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幕再次降临,天空始终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但却又下不起来,就那么一 直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给这萧条的景致,冷冰冰的气氛渲染了更浓的死亡气息。 他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景致,温暖的霓虹又开始在大地上升起,慢慢的就会感染整 个城市,整个城市都会为之疯狂,为之颠倒,但是为什么在这如此熟悉的环境里分 明感受到了不安。 经过那晚的事情宋佳再也不敢回那条胡同了,认真想起来从自己住进那里开始 几乎没有见过那条胡同里走出来其他的人。难道那条胡同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她想。 然而就是这么一想让她肯定了那条胡同里的确是只有她一个人居住。难怪每次进胡 同的时候都会隐隐的觉得有些凄凉的感觉。但是为什么那条看上很好的胡同里没有 人居住,而房主都到哪里去了?是搬走了么?她又摇了摇头,喝掉杯子里的最后一 点咖啡。 出来的时候风似乎比刚才大了,北京的有风的天气里总是有些不敬人意。她来 到街上,站在路边朝对面忘过去,一条十字路口出现在眼前,是向左还是向右?她 想了一下,最后决定向右。但是刚走了几步就又转回头了。认真的说来自己现在就 好象是一只迷失了方向的羔羊,不论走哪条路哪条路口都会有猎人等着。那么不走 么?她觉得眼泪就快要流下来了。这时她又突然想起了李芳,而李芳现在可能已经 在上海了吧。她想。然后还是给她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通了,接电话的正是李芳。她在那头似乎很开心,这一点从口气里听 得出来。然而她却不知道电话这头的宋佳已经到了快崩溃的边缘。所以那些开心的 话对宋佳来说算是一种微弱的伤害,就像我们平时打吊针一样,针头扎进肉里的时 候只是觉得一点点的疼痛,接着变是冰凉的等待。 “佳佳,你不开心。为什么?还在为子默的事吗?”李芳这下终于听出了宋佳 低靡的口气。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害怕,我怕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我。” “佳佳,你别乱想,好吗?我现在还在北京呢,要明天才去上海,不过我男朋 友已经到上海了。所以现在我一个人,你来我这里,好吗?” “好,那你等我,一定等我啊。” 宋佳挂了电话开始拦的士,然而北京的晚上的士似乎很繁忙,拦了十几分钟后 一辆也没有拦下来。从她这里要到李芳那里的话需要半个钟头的时间。虽然不是很 长的时间,但现在在她看来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恐怕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 会有如此心情的吧。 二十几分钟后她终于拦到一辆的士,上车的时候她很是懊恼,因为花了二十几 分钟,如果走路的话都快到了。她淡淡的笑了一下,把目光停留在窗外。而那些看 上去很美丽,很自然的景致都在眼底一扫而过,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心底反而有一种 悲凉的感觉。 车子挤出长蛇阵冲上一段高架桥。这时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来 看了看,是张世锦打过来的。于是她按下了接听键。 “佳佳,现在有空吗?” “有啊,我正准备去李芳那里,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见见你,我觉得很沮丧,真的,很沮丧。你能来 陪陪我吗?” “那好吧,你等着我,我现在就过来。” 宋佳挂了电话又立刻给李芳打电话过去表示晚上不去她那里了。而放下电话的 那一刻她莫名的笑了。似乎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张世锦这个人在她心里到底算是 什么,他们所维持的到底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但很肯定的是张世锦这个人在自己 心里不讨厌,一点也不讨厌,反而是有一点点喜欢吧。 见到张世锦的时候他正坐在台阶上目视远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的样子 很喜剧,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然而等她走近的时候才发现今晚张世锦 的脸上刻满了忧伤。 “你怎么了?怎么坐在这儿,这可不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啊,坐在人家饭店门口 算什么呀。快起来了。”说着伸出手去拉了他一把。张世锦似乎很听话,随即乖乖 的站了起来。 “佳佳,我能抱抱你吗?”张世锦说道。而佳佳这次似乎没有了拒绝的勇气, 倒不是不可以拒绝,而是突然被张世锦的声音所震撼。那一刻她的身体都在发抖。 那是什么声音呢,很小声,很温柔,很无辜,就像我们小时候做错事了,然后请求 妈妈的原谅,希望妈妈抱一抱。 宋佳没有说话,她的脑袋里飞快的闪过一些很零碎的片段,比方说抱着张世锦 是什么感觉?他真的爱着自己吗?他追求的是什么?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 是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身体上的动作却不听她命令的抱住了眼前这个像是受了巨 大伤害的张世锦。 “佳佳,我觉得很温暖,就像是缩在妈妈的怀里一样。” “妈妈?” “哦,我想象的,我想象过无数次,大概就是这种片刻的温暖吧。” 妈妈,妈妈,为什么是妈妈?宋佳问自己。她想不通这一刻张世锦为什么想到 了妈妈,他的妈妈,那个沉鱼落雁般的女子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死的时候张世锦不 是还只是个婴儿吗?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而那个人,那个女 子,那个出现在梦境里的女子不正式那块墓碑上的女子吗?难道她是张世锦的妈妈? 宋佳想到这里浑身又不自在起来。难道她所指的他就是张世锦?而要拯救的也是张 世锦?她又想。然后松开张世锦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的笑了,她突然觉得张世锦 原来真的很好看,她很喜欢。可是为什么要拯救他,他得什么病了吗?她想。 “张世锦,你真的爱我吗?”宋佳突然问道。 “是,我真的爱你,从那天我从胡同里出来就爱上你了。” “胡同里?