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门忽然打开,仅仅露出脑袋的林倩儿说:“静坐尚需思己过,闲谈莫乱论人非。你 父母没教过你这个基本的做人道理吗?” “没有,很抱歉,他们死得早,让你失望了。”毕生不高兴地回答。 林倩儿眨眨眼睛,丢下一句:“对不起,我是无心的。”很快又把头缩了回去。 “没关系!我是个男人,男人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女人,但男人必须有肚量!” 毕生故意大声地叫着,他知道里头的林倩儿一定能听见,“我跟你说,我不仅有肚 量,还有饭量呢,不相信一会儿吃宵夜的时候咱们比比,看谁吃得多——” “男人除了要有肚量、饭量之外,男人还要信守诺言!”站在门口的林倩儿此时只 能用光艳照人来形容,她虽然依旧带着那顶有些脏的线帽,但一头乌黑的短发却没有全 部被拢在帽子里面,它们就像一缕缕山间炊烟般泼洒在林倩儿的额头,看上去格外的让 人心动。 她的上身是浅褐色、没有半点皱褶的圆领衬衫,下身则穿了一条墨黑色牛仔裤,一 个麻绳质地的长包斜挎在肩头,所有这些恰恰将林倩儿白皙的皮肤烘托到了极致。 目瞪口呆的毕生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倩儿,他从来没想过女生居然会有这样一种 让人窒息的美丽。与邢晓菲和胡玲不同,外表普通、眼神迫人的林倩儿更像是白花丛中, 那最让人注目的一抹黑色。 林倩儿用《本草纲目》碰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毕生,慢慢走出来一边锁门一边说道: “就算我刚才说错了话,你也不必用这么可怕的眼神望着我,至多今晚的宵夜我付账好 了。” “那怎么行,你赚钱挺不容易的,还是我——我买单吧。呵呵……,那什么,刚才 我听到有人说你是疯婆子,立刻跳起来给了他两个耳刮子,不相信你看,看我脸上还是 火辣辣的……”毕生局促不安、语无伦次地说着,他扎扎实实被林倩儿狠狠地惊艳了一 把。 看着毕生通红的脸庞,林倩儿侧过身去道:“好了,疯婆子也好,没教养也罢,咱 们都是苦命人,就不要阶级内斗了。” “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毕生紧跟她的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俏皮话。 对于女生,心智成熟而又老练的毕生似乎没有太大的本事,除了挖空心思地逗乐之 外,也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伎俩出来。 走廊的灯光总是不够明亮的,而且四周人影晃动,原本并不适合看书,可林倩儿似 乎并不在乎这些,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用眼睛去看手中的《本草纲目》,她需要的只是 一种孤僻的心理暗示罢了。 在通过上下楼梯之前,他们两个不得不以每分钟两三步的速度前进,而前胸贴后背 的拥挤让林倩儿不得不将书放进麻绳长袋中,她没有回头去看努力不压着自己的毕生, 若无其事地问道:“今晚所有人都会到场吗?” “嗯,除了已经被杀的高翔之外,其他人都会到,我想他们绝没想到你会去呢!” 毕生的负担很重,他左手死死地抓着栏杆,右手绕成一个半圆弧护着林倩儿,“今 晚要进行的环节是讨论和投票,要不我先跟你讲讲大概的情况吧?” “不用,我玩过这种游戏。”前面的人忽然往后顶了回来,林倩儿脚步一滑险些跌 进毕生的怀中,幸好她及时用胳膊肘撞在毕生的胸口,但仍然低声地骂了一句,“该死 的男人,真要我将你们统统杀光才行么?” 胸口闷闷生疼的毕生紧咬牙关才没有叫出来,他龇牙咧嘴地说:“现在游戏跟你以 前玩过的略有不同呢,因为高翔原本是上一轮的投票杀手,但现在却把他当成被杀手干 掉的平民,我们要讨论和投票的——” “是那个真实的凶手,我明白的——”林倩儿忽然回过头,“很痛吧,痛的话不要 忍着,这里没人认识你,你也不用装男子汉来保护我。” 毕生无语地点点头:“下次你能不能用手掌,起码砸在胸口不会这么痛。” “嗯,我尽量。”林倩儿侧过身来用手掌撑在毕生胸口,“这样就好多了,人实在 多的有些让人难受。” “呵呵,是啊,是啊。”毕生心里却在嘀咕,“不难受,一点儿都不难受。” …… “我以法官的名义宣布,平民高翔昨夜被凶手残忍地杀害,现在需要大家讨论并投 票,决定谁是杀害高翔的凶手。”