五厘米长的烟 灰便随之断落。 靳裕红一改办公室里端庄素雅的仪表,用食指剔开胸前一颗钮扣,徐步走到卫定民 跟前,小臂搭在他肩膀,嫣红的脸跟着迎过去:“别这样,我会不高兴的。” 卫定民一丝笑容都没有:“裕红,今晚不了,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们的计划要提前 实现。” 靳裕红即时一退:“不是吧?这么扫兴?” 卫定民两眼忡忡:“我没跟你开玩笑,有股杀气来势凶猛,不能小看。” 靳裕红不由得心跳加快:“我,我一切都……都指望你,你竟然……竟然说这种话?” 卫定民急将烟头一扔:“来了!” 房间里压抑得几乎没有氧气。靳裕红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然而幽幽的 竹林,丝毫没有一点动静。她轻轻碰了卫定民手肘,压住声音问:“她……她真的要来?” 卫定民微微点头:“本来再过三天才是她小孩的忌日,可我推断,事情可能有了变 故,她会提前现身。” 靳裕红神色焦急:“那该怎么办?” “不怕的,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法钉我已准备妥当,只等她来,一切都了决了。” 卫定民如临大敌,牢牢握住窗沿。 不时有风拂过竹林,两人随之心弦一紧,见没事发生,心弦略略松开。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两束光自竹林小径外透过来,一辆的士徐徐开到别墅大门前。 车门开了,一个身影急急忙忙走出,付了车资,快步上前按响门铃。 靳裕红甚为惊奇——来者正是李星。她暗地思忖:都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里? 卫定民也开口问:“那小子来干什么?” “不知道。”靳裕红迷惘地摇头。 门铃按了六七次,靳裕红才下楼开门。 李星一见靳裕红,仿佛见了救星:“靳局长,终于找到您了。怎么您手机老打不通? 要不是我问杜局长要你的住址,可真找不到您” 靳裕红一想:也是,手机恰好没电,回到家也忘了充电。 “这么晚了,有急事吗?”她低头时才发觉自己还穿着睡袍,便一脸尴尬,“等我 上去换件衣服。” “那你得快些,事情来得很急。”李星满头大汗,说话时仍喘着气。 靳裕红愣住:“什么事这么着急?” 李星顺了顺气,说:“第三人民医院出了医疗事故,死者家属合共二三十人围在医 院门口大吵大闹,厅长已到了现场,他要您马上赶去。” 靳裕红脸色骤变:“那好,我这就去。”立即上楼回房更衣。 李星眼神恍惚了一下,转而擦擦额头的汗,坐到沙发上。视线忽而落到一幅挂墙的 字画上——正是“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八个大字,原本挂在局长办公室墙上的那幅中 堂! 虽是匆匆一瞥,可李星显得极不自在,身体微微发抖。这一切,老早守候在楼梯转 角处的卫定民看在眼里。他背着手走出来:“你就是小李是吧。” 李星连忙起身自我介绍。 “听裕红说,你做事很勤快,是她的得力助手。我呀,几乎天天都听到她称赞你哦。” 李星似笑非笑地回应了一下,又坐下不敢乱动。卫定民与他面对而坐,拿起茶几上 一包“五叶神”香烟递过去:“抽根烟吧。” 李星踟蹰一会,伸手接过一根:“谢谢!” 卫定民笑口盈盈继续说:“时下年轻人都爱出风头,没几个能像你那样踏实干活。 以后也来帮裕红的忙吧,她要管一个企业,没你这种出色的人才是不行的。” 李星唯唯诺诺,很不自在。 “对了,喝点红酒吧,我们这里有十九世纪的珍藏。”卫定民都没等对方答应与否, 径自便去酒柜拿酒。 “叔叔,不了,我不喝了。”李星既摆手又摇头。 “怎么了,别客气呀。喝点酒对身体有好处。”正说着,卫定民已取来红酒和长脚 杯,小心斟下一杯,两指夹着杯脚摇了摇,“你看,光看颜色就知道是好货!喝点吧, 这酒在市面上你有钱也未必买得到,都是外国回来的朋友送给我们的。”说完,杯子已 递到李星面前,不管他要不要,已拎起他的手要他接着。 李星却之不恭,小呷一口,连声称赞好酒。 “你先坐着,我去拿另外一支更好的给你。”卫定民出奇地客气。 李星说“不”,但卫定民没理会他,独自到酒柜找酒。李星趁他走远,不停四周张 望。大厅只亮着一串吊灯,光线一般,可他能看见楼上的环境,从门板的装饰很快找到 哪间是主人房,眼睛自此一直盯着那儿不放。 “陈娟,小心!”一声疾呼击穿静谧的空气。 李星循声回身,头顶一柄银色的尖刃正刺下来。他侧身一闪,那致命一击落空了。 手执尖刃的正是卫定民!他的突袭被人撞破,恼怒不已。 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一个拄着拐杖的少年嗔目而立——福生及时赶来了! “臭小子,是你!”卫定民咬牙切齿。回看李星,他的脸皤白得毫无血色,眼眶向 两边拉得长长,眸子变成紫红色,没有眼白。再仔细看,那张脸根本不是李星,已隐约 间变成陈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