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周洁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楼板“咯吱”地叫了一声,她的心跳微微加快,她 屏住呼吸,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怎么办?她带的小青铜雕像不见了。 一想到,在这黑漆漆的夜晚,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还进去么? 可小城的声音把么急迫,叫她赶快进去。为了小城,她不能再犹豫了。 一想到小城,周洁勇气顿生。她悄悄地弯下腰,脱掉皮鞋。皮鞋的跟儿不是很 细,她没有穿那双细脚伶仃的高跟鞋来。要是穿那双鞋就好了,更适合做武器。 光着脚走,脚步轻轻的,踩在木地板上,声音小多了。 轻轻地推开铁门,她的手心都微微冒出汗来。因为她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又闻到那股焦糊的气味,味道越来越浓,一段短短的楼道,她看见了前面的房 间,里面的光线是灰蓝色,好像比楼道还要亮一些。 从屋顶的小天窗透进来的光是灰色的,映得室内一片灰白。 楼道地板上有一串脚印。是小孩的鞋子印。就像被抹上了磷粉,在地上闪着暗 蓝色的光。 “是小孩的,有小城的脚印么?”周洁激动地想。 一个接一个的亮脚印通向里面房间。 周洁小心翼翼,沿着脚印,走进里屋,刚一进门,她的眼皮一跳:空荡荡的屋 子里并排摆放着三个长长的黑匣子,闪着黝黑的神秘的光泽。是三口黑色的小棺材。 啊,这东西她见过,在那个神秘的“淑荣幼儿园”看见过。 地板上亮亮的脚印,通往最左边的小黑棺材。棺材盖子敞开着,亮亮的小脚印 消失在那里。 周洁胆战心惊地走到那口黑棺材面前,探头向里面看。 棺材是空的。 这时她才注意到,地上亮亮的脚印,是向着房间外面的方向走的。显然,躺在 棺材里的孩子,推开盖子出去了。 这孩子是谁呢?是小城么? 周洁低头看地上的灰色脚印,小孩子的脚印都差不多,分辨不出来。 旁边的两个小棺材盖子盖得紧紧的。 里面躺的是什么人呢? 周洁鼓起勇气,伸手去掀开盖子,“咯吱咯吱”,盖子发出尖厉的声音,慢慢 地打开了。 一个女孩儿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里。 女孩儿的手里拿着一个纸折的燕子,闪着暗蓝色的荧光。 啊,这不是那个女孩儿么?周洁在淑荣幼儿园里看见过她坐在地板上和和两个 男孩儿玩,后来又看见过她和小丹玩纸燕子。 女孩儿一动不动地躺着,眼里的荧光就像熄灭的火焰一样,正慢慢地变暗,映 出女孩儿似痛苦、又似悲哀的脸。女孩儿的眼睛是灰白的,没有瞳仁,像是两个圆 圆的白洞。 周洁注意到,女孩儿的脖颈,正好是在喉头的地方黑了一块,她俯下身去仔细 看,是一个小洞,流出的血已经淤成了黑色。 啊,她的脖子被什么咬过、吸食过。 周洁又小心地打开了第三口棺材。 里面躺着一个男孩,也不是小城,周洁认出来,也是在淑荣幼儿园看见过他。 这个瘦男孩僵直的身体、呆滞的脸给她的印象很深。 瘦男孩的眼睛也都像两个白色的洞,脖子上也有个扣子大的黑色小洞,好像也 被什么东西咬过、吸过。 周洁明白了,第一个空着的棺材里面原来躺着的一定是大头男孩。 她在淑荣幼儿园里还碰见过一个大头男孩,现在棺材空了,大头男孩不知道哪 儿去了。 小城现在不在这里。 一想到小城,周洁猛然想起小城说的“把小青铜雕像刺进进石像的额头”的话, 她身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屋里有石像。 周洁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她紧张地四下张望。屋子里空空荡荡,除去三口棺 材,再没别的东西。可是,靠背面的墙上有一扇门。 啊,里面还有一间房子,不知道放的是什么。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地拉开里面的门。 里屋也是空荡荡的,正对着门,有一个黑色的大柜子。柜门紧闭。 周洁走过去,手摸到了柜门的拉手,耳朵贴在柜门上,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 的叹息, 再仔细听,叹息声又没有了,房间里静极了,只有自己的喘息声。 周洁轻轻地拉开了柜门,她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柜子里站着一个人,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柜子黑色的背影下,显得特别清晰。 是那大理石的雕像。它的身体被擦得雪白,白得像雪一样,一动不动地立在柜子里。 石像的额头中央有一朵黑色的菊花,嘴唇红红的,滴着血。 “我知道你会来的。”冥冥之中,周洁似乎听到有个声音轻轻地说。她不由自 主地仰起脸看石像的眼睛、 啊,那双眼睛像是活的,充满了诱惑地望着她。 “我知道你回来的。我正在等你,过来,快过来。”石像的眼睛里闪着蓝色的 火焰。 周洁迷惑地皱起眉头,费劲地想:“它在说什么?是和谁说?和我说么?”她 的思维突然停止了,好像被什么勾住了魂儿,眼睛呆呆地望着石像的眼睛,再也离 不开。 “你快过来,我猜你会来的,你果然来了” 石像的眼里带着诱惑的微笑,声言很温柔。 周洁不要自主地慢慢往前,她的心态变得很平和,周围的黑暗、阴森。恐惧, 似乎全退去了,她的眼前只有那座白色的石像。 “我一直认为你是最好的,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看到你和你丈夫的那一次,就 知道你是最好的。你的身体、皮肤、乳房、都是天工巧成,是天生做欢喜神的胎子。” 石像在用眼睛无声无息地和她交流,“我本来想寄生在你身上,和你合而为一。可 是你错过了那个机会。我只能找另一个。另一个虽然也很不错,不过我觉得你是最 合适的。好在我的躯壳现在还没有完全生成,我还要补充血液。不过,你既然来了, 那就上来吧,往前走,投入我的怀抱。” 周洁被那声音召唤着,走上前去,石像突然伸出了双臂抱住了她。 周洁的身体贴到了石像上,冰冷、僵硬,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不要害怕,慢慢你就会适应的。”她听到低低的耳语声,“我们会彼此互相 适应。我和另一个女人,就很适应了,在她的帮助下,已经有三个孩子的血液流进 了我的身体里,,不过他们的血都是冰冷的,我需要一个有热血的孩子,只要吸食 到他的热血,我就复活。我正在等待。现在你来了,这多好啊,只要你和我结合, 用你的身体、你的血液温暖我,我就会加速复活。” 一股寒流慢慢地流进她的身体,石像的两臂在慢慢收紧,周洁被勒得喘不过气 来。 “这是什么?”石像的手臂突然停止了动作,眼光盯住她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这个该死的东西把它拿走。”它一把扯断了系着玉佩的红丝线,抛向一边。 啊,是小城的玉佩。周洁猛然清醒过来:这可恶的石像在迷惑她,小城告诉过 她:要小青铜雕像嵌进石像的额头。 可是她没有带小青铜雕像来,怎么办? 高跟鞋,她想起了手中的高跟鞋。 石像箍住她腰部的手臂又在慢慢收紧:“来吧,只要我们结合,我会复活得更 快。” 她已经把高跟鞋抓在手里,挥起手臂,用这带尖的鞋跟猛戳使像的额头,动作 极快极突然。 她听见一声低低的哀嚎,一个东西掉在她的手上,是石像额头上的花瓣。原来 这花是用来堵住石像额头上的孔的。 从石像额头上的小孔里,喷出了血,冰冷的、带着腥味的血喷到她的脸上、手 臂上。 石像的手臂完全僵硬了,伸在半空中,发出哀怨的声音:“你怎么能那样对待 我?”它的眼里露出惊恐、悲哀的眼神,周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 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周洁屏住了呼吸。是皮鞋声,有人踩着木楼梯往楼上走。 而且不是一个人的,像是一大一小的皮鞋声。 房间里除去大柜子,再无别的东西,只有窗帘后面,好像还可以藏身。 周洁连忙跑过去侧着身子,躲到里面。 皮鞋声越来越近,突然停止了。周洁看见了一个瘦高的白色的身影,是一个女 人。 女人用手牵着一个孩子,是个小女孩儿。 刚才石像告诉她,它需要一个孩子的热血,这就是石像说的有热血的孩子? 女孩子眼光迷离,在一种梦游的状态中,跟上次小城夜晚出走的情景一样,小 城上次差点儿遇到危险,这次又轮到这个女孩儿了,石像想要他们的血。 这个女人是谁呢? 周洁见过,就是在梦中用黑色童车接走小城的女人,用童车接小丹的也是她。 她从窗帘后面,看见高个女人那惨白的、阴森森的脸。 “去吧,柜子里有叔叔给你好玩的东西。” “好玩的东西?”小女孩儿懵懂地答应一声,上前一步,正要用手去拉柜子的 门,突然缩回手来。 “你怎么啦?”高个女人问。 “我怕。”女孩恐惧地说,她好像清醒了。 “不要怕。你不是要找小伙伴么?你只要进到柜子里,再出来,你就可以和外 屋的小伙伴一起玩了。” 女孩儿站住不动。 “好孩子要听话。”高个女人严厉地说,用手摸住了女孩儿的,头,女孩头顶 上燃起一个暗蓝色的小火团,小火团跳动得越来越快。“呼”的一声,火焰连成一 片。 “好冷啊。”女孩惊叫。 “不许叫。”高个女人掐住了小女孩儿的后脖颈,“你必须进到柜子里。”她 狰狞地笑着,灰白的眼睛里也冒出了火焰。 高个女人用枯瘦的手把女孩儿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去拉柜门。 “不许。”周洁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喊出声来。 高个女人倏地转过脸来,白眼睛里闪着阴森的火焰。 她松开了女孩儿,慢慢地向窗帘走来,一把掀开了窗帘:“是你,你的该死的 儿子一直在和我捣乱,现在你又来了!”高个女人牙齿咬得咯咯响,伸出手来,抓 住了周洁的手臂。 周洁也抓住她的手臂,像是铁铸一样、冰冷而僵硬的手。 一种刺股的冰冷窜进周洁的肌肤,她的手腕上燃起一团暗蓝的火焰。 " 你不怕我?我可是鬼。”高个女人冷冰冰地说。 “我不怕。”周洁豁出去了。 高个女人不再说话,惨白的脸上一副狰狞,她“咯吱咯吱”地咬着牙齿,暗蓝 色的火焰沿着她的手臂蹿过来。 周洁的手臂燃烧起火焰,她感到异常的冰冷。她的手臂慢慢地变亮,似乎失去 了知觉。 突然,柜边的小女孩儿惊叫了一声,原来柜子门被撞开了,那座石像向柜外倒 来,女孩吓得跳到一边。 “咕噜咕噜”石像的额头小孔还在往外冒血。 一阵骤然的沉默,高个女人尖叫一声,由于被掐了心肝一样,松开了周洁的手, 扑向柜边,俯下身去抱住石像,用手捂住石像额头的小孔。 周洁身上的火焰熄灭了,手脚恢复了知觉。她跑过去,抓住冷冷颤栗的女孩儿 :“快走。” 周洁拉着女孩儿跌跌撞撞地冲下木楼梯,后面没有声音,高个女人并没有追出 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