表情严肃的方医生双手支撑在圆桌的黄色边沿上,他 一本正经地宣布游戏开始的同时,将视线落在了毕生旁边正拿着本书在看的林倩儿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嗯,昨天提前退出的林倩儿小姐自然也在讨论的行列, 她也应该作为嫌疑人被列入杀手候选名单……现在请大家依照桌位的次序单独发言吧。” 坐在方医生左手旁边的邱一禾正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直到方医生用手背拍了拍他 的肩膀,他才恍然大悟似的抬起头,扫了大家一眼后说:“陈庆,凶手。” 正满怀期待地等着邱一禾的高谈阔论,却不料他说完之后继续埋头疯写,于是方医 生很不耐烦地大声说:“理由呢?你选陈庆难道没有理由的吗?” “没什么理由,只不过因为他正好缺席,我说他是凶手不会得罪在座的诸位,那样 我被提名的几率就会减小。”邱一禾随口回答,看来并不将这个游戏放在心上。 方医生对这样的答案也是无能为力,他求助地看向正和林倩儿说悄悄话的毕生,咳 嗽道:“既然你没有别的话要说,那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你的。” 鸦雀无声,除了方医生自己高昂的额头外,连右手边的邢怀彬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 子。而毕生的心思却全在林倩儿身上,这让方医生更为恼火,“毕生,你有什么话要问 的吗?邱一禾,案发当晚最沉默的一个人,他的沉默仅仅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吗?” 毕生这才醒觉过来,笑眯眯地敲着桌子道:“一禾,这就是我要问你的。既然咱们 是在玩一个有意思的游戏,请稍微认真地回答一下,好吗?” 邱一禾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微笑,他先是慢慢将本子合上,然后抬起头回望着毕生, 一字一句道:“我保持沉默的理由有二:其一,高翔的死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损失,我 必须在短时间内想清楚将来如何应对他父亲的责问,才不致给我的家族带来危害;其二, 当时我剩下不多的心思全在其他人身上,我也在猜测谁是凶手,所以我是最沉默的那个。” “那你当时的感觉,陈庆是凶手吗?”毕生追问道。 “这个嘛,我会在不记名投票时写上自己心中认定的那个人的。”邱一禾狡猾地眨 了眨眼睛,“没有规则不允许我这样做吧?” 方医生插嘴道:“当然没有,但为了让心中认定的那个人成为投票的多数,你为什 么不把他的名字和理由说出来呢,或许大家认为你的想法可信,也都给他投票也不一定。” “真实的杀人事件,虚构的杀人游戏,如果两者真有什么关联的话,恐怕就是杀死 高翔的凶手,就在我们中间!”邱一禾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免露出奇怪的神色,可 他本人却仍旧只盯着手里的本子,“你们假设一下,能设计出让警察误以为是意外死亡 的凶手,他会这么容易暴露自己吗,会被我们这可笑无稽的杀人游戏揪出来吗?” “就是嘛,就是嘛,我原本就说不要再玩下去了,可你们偏偏不听!”脸色煞白的 胡玲站了起来,嗓音尖锐地叫道,“谁爱玩谁玩,反正我是不奉陪了!” “我倒是不介意继续玩,毕竟大家也闲着无聊,就当打发晚上寂寞的时间好了。” 邱一禾微笑着说,“胡玲你最好还是不要走,万一其他人都跟我一样,见你不在,又比 陈庆好欺负,一口咬定你是凶手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不会这么坏吧……?”胡玲嘀咕着坐了下来,偷偷扯了扯邢晓菲的袖子低声说, “晓菲,我们一起回去吧?昨天上船之前你不是还问我怎么设置自编的铃声吗,回去我 慢慢教你,好不好?” 邢晓菲笑了笑,摇头道:“我已经知道怎么弄了,一禾仔仔细细地跟我讲了。” “嗯——”斜靠在椅子内的邢怀彬忽然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去看邱一禾,问道: “邱一禾,你是邱老儒的第三代传人吧?听说你们一家解放之后多灾多难,这几年才因 为高局长的缘故逐渐走出了困境,你所说的危害,应该是指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