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乡乡,走,我们去找余师傅。”张小川回局上时大多数人都到了,他先给肇 大庆交代了一下,让他去检查检查那个保安的尸体,然后对郝乡乡说。 肇大庆居然乐呵呵地说:“我的生意可真好。” 路上,郝乡乡对张小川说:“张队,崔长生既然曾是国强的干部,那么他在那 边一定有过宿舍,咱们去问问?” “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张小川拍拍自己的脑袋。 想不到余师傅居然比郑主任要年轻,其实说年轻也不年轻了,头发已经斑白。 “你们想了解长生啊。”余师傅非常客气,老工人那种淳朴在他身上体现得淋 漓尽致,“他是我带过最聪明,最勤快的徒弟。好多东西,别人学十几遍都不定做 得来,他学过三两遍就能做得跟熟手一样。关键是两个字,用心。” 说起往事,余师傅娓娓道来:“人家都说,师留三分技。可我对他,绝对是毫 无保留,所有我知道的东西全部一古脑教给他。不过他也争气,在全厂的青工里算 是技术最好的一个,也算给我长了脸。” 看来余师傅赞美起这个徒弟没有个头,张小川赶紧打断他的话道:“余师傅, 你对你那个徒弟媳妇有印象吗?” 提起这个徒弟媳妇,余师傅语气马上就转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长生自 打结婚过后,对我这个师傅也不如原来那样热情了。以前吧,还时不时请我到家里 去喝两盅,他媳妇一娶,我就很少去了。” “崔长生结婚前,跟你说起过这桩婚事吗?”张小川问。 “提起过一次。”余师傅说,“那回,长生突然跟我说他要结婚了。我还不相 信,以前没听说他和谁处过啊。我就问他,姑娘是哪里的,在哪个单位工作。长生 说出来吓我一跳,说对方是在北市孤儿院长大的,没有工作。我当时不同意他这门 婚事,可长生像中了魔一样喜欢那个姑娘。最后就结婚了。” “那崔长生呢,他是哪里人?他结婚时有亲戚朋友过来吗?”张小川问。 “听长生说他是南市人,父母早亡,结婚时非常简单,也就我和厂里几个领导 参加。”余师傅说。 不知道贺红雷是几时和他认上亲的?张小川纳闷。 “你对你那位徒弟媳妇印象如何?”张小川继续问道。 “参加他们的婚礼我才知道,我那个徒弟媳妇是个哑巴。”余师傅说,“不过 长生倒不介意,还让我们不要说出去。” 哑巴?难怪李大云、郑主任都会说她少言寡语。 “除了哑巴还有没有其他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张小川又问。 余师傅顿了顿,道:“结婚那天就奇怪。别人结婚都穿大红的喜庆衣服,我那 个徒弟媳妇偏偏要穿大白绸子,像是丧服一样,看着就不吉利。没有父母的孩子, 就是缺教养,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大白绸子?金元失窃的不正是纯白的苏州塔夫绸吗? “还有吗?”张小川真希望余师傅能把知道的东西快点说完。 “还有?”余师傅想想,恍然道,“哦,有一次,我去他们家。为什么事忘记 了,反正我是去找长生。当时长生不在家,我看到我那徒弟媳妇一个人在家扎纸人。” “扎纸人?”张小川和郝乡乡同时道,说罢两人对望了一眼。 “后来长生就不准我一个人再去他们家了。”余师傅看到两人都很惊奇,连忙 补充道,“也不知道是什么纸,反正挺光滑,挺好看的。我怀疑我那个徒弟媳妇这 里不正常。”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张小川定了定神,继续问:“他为什么离开北市?” “嫌厂里钱少,想出去挣大钱呗。”余师傅道。 “他有个女儿,你还记得吗?”张小川又问。 “你们是说婴婴吧!长生离开北市的时候还没有孩子,回来时婴婴都快三岁了。 那孩子,命苦,不但畸形,脑子也有问题。”余师傅怜惜地说,“平时她头发遮住 了你看不出来,她的脸比咱们宽很多,有点吓人。我看是遗传,她妈就有问题。真 不明白当初长生看中了他哪一点。” “肯定是特别漂亮吧!”