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早晨,李丽出了公寓楼,直奔东单大街,那里有许多美容店。 昨天夜里,躺在床上,她一直在想,为什么黄俊对她不是感冒,甚至有点冷淡。 李丽离开他的画室前,问他需要不需要女模特,言语中做了明显的暗示,黄俊 居然一点儿没有反应。这是李丽很失望。 她处心积虑地思索,究竟是什么原因自己不吸引他。想来想去,李丽得出一个 结论:自己还不够美。她需要使自己变得更美丽。 李丽以前不止一次地经过美容街,不是为了美容。那条街上美容的价格高得惊 人,使她想也不敢想。她以前去,是为了找工作。 美容街里,除去为女性服务的美容店,还有一些为男性服务的按摩、松骨、理 发店。从玻璃橱窗经常可以看到一两个穿得很露的女孩很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翘起 大腿,搔姿弄首,好像一天到晚没事。 李丽曾想加入到她们的行列里,他知道这些女孩除去把脚指甲和嘴唇染的红红 的,没什么能耐,也不见得懂什么按摩,她们只不过是长得漂亮,靠脸蛋吃饭。 自己这点儿并不比她们逊色。后来她发现加入到里面很难,因为这些女孩大多 是老乡,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排挤外面的,尤其是比她们漂亮的。 李丽这次来,感觉和以前不一样,走在美容街上,带着一种自得、一种优越。 因为她穿的是两千多一套的高档服装,这还是实际的价格,要看表面是国际名牌, 价格上万。她用的是三千元的化妆品。更主要的是,她有钱,挎包的钱包里有厚厚 一叠钱。 五颜六色的橱窗、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姐、瘦脸、瘦身、美体、减肥……李丽目 不斜视。她的体型很苗条,瓜子脸,用不着减,也用不着修。 一个大玻璃橱窗立着一个外国女郎的广告牌:隆乳、丰胸。 外国女郎的乳峰浑圆,乳头高耸。 李丽停住了脚步:“乳房高耸,可以使女人更有性感,不知道黄俊喜不喜欢这 种类型的。 自己的乳房比起那外国女郎,好像矮了不少。 她注意看旁边的说明,立刻否决了隆胸的念头:时间太长,一个月时间可不行, 她需要那种速战速决的。另外价钱也太贵。 她继续往街里走。 一个女孩拦住了她:“免费新式美容。” “免费美容?”李丽似笑非笑。 “对的,这是我们店新推出的项目。为了庆贺点清两周年。我们刚从国外引进 来一套新式美容机,可以使您的皮肤细腻如脂,至少年轻十岁。” 李丽看了看女孩身后,店面豪华、宽敞,像是有档次的。女孩拦住她,一定是 把她当成有钱的小姐了。自己这身打扮也的确是有钱人。 “免费美容?“她不相信地问。 “是免费美容。”女孩忙说,“这种美容嫩肤机是刚引进的,国内一般人不了 解。所以先免费三天。三天以后,就要收费了。” “收费多少钱?” “一个疗程八千元。” 李丽明白了:先让你试一次,尝到甜头,再猛宰你。这是商家的如意算盘。 她又再一次问:“真的免费?” “绝对真的,”女孩诅咒发誓,“还免费赠送200 元化装品。” “那我试试。”李丽笑着说,“其实我的皮肤已经很细了。”她心里早想好了, 不管效果如何。她都说,她的皮肤不适应,感觉不好。让这个女孩“猫调尿泡,空 喜欢一场。 单独一个小房间,躺在雪白的床单上,两个女孩在旁边忙来忙去,看起来相当 高级的白色器械,慢慢将金属面罩垂下来,罩在脸上。 服务的倒是真周到,不好李丽心如铁石,不为所动。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完了。 “小姐,您可以起来了。”穿粉色大褂的大姐说。 “不行,有点头晕,感觉不好。”李丽装模作样地眯着眼睛,“看样子我这的 神经不适应。” “没关系,您不满意可以不做。”粉衣大姐笑咪咪地说。 李丽坐起来了,粉衣女孩递过来一面镜子。 “这是怎么回事?你没怎么把我的脸毁这样了?”李丽愤怒地叫起来。 镜子里还是她的脸,脸型一点儿没变,但脸皮上出现了许多小黑点儿,尤其是 鼻翼两侧,像沾上了许多黑芝麻。 “小姐,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解释。”粉衣大姐依旧面带微笑,“你看挺脏吧, 那是您皮肤里面原来就有的。 我们人的皮肤之所以粗糙,就是因为里面还混有很多杂质和黑色素。这台机器 的作用就是先把这些脏东西吸出来。这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几步,经过几个疗程, 您的皮肤会越来越棒。”旁边的女孩递过来一张张大幅彩色画片,都是漂亮的外国 女郎的,前两张,女郎脸上也有黑点,到后来,倒是越来越白,越来越漂亮。 李丽无心细看,她在算计那些照片的张数,得有十来张,不知道是几个疗程。 那要多少钱啊。 “不做了,不是第一次免费吗?”李丽生气地说。 “当然可以。”粉衣大姐依旧不着急,“不过,自己洗可洗不掉。” “洗不掉?” “他们是长在肉里面的。恐怕还得用机器脱脂。” 李丽不信,在旁边的洗手池,使劲用香皂,用去了半块香皂,脸蛋都被搓疼了, 黑点子一点儿没下去。 她算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里了。 “脱一次脂要多少钱?”她不甘心地问。 “一千元,多做几次,优惠您一次七百元。” “先做一次吧。”李丽垂头丧气地说,“你们这是诚心让人钻套。” “你怎么能这样讲呢?”