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汪耀明纳闷地看着毕生,虽然当时他因为疑惑而拍下了这张照片,但事实上对铜环 的由来一无所知。 “我仔细询问过郭大哥关于仓库的情形,仓库照明的开关就在前门的旁边,而且是 闸式开关。这铜环的大小很巧,恰恰可以套在电闸上,是不是,汪大哥?”毕生问。 汪耀明眨了眨眼睛仔细想了想,道,“听你这样一说,还真是如此,而且我当时也 觉得奇怪,闸刀上的锈迹也有剥落现象,看来这就是为何照明会自动关闭的秘密了。” “是的!”毕生忽然提高了音量,指着屏幕上的黑影说,“这个人,进入仓库之后 与孙朝晖发生了一系列肢体上的冲突,在将其打晕后故意将灯打开,以至来制造无人再 进入过仓库的假象。随后,他绕到仓库前门,用事先布好的绳索和铜环将闸刀断开,如 此一来,他便可以在监视器的证明下,堂而皇之地回到仓库准备实施杀人陷害的勾当。” “说到好啊,毕生!”邢怀彬开心地摸了摸嘴巴,“你很好地将自己的密室杀人破 解掉了,但这似乎对你证明自己的清白于事无补吧?” “哈哈,邢叔叔,我一直在对你说,让你不要着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耐心了 呢?”毕生满不在乎地调侃,紧接着从郭启达手中接过录像机的遥控器,“所谓天网恢 恢疏而不漏,这录像中的歹毒之人机关算尽,却还是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汪耀明和方医生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毕生,而邢怀彬则像在看一出拙劣的话剧,抱着 肩膀懒散地躺在椅子里。 将画面飞快前进至三分钟后,在屏幕右上角闪了一闪的时候,毕生急忙将画面定格, “邢叔叔,你仔细看看,要非常仔细地看,我知道你眼睛不好。” 同一个画面前进倒退,来回重复了三遍,毕生直到邢怀彬咧嘴而笑,才慢慢说道: “我想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地方,那这究竟是什么呢?是赌场存放现金的地方,它之所 以会在屏幕上闪烁,是因为这个房间装有声控灯!也就是说,在那个歹毒的家伙离开仓 库之后,也就是八点三十分,有人进入了仓库!” “未必是进入仓库,也有可能是某个喝多了的酒鬼,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也未可知。” 邢怀彬耸耸肩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有件事情你是绝对想不到的!”毕生忽然抓起桌上一张 打印的纸张拍在邢怀彬面前,气愤填膺地喝道,“知道这是用什么拍的吗?你应该知道 红外线这个东西吧,这张照片,就是孙朝晖用手机在八点三十一分五十秒的时候拍下来 的!” 纸张上淡绿色一片,却能清晰地看到仓库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人已经有半边身子 进入了仓库。 “我不知道拍下这张照片时孙朝晖是什么心情,但我想他肯定是绝望的,因为他甚 至没有勇气拍下凶手的真面目,他害怕凶手发现这个手机的存在,从而在自己死后,无 法留下任何线索给真心想要抓住凶手的人。”毕生落寞地说着,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 邢怀彬。 “好吧,我承认在八点三十一分五十秒,有人进入了货舱,但你要如何为自己辩解? 这个进入仓库的人,有可能也是你!”邢怀彬依旧故我地说。 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正是赌场保安的负责人,他快步走进来,将手中的一盒录 影带交给郭启达,低声说:“我又确认过一次,毕生没有撒谎。” 郭启达微微颔首,说了声多谢后将带子交到毕生手里。 毕生同样感激地冲负责人点点头,然后一边快速放映监视器的录像带一边说,“在 这人进入仓库之后不到十分钟,也就是八点四十四左右,我也进入了仓库。就是这里, 声控灯再次亮起。” 随后录像带被快进至晚上十一点,所有人都发现从十一点十分和十一点五十分左右, 声控灯总共亮了两次,也就是说有两人先后从仓库离开。