郝乡乡在边上说。 “漂亮是漂亮,一个漂亮的神经病,摊上你愿意要吗?”余师傅望着张小川说。 张小川连忙笑着摇头。 “余师傅,你那徒弟当时住哪儿呢?”张小川问,“还有后来回来又住哪里呢?” “就我们这里底楼那个仓库。”余师傅说,“他最后离开北市时也没说房子怎 么处理,厂里就回收来做了仓库。万一哪天他要回来了,也能用。” “他那么有钱,就算回来了能住那样的房子啊?”郝乡乡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那是个念想啊,人老了总回忆起年轻时的事,说不定他还喜 欢呢。”余师傅笑道。 “你方便吗,要不,带我们去看看。”张小川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余师傅站起来拍拍胸口道,“别看我老了,身体倍儿棒。 当了一辈子工人,什么没捞上,就捞了一副好身板儿。” “有钱难买健康,余师傅你这是好福气。”张笑川笑道。 余师傅找到管理仓库的人员,打开了仓库。 “吱”地推开门,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 这是一套很老的那种两居室房子,厨房在走廊里,也没有单独的卫生间,里面 就一个小客厅,两间卧室。现在则堆了一些拖把、扫帚、簸箕之类的东西。 客厅的墙上早已班班驳驳,连房间本来的颜色都几乎看不清了。也许因为偶尔 有人进来的缘故,倒也并不太脏。 “他们的新房是哪间?”张小川问余师傅。 “这边。”余师傅指着客厅左边那间屋子说。 走近了,才发现门上厚厚的灰尘下,依稀还有个“喜”字的影子。 屋子里面到处都是蛛丝,比客厅还要破旧,似乎好多年没人来打扫过。正队着 窗台的地方,有一张小小的老式梳妆台。 张小川转身示意了一下,郝乡乡从外面拿进来一把短扫帚。 轻轻拭去梳妆台上经年的灰尘,玻璃底下一张已经严重泛黄的照片显露出来。 照片上只有一个人。 “那是长生。”余师傅果然身体健康,居然老眼未花,一眼就认了出来。 照片上那个男子开心地笑着。他的旁边本应也有一人,不过已经被剪刀剪去, 只剩一个轮廓。 这是张小川、郝乡乡第一次见到崔长生的真容。张小川小心地掀起玻璃,取出 照片,装进一个塑料袋里。 他又轻轻拉开梳妆台下面的小抽屉,里面空无一物。 转身看看,靠里的那边有一张老式双人床。床几近腐朽,似乎一碰就会轰然粉 碎。床头的墙上,隐约画着些什么东西。 张小川用扫帚拂了拂墙面,依稀看出是用红色颜料胡乱画了几行东西。 郝乡乡掏出相机,卡卡拍了几张。 张小川又仔细看了看,没再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去那间看看。”张小川对郝乡乡说。 另一间屋子里有张跛了一条腿的桌子,散乱摆着几条凳子,显然这里曾被当作 饭厅使用。 墙上也有图画的痕迹,张小川又扫了扫,还是几行看不懂的东西。 郝乡乡又闪了几张。 “余师傅,你知道你徒弟媳妇叫什么名字吗?”张小川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就 随口问了句。 “不知道。从没听长生说过,孤儿院长大的,可能没有名字吧。”余师傅回答。 张三李死总得有个代号吧,怎么连名字都没人知道。张小川暗想。 “还有,你徒弟发财之后回北市,就没到这里来过了吗?”张小川又问。 “唯一一次到这边来,还是来看望我这个师傅。他还有点良心,没有忘记我。” 余师傅似乎有点得意,“不过他没进这屋。” “那他当时住在哪里?”张小川问。 “在北河口那边买了一栋房子,后来被推了。”余师傅说。 “是不是现在凤凰大厦的位置?”张小川想起了贺冉的凤凰集团北市分公司就 在那边。 余师傅想了想,点头道:“大概就是那个方位吧。” 张小川想想,在这屋子里多半不可能再有什么发现了,就说:“那我们先出去 吧。” 众人转身出门,仓库管理员拉上门,就在门被合上那一刹那,门缝里依稀可以 看到从窗户外吹进来一个小纸人,轻轻飘落在屋子的地上。 可惜,门已经被锁上了。 -------- 红袖添香