粉衣大姐板起了脸,“我们可一点没强迫,您可以不 做。” 李丽哭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做,做。我自愿,行了吧?” 李丽带着满腔的愤怒离开了美容店,脸上带着许多浅浅的小黑点儿。一千块钱 的代价,只是使这些黑点的颜色变浅了。太坑人了,应该到法院告他们。 想起告状,她又有些气馁。她也有见不得人的事儿,那个叫朱赢没准儿也告了 她,也许公安局在找她,她别“送货上门”。 天阴得挺厉害,要下雨,早上出来时还是晴天,她没带雨伞。 李丽急匆匆地往前走,她怕淋湿了这身名牌衣服。 雨下得渐渐大起来,在地上激起了一片片水花。 鞋子湿了,李丽小心地把裤脚挽起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从小巷直接穿 过去,可以更快地到大马路,可以坐计程车。 小巷很窄很长,是一条一米多宽的夹缝,一边是高楼,一片是灰砖墙,灰墙后 面是正在拆迁的破楼。 天阴阴的,又下着雨,两边的墙壁都湿漉漉的。 李丽进到小巷里就后悔了,她的裤子背墙上的青苔蹭脏了,地上满是垃圾,空 气中弥漫着一股尿臊味,显然,那些找不到厕所的人,到这儿来方便。 她慌里慌张地往前走,想尽快地穿过小巷。 可走到头,不是街口,又是一条小巷。看来走错了路,这不是她原来走过的小 巷。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路稍微宽敞了一些,一边也不再是灰墙,而是空荡荡的、破旧的楼房, 看来,她绕到拆墙楼房的另一边了。 背后有摩托车响,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冲过来。 这样狭窄的小巷,车速度又开得这样快,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李丽赶紧靠到墙边上。 一团黑影从她身边飞驰而过,溅起的泥水把她的裤子和上衣全弄脏了。 李丽的心“扑扑”乱跳,望着摩托车的背影,愤怒地咒骂。 飞驰的摩托车在前面不远处颠跳了一下,好像轧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又飞速地 向前冲去。 李丽懊丧地往前走,心想:“回去,甭干别的,先去洗衣店,这样高档的服装 恐怕都不能用水洗,要干洗。 前面一团瘦小的影子映入了她的视线。 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看什么东西。 雨水落在他的身上,衣服都被淋湿了,他还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儿。 “这孩子真傻,下雨还在这儿呆着。”李丽奇怪地想。 巷子里光线很暗,暗得简直像是黄昏,看不清男孩在看什么。 走到跟前,看见地上那一小摊东西,李丽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 是一只死猫,头被轧烂了,浑身血淋淋的。 男孩子的小手拿起压碎的猫头,他的小手也淋着血。 哦,刚才那摩托车压死了一只猫,是男孩家的猫。 蹲在地上的男孩又把黑猫的身体捧起来,抱在怀中。他穿的是浅色的衣服,暗 红的猫血,把他的衣服都染红了。 “真傻,猫都死了,你还抱它干什么呀?”李丽忍不住说。 男孩回过头来。 李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男孩的两只眼睛是白的,头很大。 啊,这男孩是瞎子啊,又瞎又傻。抱死猫也不奇怪了。 “你把它扔掉吧,它已经死了。”李丽告诉男孩。 男孩不理她,抱着猫,转身跑进了旁边的门。 那门黑洞洞的,是拆了一半的二层楼,楼上的破窗子歪歪斜斜,不像是住着人。 是个流浪儿?不像,流浪儿不会穿得这样干净整洁。 李丽懒得再细想,匆匆地往前走。等她到了巷子口,雨也停了。 她招手叫车,一辆计程车停了下来。李丽拉开车门,前腿已经迈了上去,突然 发现挎包没了。她慌忙说:“对不起,我的挎包丢了。” 她听那司机嘟囔了几句,好像是骂人的话。 挎包丢在哪儿了呢?她的手机、房门钥匙都在挎包里呢。 是忘在美容店里了? 不像,她出了美容店,还有意识地看了一下挎包。 一定是丢在小巷里了,她只顾着多摩托车,往旁边一跳,一定是那会儿把挎包 颠倒了地上。 李丽骂那开摩托车的不得好死,急匆匆地往小巷里走。 她找到了,挎包在墙根的地上,果然是躲摩托车时掉的。 李丽松了一口气,她很庆幸是丢在偏僻的小巷,又是阴雨天,否则甭想找回来。 背后有嚓嚓的脚步声。 是刚才看见的白眼睛男孩,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这傻孩子还抱着死猫呢。”李丽好笑地想。 “喵,”她听到一声猫叫,是从男孩怀里发出来的。 死猫怎么活了?不可能。 李丽睁大眼睛看:黑猫的眼睛亮亮的,像燃烧的火焰。脸上有纵横的伤痕,黑 糊糊的毛上好像还有血迹。 这是刚才那只死猫? 不可能,那黑猫的头都被摩托车压碎了,她亲眼看见的。 也许是另一只黑猫,猫的模样都差不多。 尽管如此,她还是问男孩:“这不是刚才那只猫吧?” 大头男孩用白眼睛翻她一眼,转过身,不声不响地进了门洞,往二楼的方向走。 “嚓啦嚓啦。”他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