毕生动作麻利地换上负责人带 来的录像带,这次录像带拍摄的是赌场的前门,画面比监视器的那个要清晰许多,门口 行人的模样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毕生沉默地将时间调到晚上八点二十二分,指着画面远端出现的一个与毕生相仿的 身影,“这就是那个歹毒的家伙,可惜他太狡猾,不仅带着帽子,在经过大门前监视器 的时候,还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将时间调整为八点四十三分,画面上近段则非常清晰地出现了毕生,他叹息着说: “八点四十四分,我进入了仓库,随后被人击晕。” 再次调整时间到十一点十三分,环面远端再次出现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最后是十 一点五十三分,浑身浴血的毕生从大门前狼狈的飞奔而过。 这些时间点由郭启达在旁边一一记录下来,而毕生则一言不发地看着邢怀彬,似乎 在等待什么。 面对如此确凿的证据,邢怀彬居然只是稍稍叹了口气,低声道:“不能排除是两人 协同作案的可能…… “看来,这回确实是我冤枉了你……” “就这一句话吗?”毕生冷笑着说,“你就不想说点别的?比如这个歹毒、狡猾的 家伙是谁,他为什么要陷害我,他为什么要杀孙朝晖,他为什么要用如此凶残的手段, 杀死一个可怜的人?” “而且是被冤枉的人!”方医生忽然叫了起来,“刚才我在给刘剑锋尸首净身的时 候,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疑点,我怀疑凶手很可能是——” “刘剑锋的案子等会再说!”毕生用一种极不耐烦地口吻冲方医生吼了起来,随后 再次瞪视着邢怀彬,“当年我父亲被捕归案,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心甘情愿地认罪,但 是我不会,我毕生决不会接受恶意嫁祸的罪名,我不是那样软弱的人!” “是啊,这正是你比长江更强的地方。”邢怀彬疲倦地揉了揉肩膀,吃力地从椅子 上站起来,“现在毕生既然是被人陷害嫁祸的,那我们就只好再辛苦一天,把那个歹毒 的家伙给找出来吧!” “好你个邢怀彬!”满脸涨红的毕生大声怒喝,若非郭启达反应快将他一把抱住, 恐怕早就已经扑过去了……看来,毕生认定陷害自己的那个歹毒的家伙就是邢怀彬了。 郭启达用力将毕生甩到一旁,骂道:“毕生,你别在这儿给我犯浑,有本事就用真 凭实据把他给挖出来,否则就给老子闭嘴!” 大口喘息的毕生愧疚地看着郭启达,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郭大哥,我要 见胡玲,我现在就要见她!谁都别想阻止我!” “没人会阻止你,我也很想看看胡玲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线索和证据。”邢怀彬 泰然自定地说着,转身朝外走去,却不料毕生一个箭步窜到身前,拉开审讯室的门当先 走出。 …… 时间已近清晨,外面不再寂静,不远处的厨房也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脚步急促的毕生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十 几米开外的警务室,“孙朝晖一死,胡玲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也是我当前能抓住的 唯一的线索,但愿……” 毕生猝然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飞奔到警务室门口,惶急喊道:“郭大 哥,你没有另外加一把锁吗?” “没、没有……”暗呼糟糕的郭启达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毕生身后,右手慌乱地在口 袋里掏钥匙卡,“胡玲并,并不是我们的犯人,我,我不方便——不方便将她锁在里面。” 听到郭启达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毕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只能祈祷胡玲还活 生生地在里面。 打开房门,郭启达第一个冲进去,随之倒吸了口凉气,只见警务室内空空如也,根 本就没有胡玲的身影。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凶手总是比他们要快一步,孙朝晖如此,胡玲又是如此,这 能不让他们两个感到沮丧的吗? 