什么胡同里?” “哦,我是说那天当我把车开到胡同口接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种幸福感,大 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真的爱上你了。” “是吗,如果我也爱上你的话以后你会听我的话吗?” “当然听你的话,我一辈子都听你的话,你就像是妈妈那样伟大。” “诶!” “我是说我就像听妈妈的话一样听你的话。” “那就好,那么先把你家的存折给我吧,我好爱你。” “诶!” “傻瓜,逗你的,走吧,我还没吃晚饭呢。”说完率先走进了饭店,因为张世 锦在后面看不见,所以那一刻她笑得很开心。而背后的张世锦同样也笑得很开心, 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晚饭过后宋佳第二次来到了张世锦的家,虽然仍有些不习惯,但这样至少安全, 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时时刻刻就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而张老爷子也第二次见到了 宋佳。他似乎很喜欢宋佳,一见到宋佳总是掩饰不住满脸的笑容。 宋佳礼貌的道了一声张伯伯好。张老爷子也是连连点头说好好好。等她说完的 时候他猛然地发现宋佳的十只手指上空空如野。而那枚戒指却并没有如他所期待的 那样她会一直戴在手指上。 “宋小姐,你为什么不戴我上次送给你的那枚戒指呢?”很直截了当的问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宋佳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爸爸,别这样问人家嘛,不就一枚破戒指吗?再说当初可是你执意塞给人家 的,人家不喜欢就不戴不行啊。” “你……” “张伯伯,对不起,我下次注意就是了,以后一定每天都戴着,好吗?”宋佳 急忙说道。她看得出来这俩父子之间一定存在很大的问题,如果不那样说的话今晚 张世锦一定给他把心脏病给气出来。 “宋小姐,你别多心,我就随便问问而已。我休息去了,你们聊聊吧。”说完 又朝楼上走去了。 “你怎么这样跟你爸爸说话,我不喜欢这个样子。”宋佳小声的说道。 “行了,除了这件事情其他的事情我都听你的,好吗?去我卧室里吧,我给你 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到了就知道了。走吧。”说着站起来,大起胆子伸出右手揽过宋佳的肩膀一 步一步的朝楼上走去。而宋佳也没怎么觉得奇怪,也没有挣脱,反而是觉得安稳。 来到卧室的时候宋佳坐在沙发上一眼扫过四周。然后那幅墙上的画又闯进了视 线。她又站起来朝那幅画走过去。她仔细的打量着画上的每一笔。而这个时候张世 锦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于是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说马上回来。直到张世锦关上 门那一刻宋佳才放下心来,她走到窗户旁,看着张世锦慢慢的消失在了花园的拐角 处她这才倒回来又回到那幅画旁。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这幅画。这次的手感跟上次一 模一样,仍然有种感觉,似乎那画上的花能摘下来。于是她稍稍的用了一点力。而 令她没有到的是她果真从画上摘下来一片花瓣,一片晶莹剔透的花瓣,就像水晶一 样。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幕,当然也就没法相信那被自己摘下来的花瓣是真实的鲜 花花瓣。她拿着那片花瓣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居然有股淡淡的香味。而就是这一股 香味又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那晚的梦境里和现实里所闻到的香味。而这幅 画上的花和梦境里出现的那些花竟然完全一样。也就是说通过这幅画肯定了一点, 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花,而自己在梦游的时候亲眼目睹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那片花瓣藏了起来。然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又被一张桌 子吸引住了。她走过去看了看,原来是一张书桌。她笑了笑,没有想到张世锦还喜 欢那些东西,比方说书桌上的毛笔,那些线装版的书籍。她在椅子上坐下来,随手 拿起一本书,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而书桌的正中央有一张白纸,她拿起来的 时候才发现原来纸是倒扣着放的,正面写着两句诗,似乎没有写完,只是一个开头 :“轻轻扣开江中城,淡看江沪雾中花”。 “轻轻扣开江中城,淡看江沪雾中花。什么意思呀,雾中花,江沪。”宋佳自 言自语的说道。 她想了一下,但依旧不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只好放下。张世锦一定明白。她 想。然后又拿起一本书来翻了翻。就在那一翻的瞬间从书里掉出来一张纸片。她从 地上捡起来才知道,原来不是纸,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竟然是张世锦的妈妈。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宋佳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时候张世锦的脚步声逐渐近了。宋佳 听得十分清楚,于是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定了定神。接着张世锦就开 门进来了。时间刚好,如果在晚一点就被他发现了,虽然说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情, 但是没有经过别人同意就翻开别人的东西始终是件不礼貌的事情。 “回来啦,出什么事了吗?刚才看你很着急的样子。” “没什么,公司出了点事情。好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我害怕。”宋佳一下子说了出来。然而张世锦却因为这句话 莫名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就是害怕。” “好了,别逗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在那里你都住那么久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那行,你把我送去李芳那里吧。我工作上还有点事情要找她帮忙呢。” “那也行。走吧。”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