尽管心头压着千斤重担,毕生还是故作轻松地拍了拍郭启达的肩膀劝慰道:“郭大 哥,这事不能怪你。” “怎么能不怪我?怎么能不怪我啊?”郭启达脸色苍白地呢喃着,“你特意提醒过 我要注意胡玲的,你特意嘱咐过我的,可是……她不见了,凶手不会让她活命的,就跟 孙朝晖一样,凶手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死的……” 自责于事无补,毕生心里清楚得很,“郭大哥,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胡玲,活也好, 死也罢,我们必须找到她!” “是的!”郭启达身子忽然一挺,眉头紧锁道,“我这就去向船长汇报这件事,就 算停止船上的一切活动,也要将胡玲给找回来!不能再有人死了,绝不能再有人因为我 的无能而丧命了!” “或许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作沉思状的汪耀明来到郭启达身边,“凶手能打开 电子锁是共知的事实,但启达你昨晚再三交待过胡玲,让她从里面将门锁死!所以除非 胡玲主动开门,否则任何人也别想进来。” “凶手应该是胡玲身边非常亲近的人!”郭启达和毕生看到一线希望,异口同声道。 “凶手就在我们这群人当中,这也是个共知的事实。”邢怀彬也走了进来,“只不 过,找不到凶手,也就找不到胡玲!” 郭启达叹了口气,不无埋怨地说:“邢老,这个时候你就别泼冷水了,还是提点有 建设性的意见吧。” 邢怀彬面无表情地看着毕生,低声说道:“换作别的时候,只要是熟人来找,胡玲 大概都不会怀疑,但现在这种情况可就难说了……孙朝晖死后,胡玲已是惊弓之鸟,警 惕性绝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她绝不会轻易给别人开门!” “除非来的人是她非常信任的!”毕生毫不示弱地盯着邢怀彬,“除了孙朝晖之外, 胡玲信任的只有你女儿,邢晓菲!” “毕生,晓菲跟胡玲因为孙朝晖的缘故,两人的关系早就已经恶化,你不会不知道 吧?”邢怀彬环抱着双肩,“其实,我们在这儿胡乱猜测完全是浪费时间,因为真相究 竟如何,有上百种可能性!有可能胡玲根本就没有锁门,也有可能她因为内急想要方便 自己走了出去……不定因素太多,无谓的推理对现状毫无帮助!” 知道邢怀彬说的有道理,可毕生就是不甘心,他恼怒地挠着头,来回不停地踱着碎 步。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不知如何行事的时候,旁边欲言又止的方医生终于忍不住,咳 嗽一声道:“或许,我发现的疑点对找到凶手会有所帮助呢?” 刷地一下,所有人都侧过头来看着方医生,让他好生一阵紧张,“你,你们也不要 抱太大的希望,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是疑点。” 在众人的催促下,方医生将自己在冷藏库给刘剑锋冲洗身体时发现的疑点说了出来。 “那两道鲜明的指痕有什么含意,刘剑锋留下的遗言想告诉我们什么,而凶手究竟 又为何要翻动尸体,这便是我发现的三个疑点。”方医生说完喘了口气。 短暂的寂静之后,邢怀彬第一个开口说话,“小郭,当时现场的照片你这还保存着 吧?” “在抽屉里,我这就拿出来。”郭启达拿出一串钥匙,“邢老,刘剑锋的案子,应 该跟高、陈、孙的案子不是同一人所为吧?” “不管是否同一人所为,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孙朝晖不是刘剑锋案的元凶。”邢 怀彬有意无意地看了毕生一眼,“我不久前才从晓菲那得知,早在刘剑锋死之前,她和 孙朝晖的关系就已经破裂,所以孙朝晖所谓的杀人动机并不成立。” “你现在才说,是不是有些晚了?”毕生冷冷地道,“孙朝晖已经死了,就因为被 我们冤枉,无路可走的他才给了凶手再好不过的下手机会!”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尽快将凶手找出来,否则下一个被害者很快就会出现!” 从郭启达手中接过刘剑锋案现场的照片,从中找出方医生说的有指痕的那张,邢怀 彬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之后将它递给毕生,“你的洞察力比我强很多,还是你仔细看看 吧。” 毕生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拿着照片翻来覆去了半天,嘀咕道:“如果这确实是刘剑 锋刻意留下的线索,如果它确实代表了什么含意的话,我只能说,这是个——‘一’字!” “很有说服力的一个猜测。”邢怀彬微微颔首,表示认同道,“‘一’代表的含义 也有很多,哪一种是最合理、最可能的含义呢?” “邱一禾?”郭启达忽地跳了起来,“刘剑锋要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个,杀死他的人 就是邱一禾!” 毕生困惑不解地望着邢怀彬,那眼神就像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慢慢走到郭 启达身旁,一边将现场所有的照片拿在手中翻阅,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从‘一’联想 到邱一禾是很正常的,只不过,仍欠说服力而已。” 按捺不住的方医生也凑过去看照片,忽然抓住毕生的手急声道:“就是这个!就是 这个!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疏忽了,原来就是这个!” 那是张案发现场全景的照片,方医生激动地用手指着照片右上角的床头柜,“毕生 你看,这个精美的礼品盒是颠倒朝下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很有可能,这礼品盒就是刘 剑锋死前右手抓着的东西,而凶手将它拿走,也没顾得正反就撂在了柜子上!还有,刘 剑锋的右手五指张开,当时我以为他死的时候还想去拿床头左边柜子上的钱,现在看来, 当时他拿的是右边柜子上的礼品盒,只不过尸体被凶手翻过来了!” 凶案现场的真实情景在毕生脑海闪过,确实如方医生所说,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叹 息着说:“尸体左手的‘一’、右手的‘礼品盒’,由此看来邱一禾或许真是刘剑锋案 的元凶……但我们仍然缺乏有力的证据。” “证据是有的!”邢怀彬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当初你们搜查邱一禾房间的时候还 不够仔细,事实上在他的摄像机里面应该还有一盒带子,带子的内容就是刘剑锋偷拍孙 朝晖与胡玲欢娱的场面。根据方医生所说,这盒录影带是凶手从刘剑锋房间拿走的,算 得上证据吧?” “我只想问一件事情,这些邢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毕生对此迷惑不解。 “我说了,昨晚我跟晓菲彻夜长谈,了解到了很多过去不知道的事情。”邢怀彬满 不在乎地回答。 这个时候郭启达猛地拍了一下巴掌,大声说道:“好了!耀明,你先去邱一禾房间 把录影带取回来,那儿仍然处于封禁状态,没人可以不留痕迹地扰乱现场。” 汪耀明点点头转身奔出后,郭启达拿起电话向船长汇报目前的进展情况。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邱一禾是刘剑锋案的凶手,为何到现在才说?”毕生仍然揪住 邢怀彬不放。 “因为你替自己的辩护实在太过精彩,让我一时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直到 刚才方医生提起,我才想起来。”邢怀彬说完叹了口气,“这次一同出游的高、陈、孙、 邱四人当中,没有遇害的只有邱一禾,其实我们早就该往这个方向上靠了,没料到仍然 中了他的离间计,害得毕生你平白无故地受了这么大委屈。幸亏你没有让我失望,否则 这将是我一生中的第二大憾事。” “他是想激怒我,我不会上当的!”毕生如此想着,谦恭地笑笑说:“仅仅凭这点 就断定邱一禾是所有案子的凶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刘剑锋是他杀的,你应该不会有所怀疑吧?”邢怀彬问。 “就算刘剑锋是他杀的,就能让他来背所有的黑锅吗?”毕生反问。 “我没有再给他定罪,我只是在锁定目标而已,有了目标,案情很快就会明朗起来!” 邢怀彬忽然古怪地笑了,“若不是毕生你被人陷害,孙朝晖被杀的案子怎么会如此 清晰地呈现呢,那复杂的密室机关又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被破解呢?” 那边郭启达已经汇报完毕,过来拉着邢怀彬和毕生的手说:“你们两个就别在窝里 斗了,船长刚才已经明确指示,务必尽快将邱一禾逮捕归案,另外如果有必要的话,可 以暂停船上的一切事务来寻找失踪的胡玲。” …… 连环杀人案的发生让这艘在海上航行了数天的游轮显得有些沉闷,来往的旅客大多 都在讨论昨晚孙朝晖被割喉一案,尚幸游轮今天落夜时分便抵达澳门,才没有导致过大 的恐慌出现。 疾步走在前往抓捕邱一禾的路上,放下手机的郭启达低声说:“汪耀明已经找到了 录影带,上面还残留有少许未擦干的血迹,刘剑锋案的凶手看来确实是邱一禾了。” 毕生沉默地点点头,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希望邱一禾是所有谋杀案的凶 手,毕竟邢怀彬多年来一直在资助自己,虽然他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感激的;另一方面, 太多的迹象让他不得不怀疑身边的老人,与此同时,心中对于父亲被捕的困惑变得愈发 强烈。 见毕生满脸愁容,郭启达用肩膀碰了碰他道:“毕生,我们现在为胡玲担心也没用, 想开一点,或许凶手并不打算杀她,否则在警务室动手就好了,没必要带着她到处跑, 你说是不是?而且我已经派出了三十多个船员驻守在各个重要路口,肯定会找到她的!” 毕生很想说“孙朝晖当时也是从审讯室内消失的,到最后还不是被残忍杀害了”, 但他只是嗯了一声,随口道:“邱一禾为什么要杀刘剑锋呢?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恐怕要直接问他本人才能知道了。”郭启达叹道。 “或许跟晓菲有关吧。”邢怀彬同样叹了口气,“听晓菲说,邱一禾很久以前便喜 欢晓菲,只是因为孙朝晖的关系,一直没有表白。” “你是说,邱一禾杀刘剑锋,是为了嫁祸给孙朝晖?”郭启达显然不认同这个动机,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孙朝晖呢,一了百了,情杀通常都是这样的。” “那只是通常,邱一禾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有自己一番不为人知的原则。”邢怀 彬轻声道。 郭启达耸耸肩,问毕生:“你怎么看,毕生?” “刘剑锋被杀时应该是邢晓菲刚刚知道真相的时候,或许她的痛苦导致了邱一禾的 行为……对邱一禾这个人,我倒是相信他会杀人嫁祸、而不是亲手杀掉孙朝晖。”尽管 很不情愿,但毕生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邢怀彬的说法。 郭启达咯咯直笑,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催促道:“动作快一点吧,我可不想邱一禾 成为第二个陈庆,我还要听听他的杀人动机呢!” 当来到邱一禾入住的房间,敲门无人回答的时候,毕生真想大骂郭启达是乌鸦嘴, 可他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仿佛一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似的。 郭启达放下敲门的手,转过身来看这邢怀彬和毕生说:“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早就说过了!”毕生闷声回答,然后将郭启达拽到旁边,抬起脚朝门门踹了过 去。 “碰——”,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的摆设千篇一律,电视、茶几、沙发、冰箱、鱼缸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干 净整洁得仿佛无人入住,只是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疲倦地亮着,电视机的屏幕闪烁着黑白 花点,还有正对房门的中央突兀地摆着一张单人沙发,沙发上头偏向右侧的邱一禾安详 地睡着,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他穿着淡雅的浅灰色唐装,黑亮的头发显然曾刻意地梳 洗过,他的身子微微朝右斜靠,左手随意地垂在坐垫上,右手则躺在沙发扶手上朝外耷 拉着。 如果不是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以及邱一禾右手手腕的清晰割痕,整个画面会显 得安详宁和,而现在,巨大的视觉反差让人感觉看到的是一幅画家精心描绘的杰作,剩 下的只有阴冷。 “是自杀?”邢怀彬用怀疑的口吻打破了死寂。 深吸口气的毕生慢慢走进去,拉着房门看了看回答:“没有从里面反锁,对于有钥 匙卡的凶手来说,这扇门等同于虚设。” “那是被杀,然后伪装成自杀?”邢怀彬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 舔了舔嘴唇,毕生担心自己会不经意破坏现场、或者遗漏什么重要的线索,故而小 心翼翼地从旁边绕到单人沙发的右边,仔细察看了邱一禾的右手,叹息道:“割痕长五 公分左右,从外往里先浅后深,大约有不超过十度的倾斜……伤口处没有犹豫性反复痕 迹,几乎是一挥而就,但起始处附近有轻微的试探性伤口。” “人割腕自杀的时候通常都会有所犹豫,手通常也会发抖,故而伤口处都会有反复 的割痕,一刀致命者少有……应该是他杀伪装自杀。”邢怀彬分析道。 毕生抬起头,远远地望着邢怀彬,良久才说:“割痕起初处有试探性伤口,这已经 足够邱一禾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和犹豫,至于一刀致命,我认为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如 果有犹豫性反复痕迹的话,他杀伪装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看来邢怀彬是拿定主意做一个旁观分析者了,他靠在门框上闭着眼睛思量道:“邱 一禾不是左撇子,那么自杀的话,应该是右手持刀。” “这一点凶手也很清楚,他不会疏忽的,如果邱一禾确实是他杀的话。”毕生原本 以为邢怀彬会第一个站出来指出邱一禾是死于自杀,故而邢怀彬现在的反应让他有些无 所适从。弯下腰盯着地上的血泊,毕生想了想说道:“从血液凝固的情况来看,他的死 亡时间大致是一个小时以前。” “那个时候你在审讯室,我在前往审讯室的路上,小汪可以给我作证。”邢怀彬语 气生硬地说。 “如果是他杀,那凶手可能是晓菲或者胡玲……由于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要伪装成 自杀,就必须先让邱一禾处于昏迷状态,而这是关系跟邱一禾并不密切的胡玲所做不到 的。”毕生不紧不慢地说,“晓菲将成为第一嫌疑人,邢叔叔你还坚持认为这是他杀吗?” “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罢了。其实,要让人昏迷除了下药之外,还有一种更简单的 方法。”邢怀彬说。 毕生愣了愣,这时郭启达按捺不住问道:“什么方法?” “防狼器、高压电!”邢怀彬笑道,“高翔的案子中,凶手使用过,说不定她再次 使用也未可知……毕生,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个人?” “什么人?”又是郭启达抢着问。 “林倩儿!”邢怀彬沉声道,“这个身份隐秘、举止乖张的女人。” 毕生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却带上手套在血泊中搜寻出一块小刀片,仔细看过之后 将其放入预先准备好的证物袋中,然后直起腰盯着邱一禾的尸体发了一阵呆。 “看看他的左手——”邢怀彬出声提醒道,“如果是自杀,左手上会有血迹,更何 况他用的是小刀片。” 点点头绕到沙发左前方,毕生拿着邱一禾还未僵硬的左手仔细看了看,说道:“母 食二指有少许血迹,看来他这一刀不仅用力猛、速度也很快。”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邢怀彬眯着眼睛说,“仔细找找,或许有其他的线索。” “咦?这是什么?”站在毕生对面的郭启达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看了两眼后兴奋 地说,“呵呵,你们两个不用再猜了,已经可以确定邱一禾是自杀,而其……毕生你看, 这是他的亲笔遗书,或者叫悔过书更为贴切一些。” 毕生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如果说邱一禾会自杀他相信,但他不相信邱一禾是那种自 杀了还留下遗书的人,因为邱一禾没有任何亲人,而他自杀的理由恐怕多多少少跟邢晓 菲有关,那就更加不可能留下遗书来让邢晓菲难过了,这不符合邱一禾的性格。 想归想,遗书还是要看的,并且是非常仔细地看,毕生开始怀疑邱一禾自杀的真实 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